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一)

  如果訂閱比例低於70%的話只能在36小時后看到更新了, 比心~  想到剛才趴在自己背後的是孟重光,徐行之只覺得脊柱和後腦勺寒森森的。


  最關鍵的是, 孟重光的話,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


  一來,這些人顯然都是認識徐行之的, 而他不曉得真正的徐行之在這群人面前是什麼模樣, 什麼形象。


  二來,對當年孟重光和徐行之之間的恩怨,徐行之並不清楚。


  按道理來說, 孟重光弒師, 並間接害徐行之被趕出仙門,徐行之本人應該是恨透了孟重光的吧。


  拯救徐行之於冷場危難之中的, 是一把丈八的纓槍。


  在他猶豫該如何作答時, 一道冷銳朔光陡然橫掃而過, 槍尖筆直指向徐行之的胸口。


  徐行之不自覺舉起雙手倒退一步, 脫口而出:「……哦豁。」


  話一出口, 他就有點後悔。


  當他還是徐屏時,總會冒出些不正不經的口癖。倘若徐行之本人不是他這樣的碎嘴子性格, 自己有可能已經露餡了。


  幾個閃念間, 徐行之突然聽得錚的一聲脆響。


  ——那柄鬼槍竟在徐行之眼前被攔腰折斷。


  槍尖向天, 槍柄裂開, 而斷裂處露出了白楞楞的硬茬。


  孟重光的左手正掐在槍身折裂處,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那提槍來刺的年輕人, 語氣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周北南, 退下。」


  名喚周北南的年輕人手執斷槍,分毫不退。


  威脅無用,孟重光再不留情,一把將斷槍槍尖折下,反手朝周北南投去。


  周北南立即閃躲開來,卻也被實實在在地划爛了頸側,鮮血豁然湧出。


  ……鬼修操縱的鬼奴,用平常仙器根本傷及不了他分毫,唯有鬼兵所持的寶器才能傷及鬼的軀殼。


  槍尖沒入他身後的斗大的岩石,竟將那巨岩像豆腐似的爆了個粉碎。


  孟重光聲音沉沉:「……別拿這東西對著師兄。」


  周北南毫無懼色,掌心一轉,將斷裂的鬼槍槍柄翻轉過來,將徐行之的下巴挑起,問孟重光道:「這真的是徐行之?你信嗎?」


  他又轉向眾人:「……你們都信嗎?」


  徐行之見無人回應,場面略冷,便厚顏無恥地舉起手道:「我信。」


  周北南冷笑一聲:「你?你怕不是九枝燈手下的醒屍吧?」


  在現世之中,徐行之閱雜書無數,曾在一本志怪集冊里見過關於「醒屍」的記載。


  「醒屍」是由死屍轉化而來的怪物,其外貌言行等均與常人無異,甚至能像活人一般思維、起居、進食,但是醒屍生前的情感盡皆失去,愛憎不分、黑白顛倒、光暗難辨、冷熱倒置,會依照主人的命令與控制行事。


  周北南不多廢話,撤開槍柄,左手聚起一團鬼火,徑直朝徐行之臉上打來。


  火光在距離徐行之眼前僅三寸的地方驟然停住。


  鬼火寒氣凜然,倒不灼人,但那深入骨縫的寒意還是叫徐行之臉上直接結上了一層冰霜。


  為了維持住原主徐行之那被自己敗壞得差不多的形象,徐行之硬是挺著沒閉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睫毛上結起一層霜雪。


  隨著鬼火的燃燒,周北南原先篤定的神情出現了動搖。


  按理說,真正的醒屍會把這樣的冷焰誤判為滾燙的烈火,從而本能地畏懼躲避才是。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徐行之:「怎麼可能?……你不是醒屍?」


  徐行之無語。


  他背著手,高深莫測但心虛無比地注視著周北南。


  周北南一揮手,鬼火化為萬千藍色流螢,消散而去。


  但他面上依舊是疑雲不散,對孟重光說:「……你把他的寶器拿出來,我同他打上一架,便知道他究竟是真還是假了。」


  徐行之不得不提醒他:「我現在已是凡人之軀了。」


  周北南自然不信:「你的意思是你被拔了根骨?」


  徐行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周北南冷笑一聲:「不可能,據我所知,被拔除根骨的修士沒一個能活的。」


  徐行之說:「那是據你所知。」


  周北南不再多同他廢話,作勢要抓他的手臂。


  在周北南碰到自己前,徐行之的右手手腕被孟重光搶先奪來,一把攥住。


  力道之大,徐行之險些被他扯個趔趄。


  他將徐行之擋在自己身後,聲音里泛著可怖的冷氣:「他倘若是醒屍,敢冒用師兄的臉,我早在遇上他時便先扼死他了。」


  徐行之:「……」


  他摸了摸自己寒風颼颼的後頸,想,這孩子到底是誰教出來的,真沒有禮貌。


  自己好心背他回家,他居然想掐死自己。


  不過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徐行之就閉嘴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烏鴉何必笑豬黑。


  孟重光頓了頓,繼續道:「師兄他的確是失了法力,來的路上我試探過,他體內靈脈已停滯多時,沒有任何靈氣流轉了。」


  說罷,他轉過臉來,聲音瞬間變得軟乎乎的:「……師兄,可是這樣?」


  如果不用扮演被他坑過的大師兄,如果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殺人如麻的天妖,如果自己不是來殺掉他的,徐行之會覺得這孩子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徐行之忍住了去摸摸他腦瓜的衝動,別過臉去。


