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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妖言惑眾

  那一晚見過蘇茵彈奏音殺的黑衣人皆屍骨無存。


  世上可奏音殺者不過兩人。


  容華與蘇茵。


  蘇茵葬身魚腹人盡皆知。


  剩下的唯有容華。


  以至於音殺一出,尚虞當下再無半分懷疑,容華當真已醒。


  他面色煞白,雙目瞪得滾圓,眼中滿是痛苦難耐的神色,他一臉乞求的看向宋老,宋老乃是容華身旁的老人了,說話一向有權威,若是他開口,容華定不會再懲罰與他們。


  「宋老,尚虞知錯了,您老快給少主說一說,尚虞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擔憂他的安危,絕無旁的什麼心思,請少主手下留情。」尚虞身子一軟,單膝跪在地上,臉上滿是驚恐。


  「錚錚錚……」琴聲越發凌厲。


  宋老站在那裡,淡淡的看著尚虞,一言不發。


  長青冷冷一笑,看著尚虞的眼中儘是譏諷。


  荀彧倒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尚虞。


  「啊……」隨著琴聲越發凌厲,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地上滿是翻滾的護城軍,已有血絲順著他們的七竅緩緩溢出。


  「噗……」尚虞忽的捂著胸口,大吐一口鮮血,他滿目驚恐的看著地上的護城軍,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黏膩的感覺,令得他瞬間如墜冰窟,身上再無一聲溫度,一種失望的恐懼頓時將他淹沒。


  輕聲之下,他只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腦袋脹的好似要爆炸一般,整個身子也好似膨脹了起來,隨時都有炸開的危險。


  他再也忍不住,一如所有護城軍一般,雙手抱著頭,身子縮成一團,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那瞬間他甚至生出一股強烈想要自戕的念頭。


  好在他尚有一絲理智,才沒有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著緊閉著的門,大聲吼道:「少主,尚虞知錯了,還請少主手下留情。」


  一句如此簡單的話,他說的磕磕巴巴,氣喘吁吁,費力好大的力氣。


  蘇茵聽得他求饒的聲音,雙眼一眯,冷冷一笑,漆黑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絲刺骨的寒意,她扭頭看向尚在榻上閉著眼的容華,不僅沒有停手,反而勾抹之間越發快了。


  「錚錚錚……」清冷的琴聲一如利刃,捲起漫天殺氣。


  「啊……」尚虞再也忍不住了,那瞬間他理智儘是,抱著頭厲聲喊叫起來,雙目一如血染一把,匍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


  就在尚虞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琴聲頓止!


  天地間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烏雲壓頂,令人窒息。


  尚虞突然一聲不發了,他雙目無聲的躺在雨水之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臉上,絲絲寒意令得他發現自己還活著。


  他面色煞白,眼神渙散,再無一絲張揚,了無生機的躺在那裡。


  心中滿是鋪天蓋地的后怕。


  尚虞能撐到此時,不過是因為他功力不弱。


  那些護城軍可沒這麼幸運了,已沒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幾人也好似傻了一般,陷在失望的恐懼之中難以自拔,躺在地上不停的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來。


  蘇茵緩緩起身,她一手落在琴弦之上,垂眸一笑。


  尚虞還不能死。


  所以現在她饒他一命。


  「哼!」長青一臉冷笑,看著尚虞沉聲說道:「不知死活!」


  他眼底不由得拂過一絲讚賞之意,蘇氏阿茵這一曲音殺當真奏的極好。


  瞬間滅了尚虞所有的威風。


  尚虞這才慢慢的回過神來,他掙扎著從地上起身,匍匐著跪在容華門口,五體投地,聲音之中滿是顫抖:「尚虞有罪,多謝少主仁慈。」


  一直未曾言語的宋老,垂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還不帶著你的人退下。」


  「是,是……」尚虞一臉說了好幾聲,一副如釋重負的摸樣,眼中難掩深深的恐懼。


  他對著門恭恭敬敬的一拜:「啟稟少主,尚虞告辭。」


  宋老自知容華不會開口的,尚虞聲音一落,他便開口說道:「退下吧!」


  「諾。」尚虞雙手一叉,臉上還彌留著一絲死灰之氣。


  他掙扎著起身,不過走了數步,腳下一軟,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費了好大的勁才站起。


