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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376章 大復活術下的暗流

  「……願您的國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願人高誦您的名為聖,願您的旨意如同榮耀、神聖、至高、威能,傳遍大地,行於四方!」


  「……願您的國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願人高誦您的名為聖,願您的旨意如同榮耀、神聖、至高、威能,傳遍大地,行於四方!」


  「……」


  「乙卯日祝禱完畢!」


  「道之始元君蘇子至上!」


  一個白髮蒼蒼的婦人從祭壇前站起身來,潔白的祭祀袍一塵不染,如同她的精神,如同她的面容,

  一身溫和、安詳的氣息與神韻瀰漫在她的全身,望之就讓人生出溫和的親近之意,就像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就像一叢溫暖旅人的火炬。


  這婦人就是那位曾經的梅姨。


  每三日一次的小型祝禱儀式結束,信徒們跟著她默默起身,莊重而肅穆的氣氛漸漸的活泛,梅姨率先脫下代表謙卑的麻衣,身後的信眾跟著照做。


  窸窸窣窣的聲響中,梅姨含笑謝過一位見習牧師端上來的熱茶,輕輕的喝了一口,就疲倦在祭壇前的蒲團上跪坐下來。


  信徒中的老人很快就安安靜靜,只是那些新人,組織與紀律還沒有滲透進他們的血液里,反應就慢了一拍。


  梅姨溫和的等待著,飽經歲月洗禮的魄子安詳而寧靜。


  一刻鐘后她說道:「邪惡、殘暴、無禮的開闢戰爭已經持續很久,主的國度依然在戰場上降臨,所謂的仙師都不能敵,然,修行中人,天然缺乏一味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謙卑!」


  「……世界鍾愛,氣運於身,他們得天地之精華,才成就其「仙師」般的能力和高度。真是這能力和高度,讓他們時候迷惑了雙眼,蒙蔽了心靈。」


  「……明明得於大道,卻反對大道的象徵。明明苦苦追尋大道,卻視道之始為仇敵。終其根本,還是這能力和高度帶來的天然傲慢,還是「仙師」的尊崇,讓他們在大道面前失去了謙卑之心。」


  「爾等謹記,傲慢是原罪,是信仰的大敵,是背離信仰的起始!」


  「傲慢會將我們越推越遠,直至萬劫不復的深淵,唯有謙卑,只有謙卑,才能讓我們始終向主靠近!」


  「大祭司的教導,我們必定時刻銘記!」


  梅姨點了點頭,每次祝禱會結束后的「訓誡」就宣告結束,眾人等她起身,不成想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一件讓人措手不及的事。


  只見一名見習牧師難掩悲色的匆匆而入,稟告后,面對梅姨卻欲言又止。


  梅姨有些不悅,說道:「什麼事,這麼吞吞吐吐的?」


  「大祭司,您……您一定要節哀……」


  梅姨心中疙瘩一聲,女兒的那張宜喜宜嗔的臉就在眼前閃過,一股痛不欲生的恐懼一下子就扼住了她的心臟,眼前一黑,意識就要被徹底擊潰。


  但在意識深處,有一縷光堅韌而清明,堅守住了意識的核心,讓梅姨撐住了這原本根本不能承受的重擊。


  「快,快,快說!」


  梅姨顫抖著雙層,與不成調的喊問。


  「是,是,是前線的運輸船回來了……」


  「可是梅蘭有什麼不妥!」梅姨這時候還抱著萬一的希望!

  「……有梅仙師的棺木!」


  轟!

  梅姨的身軀一晃。


  「大祭司千萬別急,教廷還有辦法,還有辦法!」


  所有的信眾都傻了,簡直無法想象,梅姨此刻所承受的打擊。


  眾所周知,梅姨的女兒,是蒙受神恩而降生的。


  梅姨也因此受到感召,投身這神聖的事業。


  幾十年來,一直按照道君的教導,長期紮根在傳播信仰的第一線。


  幾十年來,不知道多少信眾在她的主持下,接受洗禮,也不知道多少人,是受她的人格魅力所影響。


  正因為深刻的了解她,才知道這對母女之間的親情有多麼的真摯,才知道此刻的她要遭遇如何嚴重的打擊。


  梅姨暫時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就有些在場的資深信眾急問:到底是何辦法?

