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客棧
夕陽西下,涼風微襲。
一輛黑色的馬車伴隨著歡快的鈴鐺聲,行駛在蜿蜒曲折的山間大路上。
不過奇怪的是,拉著這輛黑色馬車的,卻是一頭壯碩無比的大黃牛。
更奇怪的是,這頭大黃牛粗壯的犄角上,還插著一朵嬌嫩的小黃花,小黃花共有五片花瓣,微微蜷在一起,顯然已經開始枯萎了,微黃的莖稈在高速帶起的狂風下彎成了一個危險的弧度,似乎隨時都要被風吹斷一般。
「哞——」
時不時就有一聲牛嗥聲響起,驚起路旁林中大量飛鳥。
「大黃今天怎麼這麼高興?一路上叫喚個不停,都叫了半天了。」黃真趴在車窗邊,望著窗外因飛速流逝而顯得有些朦朧的樹林,無聊地說道。
自打徹底出了雲州地界,連續趕了幾天路后,他就變成了這幅鹹魚狀態。
然而馬車裡的一老一少,杜老就顧著擺弄自己的瓶瓶罐罐,黃奇則握著書卷望著窗外殘陽怔怔出神,沒有一個搭理他。
黃真悲哀地望著這一幕,他感覺可能還沒等到抵達江南,自己就會死在路上,是給無聊死的。
呼……
「什麼聲音?」
一陣類似大風刮過的劇烈呼嘯聲突然傳入黃真的耳中,他探頭望去,外面路旁的樹枝卻依然只是輕輕晃動,絲毫沒有大風刮過的跡象。
「怎麼了?」杜老抬起頭問道。
黃真皺眉道:「剛剛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你沒有聽到嗎?」
杜老連連搖頭,表示什麼都沒有聽到,說道:
「可能是某種野獸的叫聲吧。」
黃真搖搖頭,正欲轉頭呼喚外面的胡大力,看他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卻發現自下午啟程,就一直出神望著外面景色的黃奇,終於收回了視線,正在翻閱手上的書卷。
「大哥,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黃真問道。
黃奇微微搖頭道:「沒有啊,可能是你聽錯了吧。」
聽了這個回答,黃真一臉鬱悶,又鑽出車廂找胡大力去了。
很快,車廂外黃真那顯得有些沮喪的聲音就傳入了黃奇的耳中,顯然在胡大力那裡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黃奇搖頭輕笑,沒想到黃真的神魂如此敏感。
剛剛確實有一些聲音,是黃奇嘗試使用離魂特效的時候弄出的動靜,不過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到,唯有神魂敏感的人才能感應的到。
自離開連山城經過了十幾天的時間,到了今日他的精神一項才完全恢復到滿值狀態,這還是在每日都使用著安神香的情況下。
當然,這也與他每日都分化出大量神念送入心界有關,分化神念也大大拖累了他精神恢復的速度。
現在心界之內,已經被黃奇送入了十幾萬道神念,這些神念每日都在不斷壯大,其中第一批送入的一千三百道神念,已經比原先足足壯大了兩倍有餘。
但是自前幾日分化出最後一批神念送入心界后,特效分念就完全黯淡了下去,顯然是已經達到了黃奇目前的極限,無法再分化更多了。
所以待到今日精神圓滿,黃奇就嘗試了另一項特效:離魂。
用出離魂特效后,黃奇就明白了這是項什麼樣的能力。
就是使神魂離體,達到類似元神出竅的效果。
不過與元神出竅還是有些區別的,因為離魂離的並不是神魂主體,而是一道分化出來的神念,一個神魂子體,不過這道神念遠比分念特效分出來的要強大的多。
黃奇心中估算,可能他這十幾天來分化出來的十幾萬道神念加在一起,都沒有離魂分化出來的這個神魂子體強大。
而且與單純的神念不同,黃奇使用離魂之後,感覺就像分化出了另一個自己,一個完全獨立的存在。
除了沒有肉身之外,這個神魂子體與自身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才給黃奇一種元神出竅的奇異感。
不過離魂這項能力,黃奇目前也只摸索出偵查和攻擊兩項能力。
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功效,黃奇就不得而知了,還要日後慢慢摸索才知道。