  那些倖存的護城軍也掙扎著起身,跟在尚虞身後,皆是一瘸一拐,走的極慢。


  長青冷眼看著他們,從懷中拿出化骨散,往地上一拋。


  「砰……」白色的瓷瓶瞬間炸開。


  黑色的粉末頃刻間與雨水融合在一起。


  「滋滋滋……」焦糊的味道擴散開來。


  尚虞扭頭看來,便將地上的屍骨瞬間化成粉末,被雨水沖刷的一乾二淨。


  那一刻,他的臉瞬間失去所有的血色,變得蠟白蠟白的,難以言喻的驚恐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之中,久久揮之不散。


  他腳下一軟,險些又摔倒在地。


  那些倖存的護城軍順著他的視線看來,頓時嚇的魂不附體。


  「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沉聲說道,再無半分留戀,大步轉身離開。


  不過片刻,滿地橫屍便是消失殆盡。


  雨越來越大。


  直到他們離開。


  長青,宋老,荀彧三個人才推門而入。


  蘇茵坐在容華榻邊,垂眸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憂傷。


  宋老看著她,輕嘆了一聲:「姑娘,你也不必太過憂傷,少主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他聲音一落,一屋子人頓時都沉默起來。


  蘇茵緩緩的抬起頭來,一一看著他們三人,輕聲說道:「你們勞累了一夜,都下去休息吧!我在這裡陪一陪他。」


  長青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荀彧給拉住了。


  宋老張口說道:「那就有勞姑娘了。」


  三個人一同轉身離開。


  屋裡只剩下蘇茵與容華。


  直到出了門,長青沉著臉,梗著脖子對著荀彧吼道:「你為何不讓我開口,我就是不願讓她待在少主身旁,少主這幾次三番受傷,那次不是因為她。」


  「夠了。」荀彧還未開口,宋老便冷冷呵斥道:「你該明白少主的心意,若是少主醒著,想來也是願意讓她陪著的。」


  長青聲音一高:「可我不願意!」


  再不看他們一眼,轉身沖入大雨之中,消失不見。


  「唉!」宋老看著他背影,忍不住嘆息一聲。


  荀彧看著宋老,緩緩說道:「你說四日之後,真會有水患嗎?」


  宋老頓時凝神看著他:「我也不知,我們拭目以待吧!」


  不過一日,水患之事便是人盡皆知。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沉浸在水患的恐懼之中。


  連贏律也不敢掉以輕心,在第一時間召集群臣,商議水患一事。


  這期間無數的百姓舉家搬離,皆往高處避去。


  這也就是容華開口。


  若是蘇茵以她之名,將水患之事昭告天下,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不僅如此,她還會被世人當做妖婦,施以火刑,焚成灰燼。


  一日一日就這麼過去了。


  轉瞬已是蘇茵預言那一日。


  涇陽城中百姓已搬了十之八九,所剩不過幾戶膽大的。


  這幾日,尚虞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容華還未醒來,蘇茵日日守在他榻邊,不肯離開,心中僅存的那點希望被摧殘的一乾二淨。


  不過數日,她便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黑,漆黑如墨的眼中如陰雲避日,透不出一絲亮光來。


  她的世界,從此暗無天日。


  「容華,你已經睡的夠久了。」蘇茵一襲烏黑的袍子,一副少年的打扮,緊緊握著容的手,貼在她的臉頰,喃喃道:「為何還不肯醒來?」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鼻子一酸,落下兩行清淚。


  她目中帶著化不開的憂傷,含著淡淡的幽怨,一字一句說道:「你若是再不肯醒來,我就,我就……」


  說著,說著,蘇茵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伏在容華身旁,捂著嘴巴失聲痛哭,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來。


  他若不肯醒來!


  她又能怎樣?


  她從未覺得這般手足無措,這般無助。


  便是他就這樣再也不會醒來。


  她又能做些什麼?

  她能做的無非是屠盡那些害他之人。


  可這之後呢?