  「是神恩,是大復活術!」


  「……什麼大復活術?還有這等的……」


  「都閉嘴!」


  這種情況下,梅姨竟然還有能力站起來,還有力氣和理智發出這聲怒喊:「神恩只能出於至高,吾等怎能生出此等狂妄的念頭,教廷太不自重了……還有你們,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嗎?」


  話,什麼話?


  一時的茫然後,眾人又重新憶起她剛剛說過的內容。


  傲慢!


  但神恩於傲慢又何關係!?

  「一切榮耀、地位、權柄、力量都來源於主,一切榮耀、地位、權柄、力量也必將歸於主。吾等不過是秉承主的旨意行事,吾等皆是主的羔羊,所謂的榮耀、地位、權柄、力量,都是主暫時賜予的,卑微如我,如何能生出此等「傲慢」的想法,脅功自重,視從未施展過的神恩—大復活術,為應得的?」


  謎底揭開,眾人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這還是認識中的那個梅姨嗎?


  這還是那個以女兒為唯一,為生命,為一切的梅姨嗎?

  這時再看她,果然有些陌生。


  舊的梅姨像是已經死了,在驚聞女兒隕落於戰場的那一刻。


  現在支撐梅姨的是另一股力量,另一股熟悉的、又陌生的,親切的、又讓人感到隱約恐懼的!

  「教廷快被權利、地位、榮耀、力量腐蝕了,我必向裁判所申訴,必向主祈禱稟告!」


  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梅姨,沒人知道,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異樣的氣氛籠罩,眾人只覺得這樣的人太「完美」,「完美」到人味寡淡,因此距離一下子就被拉遠了。


  再說此時的教廷。


  因為梅姨的特殊,因為梅蘭作為第一個蒙受神恩而降世的第一代「純血」的教廷修士,其隕落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的簡單。


  不說梅姨這幾十年兢兢業業的功勞和苦勞,就說這對母女,已經成了某種標杆,某種展示,某種未來的預想。


  什麼預想?

  是關於未來的,凡人和仙師的。


  信仰最初是靠什麼發展起來?

  沒錯,是靠主的威能之一:資質。


  什麼資質?

  當然是修行的資質。


  現在的信仰雖然早就脫去了這層功利味十足的色彩,但不可否認,還依然包含著功利、交換的根本內因。


  眾生是庸俗的。


  眾生的目光是短淺的。


  神聖、榮耀、大道、至高、元始……,這些東西的號召力,加在一起,也沒有發生在眼前事例能撼動人心。


  梅蘭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也不能死在開闢戰爭的現場。


  梅姨母女不能以這樣的悲劇結尾,這不是有沒有資格的問題,這是正確與否的問題,是一個政治問題。


  政治!?

  不錯,它已經有了,越往上層走,這兩個字的味道就越是濃厚。


  梅姨說教廷快被「腐蝕」了,絕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早就有所察覺的結果。


  越往上層看,信仰的動機、純凈就越成問題,很多在梅姨眼中不應該的事,正在發生或者已經發生。


  高層「墜落」的速度,普通的信徒看不到,體味不深,但卻瞞不過梅姨這種資格深遠的中層。


  但是,一個信仰,一個龐大的組織,一個有著如此地位、權柄、力量的組織,怎麼可能不朝這個方向演化?

  很早很早,可以說從一開始蘇成就明白,單純靠信仰,一切以信仰為判斷基準,信仰自身是發展不起來的!

  為何?


  個人的能力、天賦有差異,個人的私心、利益、認知的不同,將這些所有的東西都統合起來,最大限度的純凈和壯大信仰,就必須以能力為判斷的第一標準,以貢獻為進階的第一準繩,而不是單純的信仰。


  一名終身都沒走出百里之外的老婦,因為信仰虔誠,就能做教宗嗎?


  一名能力卓越,能將教廷管理的井井有條,能讓信仰的發展蓬勃向上的人才,能因為信仰不夠虔誠,而不讓他晉陞嗎?

  不能!