「大黃頭上那朵小黃花好像已經開始枯萎了。」鑽回車廂的黃真嘖嘖嘆道。
他清楚記得在連山城剛剛出發的那天,黃奇不知從哪找來了一朵小黃花安在了大黃的犄角上,原本還以為用不了兩天就會枯萎,沒想到經過了這麼久不但沒有枯萎,反而一直都很旺盛,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出現了枯萎的跡象。
「是嗎?」
黃奇精神一振,神魂感知之下,發現那朵黃花果然已經出現了枯萎的跡象。
他心下微喜,沒想到還真的讓他成功了。
這小黃花喚作枯靈花,看似柔弱,其實卻是一種奇花,專門生長在窮山惡水瘴氣遍生的兇惡之地,越是兇惡的地方成熟的越快,待其成熟之後,便是煉製小靈丹的主葯,而小靈丹常人服之便能憑空增加十年功力,是先天武者都眼熱的好東西。
這枯靈花也是黃奇在萬寶閣的收穫之一,一個地元武者的空間秘寶內,存放了大量的枯靈花,但遺憾的是,都處於成長期,完全沒有成熟,想來是那地元武者偶然路過枯靈花生長之處,所以才沒有待其成熟便全部採摘了下來。
黃奇還是通過大黃才認出了枯靈花,他認出枯靈花后心熱其功效,卻苦於全都是未成熟狀態,又不知道從哪找所謂的兇惡之地,無意中瞥到一旁全身肌肉暴起一臉兇相的大黃后,就靈機一動,將枯靈花捆在了大黃的犄角上。
還有比一個大妖魔的頭頂更兇惡的地方嗎?
結果還真讓他成功了……
枯靈花開始呈現枯萎的狀態,就是它真正成熟的時候。
大黃也正是因為察覺到了頭上的枯靈花已經完全成熟,終於可以從它的犄角摘下來了,所以下午才會顯得這麼歡快。
堂堂一個大妖魔,頭上一直頂著個破花算個什麼事?
可憐的大黃並不知道,黃奇的手上可遠遠不止一朵枯靈花……
「又到這裡了。」黃真突然有些傷感的說道。
黃奇向外望去,夕陽已經落下了半邊,殘陽如血,將半邊天際染得血紅一片。
一座低矮的小山出現在前方,落日的餘暉灑落山頭,為小山披上了一層金霞,宛若一件閃耀著佛光的巨大袈裟。
「明心那時候說,那個女人的琵琶聲是世間最完美的聲音,當時我還竭力反駁過他,現在仔細想來,或許她彈出的音律並不是最完美的,但是其中所表達的韻味,卻是蘇姐姐都不曾表現出來過的。」
在黃真的心中,天下最動人的曲樂就是蘇沐清彈奏的琴聲,此刻他能將那女子拿來與蘇沐清比較,說明內心深處已經承認了她的技藝。
前方的這座無名小山,便是當今黃泉刀之主明心,與其師傅空心老和尚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黃奇他們此次回江南是原路返回,所以又來到了此處。
聽到黃真的話語,白衣女子的身影自黃奇腦海中閃過,他搖了搖頭,摸了摸黃真的腦袋,輕笑道:「怎麼突然如此傷感了。」
黃真搖頭道:「沒什麼,聽說那個寺廟已經被人盤下,改成了一間客棧,今天我們終於不要露宿野外了。」
畢竟是小孩子,說到此處,黃真又有些振奮了起來。
寺廟被改成了客棧,是他們上午經過金鎮補充物資之時,聽鎮上的人說的。
隨後他又有些疑惑道:「大哥,怎麼會有人想到將客棧開在一個荒山上?此處本來就偏僻,要開也開在路邊啊。」
黃奇笑道:「你懂什麼?開在山上,只需將寺廟稍微修繕改制一番就可以營業了,開在山下還要從頭建造勞心勞力,所花費的人力物力是原先的十倍不止。
此處又沒有競爭壓力。他們只需在路邊安置一些路牌,行人自然會奔著他們客棧去了,否則只能去尚有一日路程的兩個小鎮,又何愁沒有生意?」
黃真望著路邊寫著「乘風客棧」的路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黃奇也轉頭望向了那些路牌,客棧開在荒山上,除了他所說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方便處理一些不幹凈的事。
路牌之上,一層肉眼看不見的黑煙正籠罩在上面,濃密的黑煙化作了骷髏形態,張著大嘴對黃奇他們的馬車作著凄厲嘶吼狀。
上山的碎石小路似是經過了重新修整,不僅擴建到了原先的兩倍,更是平坦了許多,原來的眾多坑窪之處已經盡數消失,比之先前好走了許多。
在車軲轆碾壓碎石的聲響中,馬車很快就抵達了山頂。
