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徐行之睜開眼前, 只覺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 著實不適得很。
他記得他在溪邊接水時,背後豁然多了一雙手, 將他推下了水去。
那水明明半點也不深,但在徐行之栽下去時,底下卻像是憑空添了個漩渦, 把徐行之生生卷了進去。
在那「漩渦」猛烈的撕扯下,徐行之吐了一口血, 失去了知覺。
等他有力氣睜開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毫無遮擋的、白花花的女性胴體。
徐行之的雙眼彷彿置身於天府之國, 辣得他趕緊閉攏雙眼, 想從地上爬起,身子卻麻軟難當, 半分氣力都使不上, 哪怕稍抬胳膊都是一陣無力至極的酸痛。
那女子嬌笑著走到徐行之身邊, 撫著他的下巴:「徐行之?還記得我嗎?」
徐行之:「……」
不記得, 謝謝,我能走了嗎。
見徐行之沉默不語, 女子笑道:「徐師兄,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師兄?
這是原主的熟人?
徐行之立時記起, 在審訊獸皮人時, 他說自己養了一個美姬, 而這個美姬不僅是自己的熟人, 還知曉自己所有的「爛事兒」。
這美姬口稱自己「師兄」, 莫不是……
果不其然,女子在其後便自報家門道:「想不起來也不奇怪。師兄總是同元如晝師姐,同孟重光和九枝燈廝混一處,大概不會記得風陵山外門的黃山月了吧?」
……她還是原主的同門?而且很有可能是知曉十三年前舊事的人?
徐行之精神稍振,想套出更多的話來:「……當年之事,你也參與了?」
女子攤開雙臂:「如果不參與,我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說著,她的聲音便黯淡了下來:「那時我若是選對了隊站,又怎會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徐行之繼續試探:「開弓沒有回頭箭,但對錯又豈是那麼容易能夠判明的?」
女人許久沒有發聲。
徐行之本以為她在沉思,孰料片刻過後,一道溫軟的溫度便貼上了徐行之被涼意浸得微微發抖的身體:「徐行之,你想拖延時辰,到孟重光來救你,可對?」
她咬了一口徐行之的耳尖:「你想多了。此處是我自己的一處密室,具體所在,唯有我夫君和我二人知曉。」
聞言,徐行之的心猛地一沉。
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后,他拋出了一個籌碼:「你們的封山之主現在還活著。用我來交換他,可好?」
女子似乎對此不大感興趣,她將徐行之濕漉漉的衣裳前襟解開,纖細的指尖滑過他胸口的肌肉曲線,引得徐行之低低「嗯」了一聲:「……住手。」
女子肆無忌憚地親了一口徐行之的側臉:「我委身於我夫君,不過是想得一處容身之地。此時封山已有新任主人,我夫君現在是死是活,還有任何意義嗎?況且,他現在應該是生不如死吧,你將他還給我,也不過是給了我一個活死人。……我說得可對?」
徐行之一時無言,只好任她在自己身上纏綿上下。
他剛才驚鴻一瞥,知道這是個長相不壞、身材曼妙的女子。若她還在正道中,必然早已求得良夫美眷,而不必像現在這樣,在蠻荒中與一妖物相伴。
徐行之心中難免對她生出幾分同情來。
反正是掙扎不得,他索性任她在自己身上輾轉撩撥,並問道:「既然同在蠻荒中,你為何不去尋孟重光?他收留了如晝,也能收留你。」
女子柔軀微僵,用自嘲口吻道:「如晝師姐自然是比我命好。我一到蠻荒便被我夫君搶走做了姬妾,等到我能脫身的時候……我又能去哪裡呢?」
徐行之一時語塞,但是些微的同情之心很快被女子越來越過火的動作打消。
他掙扎道:「……別再動了。」
女子卻絲毫不見收斂,嘻嘻笑道:「師兄,你在發抖嗎?」
徐行之想,你試試看一頭栽進水裡,撈起來后又被人扔到這冷冰冰的小石室里,你要是不抖我敬你是條漢子。
說起來,徐行之至今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落入女子手裡的。
女子動作越發放肆,徐行之被她撫過的每一寸皮膚都綻開了一片片雞皮疙瘩。他暗自叫苦,竭力想將話題岔開:「你有這樣瞬間將我帶走的本事,當初要擒拿我時怎麼不親自動手?」
女子將徐行之雙肩衣服朝兩側肩頭推去,膩聲道:「我的確是提出了這個辦法的,然而我夫君抵死不肯答應。他說過,如若我再貿然動用此法,他便不要我了。」
「為何?」
「此招兇險。」女子聲音里又沉入了一股異樣的疲累情緒,「以前我靠這一手替我夫君殺掉了不少勁敵,然而每動用一次,便會讓內髒心腸老上十餘歲。」
她笑道:「看不出來吧?我現在的皮囊還算年輕,但臟腑都已經有古稀之年了。」
徐行之一悚,不可置通道:「這是魔道術法?」
「師兄見多識廣。」女子淡淡道,「不過又何須這般驚訝?師兄以為,像曲馳或元師姐那樣,不必轉修魔道,便可以在蠻荒存活的人能有幾個?」
她又說:「……哪怕五臟六腑都爛透了,也比被人侮辱欺凌來的強。」
徐行之低喘幾聲,無法作答。
剛才還冷到鑽心麻木的身體,此刻不知著了什麼道,竟見鬼似的灼熱起來。
女子也聽出徐行之音調不對,瀲灧風情地一笑,用手背掃過徐行之的側臉,嬌嬈道:「師兄著實是好定力,我剛才那般挑弄,師兄都不為所動。可師兄現如今是怎麼了?怎麼臉紅得如此厲害?」
徐行之哪裡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你給我下了……」
女子揉開徐行之已然透濕的腰封,放在紅唇畔親吻一下,又俯下身,將腰封輕縛在徐行之雙眼之上。
隔著腰封,女子淺吻了一記徐行之的眼睛:「師兄當年風姿無雙,四門女子少有不仰慕你的。當時我們幾個要好的女弟子還猜過,是誰能有幸與你結為雙修伴侶……」
甜膩的話說了一半,她的語氣卻驟然間凌厲起來,一把掐住徐行之的下巴,把他的臉都捏得變了形:「當年之事已過,我早就不是那個青春少艾的黃山月。我老了。……我在這蠻荒里好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好容易有了真心對我的人……為什麼?為什麼孟重光連我這一點最後的希望也要奪去?我幫我夫君除掉那麼多敵人,唯獨沒有對孟重光下手,不就是念在昔日的同門之誼嗎?可他卻……他……」
她剛才四處引火的舉動已然加速徐行之體內藥效的發作,而她剛才同徐行之東拉西扯,不過是在等待藥物發揮效用。
眼見藥物生效,她反倒施施然從徐行之身上爬起,揭過旁邊的一件鵝黃色薄衫,望向徐行之,淺笑道:「我要讓他至愛至惜之人在我身下哭著求歡,我要讓他也體會一下唯一的珍寶被人奪走、欲尋不得的滋味!」
徐行之:「……」
徐行之真是一個操字欲言又止。
……你若是真要報復就找孟重光媳婦去啊,找他爸爸干甚?
