第四十一章 選拔
一 雖然是冬天，但建平地處華南地區，其實不太冷。
尤其是不趕上冷空氣大規模南下的雨雪天下，天氣晴朗陽光燦爛，白天氣溫能達到十二三度。只有到了夜間，氣溫會再次降到七八度左右。
2月1日，結束了上午的問話課後，下午兩點左右，短跑隊的九個人一個不落的都出現在操場上。
昨天訓練的時候，助教鄭威就已經通知了，今天要教練進行一個隊內的測試。大家都是體校生，也不傻，一般這種時候肯定是教練要選人了。
雖然在國內的情況，很多時候，這一步是沒有的。教練指定說誰能上，誰就能上。說誰不行，你表現好，想獲得機會也難。所以造成了一些走後門走關係，送禮包紅包塞錢之類的亂象。
庄教練是運動員出身，這些陋習潛規則自己就有經歷過，不說深惡痛絕，但真沒有一點好感，再加上謝彩文這位大刀闊斧改革的領導指示，簡單點好。
兩點十分，庄教練那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了操場上，同行的助教鄭威還抱著個風速儀，發令槍之類的物件。
至於說電動計時儀，體校之前也有一台，當時花了大價錢購買，結果沒有幾回就出現了故障，想找廠家修理都找不到。這裡面有沒有採購部門的貓膩，外人不得而知。
小件的訓練器材還好說，但這種價格昂貴的專業設備，懂行的人確實少，分管田徑項目的謝彩文已經申請了幾次經費，就想重新採購一個專業的田徑比賽電子計時記分系統。
「開始測試前有個事先和大家說一下。」
操場上短跑隊的九名隊員站成一排，庄韜瞟了眼手裡的文件，神情鄭重道。
「四月份的時候省內有一個青少年田徑邀請賽，是在我們省里舉行的。到時候寶島、港澳地區，還有帝都魔都等國內大城市都會派人來參加。我們體校也有一些名額，其中主要集中在100米、200米和400米三個項目上。」
「有比賽？」
隊員們眼睛都亮了起來，每天累死累活不就是為了能夠參加比賽，在賽場上一鳴驚人？！
「今年看來大賽不少。」
有心思活躍的，了解內情的已經琢磨起今年的一些大項比賽，其中庄教練剛說的青少年田徑邀請賽是一個，邀請了兩岸三地的青少年田徑比賽，這種規格一般上得去，而且在省內舉行，有主場優勢。
另外一個大的比賽就是今年8月份在金陵舉行的全國中學生運動會，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有時候不但要看競技狀態水平，還有看運氣能不能趕上大賽。
尤其是在職業生涯的早期，中運會，大運會，青運會這種，一般都是三四年一屆，很多人都會因為年齡一不小心就錯過了，而沒錯過的，可能剛開始專業訓練不久，成績又出不來。
而錯過了這些青少年運動會，再往後想要在國內賽場冒頭，就只能在全國各種公開賽錦標賽和全運會這種競爭無比激烈的大型賽事上拚命了。
「你說這次到底選幾個人？」張全山湊在蘇祖耳邊低聲說著。
「不知道。」蘇祖搖了搖頭，他進體校前，純粹一個外行人，這種什麼青少年邀請賽聽都沒聽說過。
普通人，如果不是特別專註於國內各項體育賽事的，十有八九都沒聽說過。別說什麼青少年邀請賽，就是全運會、亞運會要是沒有電視台轉播的話，了解的人也不會太多。
「我覺得人不會多。這種邀請賽我們體校排名不行，名額肯定沒幾個。」一旁的袁成敏低聲插話道，顯然他懂行知道些內幕。
「大頭他是關係戶，比我懂得多。」張全山看出蘇祖的疑惑，嘿嘿一笑，挑了個眼色，「等會大家有能耐就用出來，這名額最好能落我們幾個手裡。」
「老莊人不錯，你們不知道，除了我們短跑隊，去比賽的隊員都是教練指定的，哪來什麼測試選拔。」袁成敏被張全山說是關係戶，也不在意，幾個人一起打球打架，算是混得熟絡了，依舊和蘇祖解釋這裡面的門道。
「你們幾個，嘀咕什麼呢？」庄韜在隊伍前冷著一張臉，向張全山蘇祖幾人方向吼道。
「報告教練，我們在討論為什麼沒有60米和4X100的接力賽。」張全山像模像樣地舉手行了個禮，大步出列喊道。
「你個活寶，天天嬉皮笑臉的，滾一邊去。」庄韜眼睛一瞪，抬腳作勢欲踢。
張全山看他動作早有準備，一貓腰靈活地跳了開去。
庄韜也不以為意，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你以為這是什麼比賽，想報什麼項目就報什麼項目，想上幾個人就上幾個人。人家能給你個邀請資格就不錯了。」
庄韜越說似乎也越不忿，「60米別想了，青少年比賽里這是大熱項，省里各個體校田徑隊都快擠破頭了。人家給我們的名額就是100米、200米、400米一個。呵呵，4X100接力賽這樣的團體項，也是給各個大城市來的隊伍準備的。」
這還是蘇祖第一次聽到關於國內一些賽事的內幕，不過想想也是，一般人感覺不出來體育人有多少，但要真算起來，一個縣市裡體校、業校就好幾個，除此外各級省隊市隊的運動員，還有一些名氣大的省內重點中學的特長生，怎麼算規模都小不了。
「知足吧，能參加就不錯了。行了，別廢話了，先去熱身，半個小時候，開始測試。」
