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老夫人
「陛下, 錦衣衛夏千戶前來覲見。」朱厚照剛從鷹房回到乾清宮, 就見一小太監前來稟報。
「恩,宣他進來吧。」朱厚照把外衣一脫,隨手扔給了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監, 又有宮女連忙上前端茶送水。
只見一個人拄著雙拐, 艱難的登上了台階, 就從殿外到殿內這幾步路, 正常人兩三步就走過了,那人卻累的氣喘吁吁。
朱厚照已經習慣了夏雲軒向來行動不便, 便吩咐身邊的小太監過去扶他,怎知卻被夏雲軒拒絕了。
待到夏雲軒艱難走上大殿, 朱厚照又吩咐身邊太監給他看座,結果還是被夏雲軒拒絕了。
這夏雲軒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看這來勢洶洶的架勢,是要逼宮, 還是要興師問罪?
「陛下, 臣可否與你單獨說話?」只見夏雲軒躬身一輯, 行了一禮。
朱厚照見他今日奇怪,便稟退了左右,此刻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二人。
「夏千戶要對朕說什麼?」朱厚照抬首看他,心中甚是疑惑。
怎知夏雲軒面上神情更加古怪, 只見他伸出握著拳的右手, 故作神秘說道:「臣手中有一物想要呈給陛下, 陛下可否過來看看?」
朱厚照一臉疑惑的神情,卻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這夏雲軒,平日里見他文質彬彬,沒想到這會兒也會使這吊人胃口的把戲了。
他走到夏雲軒面前,雙手一背,挑眉說道:「這下你可以打開了吧?」
怎知面前這人,忽然間把雙拐一扔,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傾身向前,環住他脖頸,印了一吻在他臉頰。
「夏雲軒,你什麼意思?」朱厚照突然被他這一舉動嚇傻了,他雖然被人傳過斷袖的緋聞,但……那只是傳言而已啊!
朱厚照此刻是被氣的七竅生煙,這夏雲軒到底想幹嘛,他知道自己礙於夏家的情面,不會降罪於他,所以……
面前這人卻已笑的直不起腰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大殿之上,邊笑邊捶著地。
「夏雲軒,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別以為朕不敢降你的罪!」朱厚照見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夏雲軒今日像變了個人一樣,便氣急敗壞的擺起皇帝架子來。
只見那人將腿一伸,雙手觸地,抬首間嘴角邪魅一笑:「哎……有些人啊,說話就從來沒算數過,是誰對天發誓,說要娶我來著?」
「雲兒!真的是你嗎?你……你回來了!」朱厚照面上欣喜若狂,忙箭步向前,一屁股坐在了她身邊,執住她雙肩,眼中已泛出星星點點的淚痕。
夏雲渚微微咬了咬唇,輕輕點了點頭,見他眼中流露出的深情,卻也抑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淚,悄聲埋怨道:「先帝駕崩之時,是誰向我保證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的?」
朱厚照伸手一攬,便將她攬在懷中,夏雲渚靠在他肩上,終是沒繃住這些日子來所受的委屈與相思之苦,她眼中的淚,終是沾濕了他肩上的衣衫。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溫柔說道:「雲兒,朕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讓你受委屈了。陷害你的人,朕已將他們一一治罪了,如今那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被我關在詔獄,母后心中有忌憚,自是不敢再掀起什麼風浪來,等你坐上這中宮皇后的位置,朕便將這後宮所有權力都交到你手上,朕向你保證,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
她抬首,抹了抹自己面上的淚,輕輕點了點頭,破涕而笑道:「人家若是不相信你,便乾脆一死百了,才不會非要往你這火坑裡跳呢!」
只見他突然起身,伸出手來,面上神色古怪道:「咱們別在這地上坐著了,這地上多涼啊……」
夏雲渚面上一紅,卻也執住他手,害羞低頭,嘴裡嗯了一聲。
可沒想到被他一拽,就在起身的功夫,突然又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一副嫌棄的神色:「你簡直重死了!楊師傅是不是在南京餵了一頭豬啊!」
「好啊!這還沒成親呢,你就敢嫌棄我!信不信,信不信我抓你癢,抓到你跪地求饒!」夏雲渚鬆開手,假意威脅道。
