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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大婚 一

  蘇茵轉過身來,伸手環住容華的腰身,將頭靠在他胸口,一句話都沒有說。


  因著抱著希望,她心中才會這般難過。


  這些天,她日日陪在他身邊,沒有一刻忘記過,是她親手把啐了劇毒的玉簪插入他胸口的,一切都是她。


  現在反倒讓他來安慰她。


  蘇茵怕容華情緒波動,她不敢落淚,她收斂所有負面情緒,對著容華揚眉一笑「夫主晚上想吃什麼,阿茵給你做來。」


  容華緊緊的抱著蘇茵,笑著說道:「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歡。」


  「那你在房中休息,我這就去給你做飯。」蘇茵說著從容華懷中退了出來。


  「好。」在容華的注視下,她緩步出了房間。


  外面的大夫已領了銀子離開。


  只剩下一個黑甲軍,將蘇茵出來,面上不佳,他幾步上前,深深的看了蘇茵一眼拱手說道:「主人不要著急,天下之大總能找到會解毒之人。」


  蘇茵緩緩的搖了搖頭,她神色黯淡,一臉哀傷,來不及了,如今十多日過去,她怕他撐不到那一日到來。


  從前日開始,他咳血的次數突然增多,雖然他每次都背著她,可她什麼都知道,只是不忍拆穿他。


  「主人……」黑甲軍開口想安慰蘇茵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蘇茵抬眸朝他看去,輕聲說道:「我已給無為他們去了信,想必他們已在燕國的路上了,你去接應一下他們吧。」


  她聲音一落,黑甲軍轉身離開。


  不知不覺,已是傍晚,夕陽的餘暉如火如荼,染紅了半邊天,如鮮血那樣刺目驚心。


  蘇茵提步朝廚房走去。


  從前尚不曾發覺,時間竟過的這樣快。


  快到讓人猝不及防。


  想到容華所剩的時間不多,她神色恍惚,眼中一片悲戚。


  一個不察切菜的刀竟然落在手指上。


  血瞬間流了出來。


  「怎麼這般不小心。」恰在那時容華走了出來。


  蘇茵抬眸看向他,瞬間將手藏在背後,笑著說道:「無礙的,春寒料峭的你快回屋裡歇著吧。」


  容華沒有聽蘇茵的話,他大步朝蘇茵走了,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刀,垂眸看著她,笑盈盈的說道:「這幾日都是你為我洗手做羹,今日就讓為主給你做上一頓飯。」


  蘇茵縱然心中苦澀難言,但一絲都不敢表露出來,她笑盈盈的看著容華,打趣道:「小女子從不知容少主還會下廚做飯,真叫人刮目相看呀!」


  容華挑眉看了蘇茵一眼沒有說話,他搖頭一笑,熟練的切著菜。


  蘇茵驚得不由得長大了嘴巴。


  她並沒有離開,就站在容華身旁看著。


  目光落在他如玉的側顏上,心中一陣鈍痛,趕忙垂下眸子,不敢叫容華看見她的神色。


  曾經是容氏少主,如今真是不敢小覷,他熟練的切著菜,刀功連蘇茵都自嘆不如,看著他熟練的切菜,炒菜,蘇茵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她不知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些什麼,定不如他所說的那樣簡單,曾將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容華,竟有這般嫻熟的廚藝,這其中的心酸想來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容華將菜下了鍋,蘇茵走到他身後,輕輕的環住他的腰身,將頭貼在他的背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阿茵,你怎麼了?」容華扭過頭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這些日子,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蘇茵輕輕的閉上了眼,她緊緊的抱著容華,緩緩說道:「我看了黃曆,正月二十步是個好日子,就在那一日我們完婚吧!我已經去了書信,母親他們想必已在路上,我不知你想請誰過來,現在去信,終歸也還是來得及的。」


  容華扭過身來,抬起蘇茵受傷的手,輕輕的含在口中,他眼波微轉,吐出一個字:「好。」


  蘇茵將頭埋在他胸前,輕聲喚道:「夫主,謝謝你成全我這個心愿。」


  容華攬著蘇茵的腰,眉眼一彎,滿目寵溺的看著她,分明是她成全了他,他輕輕的捧起蘇茵的臉,在她眉眼處蜻蜓點水的一吻,緩緩說道:「我這裡沒什麼要請的人,一切都由你做主吧!」


  「嗯。」蘇茵輕輕的點了點頭。


  漫天星光之下,她眼中淚光閃動,終究沒落下淚來。


  她扭過身去,背對著容華擦了擦眼角,笑盈盈的看著他,拿了盤子將鍋里的菜盛了出來。


  容華的廚藝果然在她之上,他清炒了三個菜,每個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蘇茵熬了容意克化的白粥。


  屋裡燃著一盞牛油燈,幾乎沒什麼陳設,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蘇茵與容華圍在桌前一起吃飯。