「哇,這客棧好氣派啊,一點都不像原來那個陳舊的小寺廟。」黃真自車窗探出了半個身子,大呼小叫道。
此刻雖然還未完全入夜,兩個燃著紅燭的大紅燈籠已經高高升起,掛在了牌匾兩邊,嶄新的牌匾上還纏著大紅繡花,書寫著「乘風客棧」四個大字。
一股肉香自客棧大門內傳出,飄進了馬車內,讓腹中已經有些飢餓的黃真大為口涎,猛吞口水。
「幾位客官,裡面進。」
似是被鈴鐺聲吸引,一個壯碩的少年自客棧內走出來,對著走下馬車的黃奇等人說道。
這個少年一臉樸實的笑意,肩上披著一條白色的毛巾,讓人一眼望上去就不由產生一種信任之感。
在少年的帶領下,黃奇帶著黃真和杜老走進了客棧,胡大力則先將馬車駕去了後院。
大堂經過了擴建,比之原先寬闊了一些,原本的菩薩塑像竟然還在,不過已經向後退了許多,緊緊貼在了牆邊。
五六張桌子擺放在裡面,黃奇他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三桌客人在開始吃飯了。
黃真坐在黃奇旁邊,好奇地四處打量,他沒想到這種荒山野店,生意竟然如此之好,大堂內居然坐滿了一半。
櫃檯後面的掌柜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倒也頗有幾分姿色,見到眉目俊秀錦衣玉飾的黃奇走進來后,眼睛里就是一亮,竟是放下手中的賬目,直接自櫃檯後面走了出來,揮手將那名少年趕到了一邊,親自招待起黃奇來了。
黃奇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瞥過那掌柜身後那肆意搖晃的六條火紅大尾巴不動聲色,與她隨意交談了起來。
掌柜自稱芸娘,丈夫剛死不久留下她一人守寡,自江南回雲州老家的時候露宿這間荒廢的寺院,心下覺得此處地帶尚可,便用丈夫留下的銀錢,從官府手中盤了下來改成了客棧,維持生計糊口度日。
客棧中連她在內共有四人,那壯碩的少年是她自家的子侄,另外還有一名廚子是自金鎮雇來的,最後還有一個半大丫頭是她女兒。
「這位公子,可是江南人氏?」似是聽到了黃奇與芸娘的交談內容,旁邊不遠的桌子上,一人出聲喊道。
黃奇轉頭望去,那桌上坐著三人,喊話的是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公子,旁邊坐著一個衣裳略顯破舊的書生,另一邊則是名身著一襲輕衣襦裙的漂亮女子。
「大哥,這人和你好像啊。」黃真在黃奇耳邊低聲道。
他早就注意到這個少年了。
黃奇知道黃真說的像,不是指的相貌,而是身上的形容氣質。
這公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頭戴玉冠,身著錦衣,烏黑明亮宛若黑玉的雙眼中瑩光閃爍,給他整個人帶來一股別樣的氣質。
簡直就是一個翻版的黃奇。
要知道黃奇今年也不過才十五歲,不過因為曾經修鍊武功發育地較快的緣故,所以身體看起來才和成年人差不多,這還是他極度壓抑自身成長的結果,不然早就變成肌肉猛男了。
「在下正是江南同州人氏,敢問公子貴姓?」黃奇拱手作禮,聲音有些遲疑。
難道又是一個像江馨茗那樣的熟人?
那少年自桌邊站起,向著黃奇走來,笑道:「在下免貴姓夏,單名一個林字,乃是雲州人氏,不過自幼在江南長大,近幾年才搬來雲州,剛剛聽到公子口音頗為親切,故而有此一問。相逢即是緣分,在下帶有美酒,公子何不與我同桌,共飲一番。」
自稱夏林的貴公子卻是來邀請黃奇去與他同桌共飲。
那芸娘自夏林出聲之後就一聲不吭,更是在眾人看不到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是對他打斷了自己與黃奇的聊天極為惱怒。
夏林將芸娘的怒視看在眼中,臉上卻依然保持著溫和笑意對著黃奇,似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
然而兩人卻不知道,黃奇神魂感應之下,他們的一切行為動作都被黃奇盡收眼底。
「請。」
黃奇站起身來,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