  「容華……」蘇茵嗚咽的喚著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容華……容華……你醒來……」


  任她如何呼喚,榻上的人始終沒有一點反應。


  宋老,長青還有荀彧,站在門口,聽著她的嗚咽聲,皆是一臉沉痛。


  長青伸手便要推門而入。


  宋老卻是看著他搖了搖頭:「天還未黑,還有一些時候,再等一等吧!」


  如今水患之事已是天下皆知,若是水患不能如期而至,便是少主醒來也必會身敗名裂,落一個妖言惑眾之名。


  屆時,只怕家族再也容不下少主。


  長青和荀彧皆是心知肚明。


  便是如此,長青才這般急不可耐,想要問一問蘇茵。


  長青面色一沉:「我能等,可旁人能等嗎?」


  多少人等著看少主的笑話,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甚至連贏律都派人來問,水患之事到底是否屬實。


  這雨是下了七日,可未必一定會有水患。


  長青推門而入,冷冷看著蘇茵,質問道:「蘇氏阿茵,眼看天就要黑了,你說的水患在哪裡?」


  宋老和荀彧也走了進來。


  蘇茵緩緩起身,扭過頭來,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們。


  長青根本不等她開口,便接著說道:「我看你是誠心想讓少主身敗名裂吧!」


  話已說的難以入耳。


  「長青。」宋老看了長青一眼,示意他莫要亂說話。


  長青卻是理也不理,冷冷呵斥道:「我真是後悔自己信了你的鬼話,少主怎會錯看了你這個妖婦,一次一次捨命相救,你便是這般回報於他的。」


  「我殺了你!」長青說著,抽出腰間長劍,劍鋒一掃直指蘇茵。


  荀彧當下攔下長青,沉聲說道:「長青你這是做什麼?」


  「荀彧你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妖婦!」長青說著便要推開荀彧。


  「長青,夠了。」就在那時,宋老厲聲吼道。


  他怒視著長青,一字一頓說道:「你鬧夠了沒有?」


  他始終都不信,蘇茵會故意陷害容華,使得容華落入身敗名裂之地。


  長青雙目滾圓,怒視著蘇茵,冷冷吼道:「你倒是開口說話啊!」


  蘇茵漫不經心的看著長青,冷冷一笑:「這便沉不住氣了嗎?」


  說著,她慢慢垂下眸子,嘴角淺淺上揚,眼角帶著譏諷「該來的人還未來,你又急些什麼?」


  有的是人比他們更著急。


  可他們不是也沒有來嗎?


  便是天黑了,不也還有漫漫一夜。


  雨還下!

  一語落下,蘇茵驟然抬起頭,凝神看著他們三個人,擲地有聲的說道:「若是天亮之時,水患還未至,你們便把我推出去,告訴世人,一切皆是我所為,我才是那個妖言惑眾的妖婦,與容華無關,屠了我也就是了。」


  長青雙眼一眼:「好,我們便陪你在這裡等。」


  夜幕降臨。


  時間緩緩流逝。


  蘇茵在屋裡陪著容華。


  長青,荀彧,宋老三個人站在門外,三個人神經緊繃,一刻又不敢鬆懈。


  下了七日的雨,漸漸止住了。


  那瞬三個人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雨都停了,還有什麼水患。


  長青眉頭緊鎖,看了宋老與荀彧一眼,剛要推門而入,去質問蘇茵。


  「砰……」就在那時,緊閉著的大門被人粗魯的撞開。


  尚虞帶著一隊人馬,橫衝直撞的闖了進來。


  比起上一次,這一次他氣勢越發張揚,一副雄赳赳氣昂昂模樣,雙眼頂在頭頂,目中無人的很。


  「尚虞?」長青冷冷看著他,沉聲質問道:「你這是作何?」


  宋老一言不發的看著尚虞身後的那些人。


  他們雖然還穿著護城軍的衣服,但是比起前幾日的那些護城軍卻不同了,他們一個個氣勢內斂,下腳極輕,一呼一吸之間幾乎細不可聞,一看便是內力深厚。


  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點荀彧也發現了。


  長青也是心知肚明的很。


  「哈哈哈……」尚虞大聲笑道,雙目一凝,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來此地,自然是來見少主的。」


  「少主不見任何人,你還是回去吧!」長青面色一沉,雙目已含著殺氣。


  「這可由不得你們。」尚虞聲音一落。


  他身後的護城軍便將容華所在的房間團團圍了起來。


  陰雲散去,天上透出幾顆星子,星光黯淡。


  尚虞雙手一叉,高聲說道:「請少主出來一見,五日之期已到,敢問少主水患現在何處?如此妖言惑眾,怎堪為我容氏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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