  窗外星辰璀璨。


  容華時不時的給蘇茵夾一些菜,蘇茵也會給容華添一些飯菜,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話,屋裡卻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容華的菜做的極好,可蘇茵吃入口中,只覺得苦澀難言。


  晚上他們相擁而眠,容華極力的壓抑著口中發出的咳嗽聲,蘇茵佯裝閉著眼,她什麼都知道,卻故作一副熟睡的摸樣。


  一夜,容華起身出去了七八次。


  蘇茵知道他是卻做什麼了。


  每每忍不下去的時候,他便會輕手輕腳的出去,離房間遠遠的地方咳上幾口血,然後把咳出血的毀屍滅跡。


  在他出去的時候,蘇茵躲在錦被之中淚流滿面,傷心的不能自己。


  他回來的時候,她便安然無恙的睡在那裡,彷彿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第二日,黑甲軍又帶回十數個大夫。


  卻是無一人能診出容華所中何毒。


  蘇茵讓其中一個大夫給容華開了一下補血的湯藥,一日兩次的熬了給他喝。


  容華絲毫沒有過問,蘇茵拿過來,他便喝下。


  前幾日容華還只是咳血,這幾日,他已經有些嗜睡,每日醒著的時候少,睡著的時候多。


  縱然喝著補血的湯藥,他的臉頰還是凹了下去,整個人越顯憔悴。


  原本的衣袍穿著身上,格外的寬大,已經不合體了。


  蘇茵命人給他制了一些新衣。


  每當容華睡著的時候,蘇茵便縫製他們成婚用的喜服。


  她不止一次穿過嫁衣,卻從不是為了自己心愛的男子,也從未感受到半點喜悅,唯有這一次,她想親手做上兩件喜服,一件給他,一件她穿,來日他們一起去了,也可穿著這件衣服合棺。


  多年不做針線,蘇茵的手藝已經生疏,可這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情。


  幾日下來,她的十指上布滿傷痕。


  蘇茵命人也給姬玉去了信。


  這樣的日子不能不讓她知曉。


  她對他們的恩情,這一生註定無法償還了。


  無為他們只用了五日便從趙國趕來,可見是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敢停歇。


  原氏,蘇衍,無為,杜若,杜稜全部都來了。


  這也正是蘇茵的意思。


  如今他們是一家人,有些事,她不願瞞著他們。


  她的身後事也有幾件需要交代一下。


  他們來了,茅舍一下熱鬧起來。


  人多便住不下了,無為與杜稜連夜在茅舍旁有搭建了幾間房。


  容華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多,每日里不過能給蘇茵說上幾句話,吃飯也都是蘇茵喂他吃的。


  白日里,無為與蘇衍上山打獵,杜稜砍柴燒火,做飯的任務便落在杜若身上。


  還有兩日他們便要成婚了,按著蘇茵的進度,喜服是怎麼趕也趕不出來的。


  原氏也沒有閑著,蘇茵把她的喜服交由原氏來綉,容華的喜服則有自己親手來做。


  這幾日,至少來了數百位大夫給容華診治,結果無一例外。


  蘇茵已經陷在絕望的深淵之中,再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茵……」蘇茵已經將自己的決定告訴原氏,親手為女兒綉著嫁衣,原氏心中沒有半點高興,她這是親手送女兒去死,每每看著蘇茵,原氏便心如刀絞,她苦口婆心的勸了蘇茵不下百遍,可蘇茵主意已定,又哪裡是她能勸住的。


  原氏眼淚一行一行落下,聲音幾度哽咽,抬眸看著蘇茵,苦苦哀求道:「阿茵,你捨得母親嗎?捨得阿衍嗎?若是沒了你,我們如何是好。」


  蘇茵知道原氏難過,她放下手中的針線,伸手握住原氏的手,輕聲說道:「這是我的選擇,我無怨無悔,還望母親成全,這幾年我沉浸在對容華的愧疚之中,活的生不如死,母親是看在眼中的,我知道我這樣做很自私,可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幸福,就如同母親與杜叔叔一樣。」


  原氏沒能勸住蘇茵。


  她日日傷心落淚,不過幾日,人便瘦了一圈。


  蘇衍,無為,杜若他們輪番上陣,誰也沒能改變蘇茵的決定。


  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明日便是他們的婚期了。


  無為與杜稜已在院中掛滿了紅燈,就連地上都鋪了紅毯。


  明明是一樁喜事,所有人臉上除了凝重便是無能無力的蒼白。


  原氏與蘇茵已將將喜服修好,只等著明日大婚用了。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自姬玉離開已是二十日又八日,也就是說容華只能再活兩日。


  蘇茵知道姬玉一定會來的。


  是夜,萬物寂寥。


  姬玉風塵僕僕的出現在容華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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