女子一點不留情面地掩門走了,徒留徐行之一人被那藥物折磨得輾轉不已。
他如今半分力氣也沒有,骨乏筋軟,四肢嫩豆腐似的發酥,身體倒是越來越滾熱,難受得徐行之咬緊齒關仍忍不住泄出一兩聲變了調的低吟,自己大口大口喘息的聲音聽在耳里就如滾雷一樣響亮。
他覺得自己燃了起來,燒成了一堆熾烈的火,而且將永遠燃燒下去。
女子掩了門,披了羅衫走到外面來。
此藥效力極強,發作起來根本忍不住,女子只需等著藥效全面發作,徐行之翻滾喊叫、欲求不得時再進去便是。
她將長發撩於耳後,出聲叫侍奉她的小廝:「死到哪裡去了?出來,給我再添上一杯暖情酒!」
很快,那小廝從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條羊腸石道里走了出來。
他踉蹌走出幾步,便面朝下栽倒了,大股大股的血自他被割開的喉腔里噴出,剎那間染紅了石板地。
一人跟在他身後疾步搶出,一張漂亮的面容已是扭曲至極,眼尾的一線硃砂紅到要滴下血來。
「孟重光?!」女子失聲大喊,倒退數步,「你怎得知道封山的密室所在?」
然後,她再也說不出哪怕一句話來了。
一道粗壯的藤蔓自孟重光身後竄出,徑直穿透了她的身體。
她微微睜大眼睛,低頭看向傷口,似乎想確認一下自己從體內掉出的內臟究竟是怎樣一番風燭殘年的光景。
可惜的是她已無緣得見。
數十道藤蔓魚貫湧出,將她生生紮成了一隻血葫蘆。
孟重光甚至沒看一眼女子倒下的身體,便越過她死不瞑目的屍體,往小室走去。
然而走到小室門口,他卻猛地剎住了腳步。
小室的門做得極厚,且施了法術,能將一切聲音隔絕起來,但這點雕蟲小技於孟重光而言,與過家家也沒什麼兩樣。
他能非常清楚地聽到徐行之艱難又誘人的低喘,從小室里洪水般一浪又一浪地拍打過來。
徐行之倒卧在寒冷的地面上,汗水浸透了面頰。他只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口亟待噴發的火山,眼前綻開著各式各樣的絢爛煙花與彩色條紋,身上的筋肉糾纏著囂叫著似乎隨時打算與這具身體同歸於盡。
在他昏昏然時,喀鏘一聲,門被緩緩推了開來。
徐行之自知逃不掉,反倒有心思開起玩笑來:「終於來了?」
那女子卻不說話,與剛才的癲狂判若兩人。
「到底……還想折騰我多久,啊?」徐行之一聲聲低喘道,「師門,師門是怎麼教導你的?我是你師兄!你……嗯~」
一聲聲變調的說教,讓門口站立的人臉上竟漸漸露出了奇異的興奮神情。
來人一句話不肯多說,反倒讓徐行之詫異起來。
正不解時,一卷奇怪的東西沿著徐行之的膝蓋緩緩攀援而上,像不安分的小手,遊走過他所有衣不蔽體的地方,最終停留在他的腕部,將他的雙手扯向身體兩側的斜上方,高高地吊懸了起來。
徐行之雙眼被腰封遮蔽,現在又被拉開雙臂,毫無保留地把濕透了的身體展現在了來人面前,這種感覺比剛才還要糟糕無數倍。
一股莫名的壓力叫他喉頭髮哽,疲軟的掌心攥了又攥,汗水順著脖頸流下,在凹深的鎖骨處聚成一小攤水窪。
他顫聲問:「是誰?」
來人沒有說話。
他稍稍燃起了一點希望:「孟重光?」
不對,不會是孟重光,那女子剛剛說過此地隱秘,除了她與原來的封山之主外無人知曉。
……難不成是那女子想換一種方法折磨自己?
不等徐行之多想,那一群奇怪又柔軟的細手竟然束縛住了徐行之的腳腕,並趁機向更深的腹地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