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折鳶只覺得眼前被一陣蔓延的紫色煙霧所淹沒,隨即就是一種翻天倒地的眩暈感, 這讓她的身體微微有些搖晃, 趔趄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一雙手扶住了。
「哦呀哦呀, 當心點哦,十年前的小愛花。」
這是一道低沉性|感的男聲, 尾音輕揚, 帶著厚重又浪漫的異域腔。
這種獨特的腔調讓折鳶覺得無比熟悉, 好像曾在記憶中聽到過,於是她抬起頭、眯起眼睛費力地去看面前扶住自己的人。
留著類似鳳梨一樣髮型的青年微微驚訝地看著臂彎里的少女有些反常的舉動, 片刻,他就立刻回過了神,輕笑道:「原來是喝醉了啊……」他的聲音輕輕地,低的宛如呢喃,話語中流轉著無人可見的深情,就連那雙向來滿是殺伐與冷厲的輪迴眼中也噙了些許柔和的笑意。
被酒精麻痹了大半意識的折鳶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穿著西裝的青年,她想不起來他是誰, 於是最後便乾脆送上了一個燦爛到了極致的笑容。
黑髮的少女跪在柔軟的床鋪上——這是剛才十年前的她坐著的位置——臉頰被熏得微紅,就連微微勾起的眼尾也已被酒精染成了淡淡的粉色,與她那雙蒙著深深霧靄的蔚藍色眼眸一起,流轉著曖昧又夢幻的光芒。
此時, 她仰起臉, 笑了起來, 笑容就像一個五光十色的夢, 彷彿就要這麼將他拉入她笑容中的夢境一般。
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固執又自不量力地想要毀滅整個黑|手|黨的青年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縷驚艷,口中先是跳出自己的口癖:「哦呀。」而後才是尤帶笑語的輕語,「還真是罕見的笑容呢。」
六道骸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
誰知,他的指尖才觸到折鳶的臉頰,就被她避開了。
她蹙著眉,似乎隱隱還有抵觸。
六道骸的手指當即一頓,而後他輕笑了一聲,彷彿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差點忘記了呢,你就算喝醉了,但對於感覺陌生的人的觸碰還是有所防備的呢。」
他貌似理解地這麼說著,但扶著折鳶的手卻是毫不留情地抽了出來。
沒了支撐點,反應遲鈍的折鳶於是果斷地撲倒在了床上。
但好在身下的床鋪很是柔軟,即便她就這麼直直地倒了下去,也不覺得疼痛。
折鳶甚至以為自己是在棉花上彈跳了一下,先是陷了下去,而後又被那軟軟的力道托著蹦了起來,很是舒適的感覺,這讓她忍不住埋首在床鋪間用臉頰輕輕地蹭了兩下。
六道骸慢條斯理地從她身後壓了下去,一隻手掌撐在了折鳶的臉頰邊,另一隻手卻是勾過了她的下巴將她的面容轉了過來。
他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女,輕笑道:「Kufufufu,雖然知道離我們關係更進一步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來了,但是被我的女人拒絕還真是又讓人惱火的呢。」
他手掌一揮,就凝出了三叉戟的槍|頭,「既然未來的我們註定會親密無間,那麼現在就簽訂契約好了——」
他這麼說著,手中的三叉戟就向著臉頰刺了下去。
就在折鳶的臉頰被三叉戟微微刺破滲出了一些鮮血時,一把浮萍拐便猛地飛了過來,擦過了六道骸的臉頰,打掉了他手中的三叉戟。
被浮萍拐在臉上帶出了一道血痕的六道骸皺起眉。
他直起身,有些嫌惡地用拇指揩了揩臉上的血跡,眼神掃向身後大門處的黑髮青年,冷聲道:「你已經連自己的武器都管不好了嗎,小麻雀?」
自聽聞折鳶和六道骸獨處一間房間后就匆匆趕來的雲雀殺氣騰騰地架起自己手中僅剩下一隻的浮萍拐:「你想被咬殺嗎,六道骸!」
六道骸卻不以為意,完全無視了他,只是低下頭去看著折鳶臉頰上的一道細小的傷口。
他感覺到了兩人之間架起來的一道無形的聯繫,這才心滿意足地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傷口,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折鳶臉上已是完好無損了。