庄韜說著又朝了隊伍里一個瘦瘦的男生招了招手，「那個林文斌，你的大腿肌肉拉傷還沒好，這次就不參加了，等會你協助鄭教練一起幫著大家測試。」
隊伍中一個男生默默地走了出來，也沒什麼抗議的。這個林文斌的男生大家其實都熟悉，可能是訓練態度問題，不太被教練喜歡，再加上前幾天跨步跳訓練熱身不夠，肌肉有點拉傷，直接被摘下來。
「這競爭有點激烈啊。」
短跑隊里的剩下的八個人互相看了看，空氣中瀰漫的那股子氣息就不再是往日的和睦，反而有點無聲的硝煙。
雖然是常年混一起訓練的同伴，但這個時候就是直接的競爭對手了。競技體育就是這樣，不管是體校還是專業隊、國家隊，想上賽場和其他選手一較高下前，先得把身邊日夜一起訓練的隊友斬落馬下。
像是高級別的全運會、奧運會，一個項目頂多也就報名三四個人，而專項訓練這個項目國家隊，各級省市專業隊有多少人，一個參賽名額就不知道多金貴。
半個小時熱身結束，各個隊員都開始做著準備，換好釘鞋，檢查起跑器之類。
先是一百米的隊內測試，然後是二百和四百。原本九個人的短跑隊被庄韜摘下來一個，剛好能夠一組比完。
蘇祖甚至在腹誹，庄韜是不是為了省事，故意拿掉一個人。
起跑線前，那名叫做林文斌的隊員高高舉著發令槍。
一聲槍響，八個人同時跑出。
起跑線前，庄韜在槍響后同時啪啪啪地按了幾下秒錶，等人跑出去后，看著表秒上的數字微微要了下頭。
他這趟蹲在起跑線前，主要看的是起跑反應速度，沒有電子計時設備，他也就能夠估摸個大概，但總的來說都是起跑反應偏慢，不太如意。
另一邊，百米測試的八人轉眼間已經到了終點線前，助教鄭威眼睛緊緊盯著每個過線的成績。
「蘇祖，這百米的名額肯定是你的了。」
百米測試跑完，蘇祖跑了第一，比第二名的張全山要快了兩個身位左右。袁成敏的話跑在了第四，按說他們三人在平常訓練里都是處於第一層次的，結果這次隊內測試立馬有了異軍突起，把往日的第三給幹掉了。
「成績多少？」
過了一會參加測試的隊員和負責計時的助教都回到了起跑線，庄韜從鄭威手裡接過他記錄數據的本子，隨口問道。
「還行吧。」鄭威笑著回了一句，「有人進步太快了！」
庄韜打開本子看了下各人成績，眼睛睜大了幾分，11秒21，是剛剛蘇祖在這組跑出的成績，其他幾個庄韜覺得跑得快的，成績都在11秒3、11秒4左右。
刨開橡膠跑道釘鞋之類的加成，兩個多月的時間從11秒8到11秒2這個提升，這已經足夠驚人了。
「看來這要出人才啊，老謝這回有得嘚瑟了。」庄韜心裡暗自感嘆，表面依舊不動聲色道，「休息10分鐘，等下測試200米。」
一個小時后。
建平市體校辦公區的一間辦公室內。
謝彩文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靠椅上，放下剛拿到手的短跑隊測試成績，看著坐在一旁沙發上正泡茶的庄韜，「你這次人選好了？」
「剛測試完的成績，就三個名額，有什麼好選的，你是領導，你來選。」庄韜頭也不抬，依舊自顧自地跑著茶水。
謝彩文砸吧著嘴，摸了摸下巴，從靠椅上起身，坐到了庄韜對面的位置，「教練員推薦制，你這扔給我算什麼回事？」
「不你說要隊內測試的嘛，我這剛測完不就巴巴的給領導你送來了。」
「嘿，你這是唱紅臉你去，唱黑臉我來啊，庄韜，以前你可沒這麼奸詐啊。」謝彩文伸手從庄韜手裡搶過一杯剛倒好的茶水，接著說道，「我想做點改變，我們既然是競技體育，就以成績作數，以前那套送禮塞錢的早該收起來了，也不看看害了多少人。」
「呵呵。」庄韜嘴裡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笑聲，喝了口茶，抿著嘴道，「你手下那些長跑隊，跳高跳遠鉛球什麼的這次也報測試的成績上來了？」
「報成績？報個屁！」謝彩文難得說了句粗口，「一個個背後搞些小動作真當我不知道呢，名單上成績最好的那幾個，我之前可沒怎麼聽過。」
「所以說老謝，我就給你送成績，你怎麼選人我可不管。真要說起來，還是你們這些領導辦事不利，一個省內舉行的邀請賽，就撈了那麼幾個名額。」
「你當我不想啊，可來的大神太多，誰得罪得起。不說其他城市的隊伍，就寶島港澳那邊來的人，要多佔幾個名額，你能怎麼辦。」
看著庄韜沉默下去，謝彩文也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聊下去，轉了話頭道，「說說吧，你們短跑隊就那麼幾個人，你怎麼想的。」
「一個邀請賽而已，又不是中運會全運會，就蘇祖100米、張全山200米，400米你看著要誰上就誰上。」
謝彩文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沉吟了一會，輕嘆了口氣，「袁成敏吧。」
「呵呵，老謝，你也不能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