  這就是政治!

  它是不可避免的,蘇成深知。


  好吧,言歸正傳。


  如今,神國降臨,戰場內外皆成吾輩之主場,敵人空有浩大的武力、絕對的優勢,在這主場,在這作弊般天地法則面前,處處碰壁。


  眼看局勢好轉,勝利的一線曙光已經出現,梅蘭的隕落就顯得美中不足,甚至尤為的刺眼。


  教廷內,紅衣、樞機主教們威嚴而坐。


  有人坐的高,有人坐的低,每人所坐的座椅也分出森嚴而繁瑣的等級。


  依靠這等級,教廷明確了上下,規範了秩序,才形成了巨大的向心力,才能給人步步經營、步步前進的持續動力。


  仙凡的身份在明面上不足為據,現場十二位紅衣主教,四位樞機主教,一位教宗,也只有兩人是修真者的身份。


  這身份在這個神秘無比的室內,不能為他們加分,反而成了某種潛規則的制約和拖累。


  教宗的位置依然空缺,這十六人現在所議之事,就是關於梅姨母女的。


  只聽一位紅衣主教說道:「……我認為,不管是梅大祭司的資格和功績,還是梅蘭的身份已經象徵意義,都滿足「大復活術」的門檻,建議教廷形成決議,舉行一次盛大的彌撒……」


  「我反對!」另一位紅衣主教高聲說道:「恩必出於上,大復活術的干係太大,我們應該做的是禱告,而不是什麼決議。」


  「我支持!」又有一位紅衣主教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大復活術在教宗的神術列表中,既然梅姨母女滿足施展的條件,就應該果決而斷。因為這種小事,而驚動道君,只能說我們無能,遇事而沒有擔當,那還要我們做什麼?事事請示神諭就可以了!」


  「我也支持,梅蘭的復活,必能極大的振奮人心和士氣,一掃之前的陰霾,給無數人豎立起榜樣!」


  「我不是反對梅蘭的復活,我是反對這種決議的程序。諸位同道,諸位大人,恩必出於上啊!」


  「誰說現在的決議不是「恩處於上」?大復活術明明在神術列表中……」


  「你這是混淆視聽,大復活術是在神術列表中,可施展的代價太大,更別說梅蘭還是修士,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


  「那又如何?仙凡一體啊,不能在這個時候又強調其中的差別吧?」


  「一體又如何?一個凡人的大復活術也就罷了,這是一個修士,一個修為不低的修士,強行將之挽留,必然會讓主付出極大的代價……諸位,難道我們忘了謙卑嗎,難道爾等……」


  「夠了!」一位高居而坐的樞機主教發話,十二紅衣主教立刻欠身,結束了爭吵,「藍婷紅衣主教的意思不錯,恩必出於上,吾等的一切不過是暫時賦予的,此類大事,什麼決議就顯得尤其的「傲慢」!」


  支持這一決議的紅衣主教們大驚,這可是一項很嚴重的指控,於是紛紛請罪。


  樞機主教沒有追究的意思,只是一擺手,面向其他三名同階,和氣的問道:「諸位的意識是?」


  一位冷麵肅然的樞機點頭,說道:「就在三日後舉行一次彌撒,一切交給道君裁決。」


  「那就如此吧……現在議下一項!」第三位契機主教目視下方。


  就這樣,一場內部爭執嚴重的分歧暫時的消融了。


  但這僅僅是一次簡單的分歧嗎?

  不,不是!


  梅姨母女的命運,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真正的關心。


  所謂的大復活術施展與否,也不是爭議的主因。


  在這爭論的背後,有教廷深化自身權柄的考量,有紅衣主教們謀取未來利益的私心,有教廷為自身的獨立性而做的一次嘗試和試探……


  三日後,彌撒如期開展。


  梅蘭的屍體被置於高台上,但輪到梅姨上場時,卻不合時宜的向負責裁判所的樞機發出了一道指控。


  這指控令現場的高層尷尬萬分。


  就在改名樞機嚴肅有慎重的標示,將就梅姨反應的腐化與墮落問題,展開嚴格自查的時候。


  神跡展現。


  一束光帶來了蘇成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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