「你能不能別那麼多話,抱緊點行不行!」朱厚照緊了緊懷中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不行!就不抱,誰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歪主意!」夏雲渚欲語還羞,輕輕在他胸前捶了兩下。
朱厚照嘴角一歪:「好吧,被你看透了,我心裡就是打歪主意了,你說怎麼辦才好?」
夏雲渚面上卻是紅到了耳根,喃喃自語道:「不行!不許!成了親才可以!」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朱厚照卻耍起無賴來。
「諒你也不敢!」
「那你看我敢不敢!」
「無恥!」
*
英國公府
畢竟是一個娘胎中的親姐妹,大許氏自是知道許氏打小就是個蠻橫的性子,卻從未見妹妹像今天這般如此神色慌張,沉不住氣。
「妹妹到底是有何事,今日非得見老太太不可?」大許氏拍了拍許氏的肩膀,神色疑惑的問道。
「姐姐現在不必問了,待一會見了老太太,你便什麼都清楚了。」許氏緊緊握了握拳,手中的帕子好似都要被她揉碎了一般。
大許氏見套不出話,又不知許氏見了老太太會不會惹出些什麼事端,此刻也開始心神不寧起來。
這會只見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雲香款款走了過來,對著許氏姐妹行了一禮:「太太,夏夫人,老太太這會午睡剛醒,知道夏夫人前來探望,心中高興的不得了呢,老太太喚您二位進去呢。」
大許氏拉了拉妹妹的胳膊,示意她保持鎮定,就算有天塌下來的事,姐姐也會幫你頂著的。
許氏深呼吸了一口,便隨著大許氏與雲香,一同進了老太太的房裡。
此刻英國公老夫人剛剛穿好衣服梳好頭,正準備坐下喝茶,見許氏姐妹走了進來,便是微微一笑,招呼她們二人在身邊坐下。
許氏姐妹行了禮,卻也不好推辭,便在老太太左右坐了下來,老太太身邊的丫鬟為許氏姐妹一一奉了茶。
許氏這會給大許氏遞了個眼色,示意有這麼多下人在場,她沒辦法說話。
大許氏立即會意了妹妹的意思,忙與老太太賠笑道:「今日老太太氣色真是不錯,只是……只是我姐妹二人相與老太太說些知心話,不知老太太可否方便?」
英國公老夫人忙笑著吩咐左右道:「你們都下去吧,該忙什麼去忙什麼便是了。」
許氏見下人都已退下,這會屋內只剩下她三人,突然跪到老太太面前,眼中似有淚痕閃過。
英國公老夫人與大許氏皆被她此舉嚇得不輕,此刻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許氏沖著英國公老夫人連磕了三個頭,語氣哽咽道:「是我這造孽的對不住老太太,不僅瞞了老太太,也瞞了我姐姐,其實我家二哥兒根本不是男孩兒,是女孩假扮的。」
「什麼!」老太太聽聞此言,腦子霎時一片空白,右手狠狠拍了拍桌子,顫抖著說道:「你……你好大的膽子啊,夏二哥兒是朝廷命官,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
大許氏聽聞此言,也被嚇得不輕,只是她故作鎮定,連忙湊上前來,幫老太太撫背順氣,好言相勸道:「老太太莫要著急,莫要著急,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問清楚這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啊。」
英國公老太太被她這一勸,也漸漸平復下來,唯今這事情要是還沒敗露,當務之急要想辦法將這事繼續瞞下去,否則整個英國公府也脫不了干係。
許氏見老太太面上神情逐漸平復了許多,便跪著哭訴道:「我那二郎,在南京死裡逃生,想必老太太是知道這事兒的,我原以為二郎的身份,這輩子就這麼隱瞞下去了,可誰曾想,當今聖上在先皇在世時,就已經知道二郎是個女兒家了,老太太也是過來人,自是知道這年輕男女一互相看對了眼,便胡鬧私定了終身,這事兒我和我們家老爺是攔都攔不住的。」
「胡鬧,真是胡鬧,這冤家是誰不好,偏偏是當今聖上!」大許氏見老太太不說話,便在一旁多了句嘴。
只見老太太沉思了片刻,方才緩緩啟唇:「我懂你今日的來意了,皇上年後才頒了道選秀的聖旨,想必你就是為了這事兒而來吧?」
「自是什麼都瞞不過老太太!」許氏抹了抹面上的淚痕,又是俯跪磕了三個響頭。
「聽聞二哥兒被貶南京,當初是因為張太后聽信了讒言,說二哥兒與皇上斷袖,所以才下的詔令,皇上詔二哥兒回來,卻說二哥兒在南京傷了腿,想必你們心中是早已打定了主意,用大郎頂替二哥兒的身份了,對嗎?」英國公老太太面上神色威嚴且鎮定。
「老太太慧眼,正是這樣。」許氏抬起淚眼,微微打量了下老太太面上的神情。
英國公老太太思慮了片刻,繼而說道:「二哥兒變成了二姐兒,如若還是以夏家女兒的身份去參加選秀,張太後知道了,必定會從中作梗的。」
「還請老太太做主,幫忙拿個主意!」許氏俯身,語氣懇求道。
老太太拿起桌上茶杯,忽而又放下,繼而又拿起,只見她手中狠狠握了握那茶杯,面上神色突然堅定起來,她緩緩啟唇,鎮定自若的說道:「若想此事成功,看來只有請她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