  孟重光也感覺到了他的抵觸,眸光黯淡了下去,失落得像是只沒從主人那裡討到摸摸的小狗崽。


  周北南看起來信了一些,但疑竇猶存:「你敢確信他不是旁人假扮的?」


  骨女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周大哥……」


  周北南思忖片刻,眉頭一挑,像是想到了一個絕好的驗證方法。


  徐行之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便打起精神,全神貫注,準備應對他下一道難題。


  周北南說:「……你從小到大,給我起過十數個外號。只要你能說出三個來,我便信你是徐行之。」


  徐行之:「……」


  ……起外號,還踏馬起了十數個。


  徐行之覺得原主好像也不是什麼正經師兄。


  不過,經過徐行之的記憶碎片驗證,原主還真干過這麼無聊的事兒。


  正道里共有四座仙山福地,徐行之和孟重光都是風陵山弟子,周北南則是應天川島主之子,其他兩處仙山福地,分別是丹陽峰和清涼谷。


  原主的記憶極其散碎,徐行之只能從一些凌亂的片段里看出,原主只要和周北南打上照面就會互相拌嘴,彼此毆打,關係十分惡劣,是以徐行之才會給他起了十幾個外號,以彰顯周北南在他心目中的特別地位。


  徐行之停頓半晌,從記憶碎片里順利翻出了一個外號來:「北北。」


  周北南:「……」


  徐行之:「南瓜。」


  周北南:「……」


  徐行之:「啊,還有周胖子。」


  周北南忍無可忍:「……住嘴!」


  雙刀少女噗地一聲樂了出來。


  周北南臉上掛不住了,回頭斥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少女一點也不怕:「舅舅,前兩個我都能懂,可『周胖子……』」


  徐行之從孟重光身側探了個腦袋出來,善意地解說道:「因為他十一歲的時候有一百五十多斤。」


  周北南面紅耳赤,把手中只剩一半的槍柄摔在了地上:「……徐行之,你是不是想挨揍。」


  徐行之非常不要臉地往孟重光背後一躲,裝死。


  說話間,一道黑影自遠處奔來。


  ……是剛才立在斷崖之上的鬼面青年。


  徐行之尚未做出反應,青年便徑直撞入了自己懷中,聲音里竟是含了哭腔:「徐師兄!」


  青年個子的確很矮,才到徐行之的下巴位置,沒被恐怖鐵面遮住的下半張臉清秀白凈,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孩兒。


  徐行之被他抱得一怔,本著叫不出名字也要裝熟的原則,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嗯,是我。」


  青年仰起頭,面具后的一雙瞳仁呈淡青色,圓溜溜的,像極了一隻幼狐:「徐師兄,十三年不見,你去了哪裡了?」


  徐行之苦笑。


  ……稍等,讓我編一下。


  可他還沒編好,青年就被周北南扯出了他的懷抱。


  不知道是不是徐行之的錯覺,周北南的臉色好像比剛才更難看了。他指向地上剛才被孟重光折斷的鬼搶,對青年漠然道:「……修好。」


  鬼面青年掙扎道:「師兄還在這裡,我要先問一問師兄……」


  周北南用眼尾掃了一下孟重光后,硬扯著鐵面青年離開:「現在還輪不到你同他說話。」


  鐵面青年似是明白了什麼,乖乖閉了嘴。


  孟重光也不同眾人招呼,掐住徐行之的右手手腕,徑直向高塔內走去。


  徐行之作勢想掙開他,無奈氣力不逮,只能被他拖狗一樣拖了進去。


  匆促間,徐行之回首望去,發現剛才替孟重光療治燒傷的骨女正凝望著自己。


  在徐行之回望她時,她卻倉皇地低下頭,轉身而去。


  她烏髮上束著的縹碧髮帶直及腰際,隨著她離開的步伐,翻飛如浪。


  待二人進了高塔,雙刀少女才來到鬼面青年身邊,好奇問道:「陸大哥,那便是你們常說的徐師兄?」


  鬼面青年擺弄著斷掉的鬼槍,喜不自勝:「是啊。」


  雙刀少女抓一抓剪得亂七八糟的短髮:「我怎麼覺得他輕浮得很?」


  鬼面青年道:「徐師兄雖說有些孟浪,卻是天下至好之人。」


  聞言,周北南翻了個白眼:「呵。」


  鬼面青年轉向周北南,抱怨道:「笑什麼?你還笑!你知道修復鬼兵要耗我多少精元嗎?你愛惜著點用行嗎?」


  周北南:「……行行行。」


  隨後,周北南轉向雙刀少女,問道:「阿望,曲馳和陶閑呢?」


  周望答:「聽說南面山間又發現了一些靈石,乾爹乾娘他們去尋靈石去了,大概午夜前後就能回來。」


  周北南細思片刻,拉過周望,認真道:「幫舅舅一個忙可好?」


  周望附耳過去,周北南如是這般對她交代了一番。


  一旁的鬼面青年霍然抬頭:「周北南,你還懷疑徐師兄?」


  周北南:「……我同阿望說話,你偷聽作甚?」


  鬼面青年憤憤道:「你是我的鬼奴,你的眼睛便是我的眼睛,你的耳朵便是我的耳朵,你以為是我自己想聽嗎?」


  周北南無奈,索性開誠布公道:「十三年不見了,他徐行之突然冒出來,我不信他沒有目的。你別忘了,九枝燈可是一直想致我們於死地!」


  說著,他看向高塔的青銅鐵門,冷聲道:「……尤其是孟重光,在蠻荒里活了整整一十三年都沒死,恐怕早就活成那人的心頭大患了!」


  高塔內。


  與塔外的蕭瑟荒涼截然不同,塔內修葺得清雅靜美,甚至有一條活水自塔中潺潺蜿蜒而過,有流石,有畫壁,靜影沉於壁間,水霧靄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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