目睹了他這一切行徑的沢田綱吉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你在對鳶做什麼,六道骸。」
「做——如彭格列你所見的事情啊。」六道骸笑道。
「是嘛。」沢田綱吉的笑容微冷。
早已有著最年輕教父之稱的棕發青年目光深邃而明亮,俊美的臉上帶著溫和又恰到好處的笑容,無形的氣勢和威壓更是讓他首領的身份被彰顯無疑。
他此刻就這麼與雲雀並排,靜靜地站在門口,卻絲毫不會被黑髮男人遮掩半點風華。
沢田綱吉用眼角的餘光掃了雲雀一眼,而後便向房間里走了進去。
青年走到床沿:「喝醉的人需要睡眠,現在——」他暖棕色的眼眸淌開淺淺的金色,「把她交給我。」
六道骸嘲笑似的看了眼他指尖彷彿下一秒就要燃起來的死氣之炎,又看了一眼門口一臉冷色的雲雀,翻了個身,將身下的折鳶讓了出來,攤手道:「首領大人都已經說到這種份上了,我又怎麼會拒絕呢。」
反正折鳶也根本不讓他近身,六道骸也就順勢接過了沢田綱吉遞來的台階。
瞳色迥異的青年笑著用手撐著臉,看著年輕的首領表情溫柔地抱起了床上的少女。
雖然彭格列十代目平時也是以這種溫柔的表情示人,可明顯的,這一刻他的溫柔無比真實,那種細膩又柔和的情緒已經都快從他的眼底漫出來了。
沢田綱吉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像是擔心自己一個動作就會吵醒了折鳶似的。
然而在醉酒中半夢半醒的少女終究還是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他,表情有些獃獃的,片刻,才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猛地向他撲了過來:「綱吉!」接著便是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
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在場的三人都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折鳶含住沢田綱吉的唇瓣,而後將舌尖抵入了他的口中。
六道骸是最先回過神的,懶懶地倚在床頭的柜子上,語氣莫名,說不清是嫉妒還是其他的什麼,「這個喝醉了就喜歡亂親人的癖好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呢。」
沢田綱吉此時算是真的明白了何謂甜蜜的負擔。
誠然,心上人在懷,又如此主動,實在是讓人蠢蠢欲動,但無奈身邊卻有兩個實力強大的情敵,向來分得清輕重緩急的首領大人也只好惋惜著放棄了送到嘴邊的福利,輕輕地咬了一口那小小的舌尖,便從容自若地分開了彼此的雙唇。
六道骸不懷好意地問他:「小愛花的味道如何,彭格列?」
沢田綱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算計著什麼,也不回答,只是把折鳶的頭往自己的胸口一按,然後便向門口走去。
雲雀見他走來,鬆開了手中緊捏著的浮萍拐,道:「我來抱。」
沢田綱吉沒有拒絕,將懷裡的折鳶遞了過去。
折鳶搖晃著腦袋看著抱著自己的人變幻了一張臉,有些傻傻地眨了下眼睛,而後立刻張開了手臂抱住了他的脖頸笑著道:「雲雀!」
雲雀表情微柔,輕輕地應了一聲:「恩。」接著他便抱著折鳶離開了。
沢田綱吉也離開了,走之前他還很貼心地為六道骸關上了門。
六道骸似笑非笑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彭格列還真是玩的一手禍水東引啊——把消息傳給雲雀恭彌,好讓我和他兩個人鷸蚌相爭,他卻正好漁翁得利嗎?算計是好,就是可惜了中途出了個意外,小愛花被十年後火|箭|炮打中了——看來,十年前的白兔子,現在確實已經被染黑的一塌糊塗呢。」
六道骸喃喃自語。
而此時,本該被沢田綱吉這個漁翁得利的折鳶卻是愣愣地看著自己所在的環境。
她將眼前的場景環視了一遍,收於眼底,最後又把眼神落在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黑髮青年身上。
折鳶的目光很快地從身著和服的青年手上掃過,試探著開口道:「其他平行世界的——恭彌,和十年前的大家?」
聽到她的說法,雲雀很快就知道眼前披散著濕漉的長發、只著了一身浴袍的女人並非是自己記憶中那個過分溫柔的少女。
儘管他明白,但對上了那雙蔚藍色眼眸的時候,雲雀卻還是不由得軟了軟自己的神色,低低地應了一聲:「恩。」
對比十年後雲雀鎮定的反應,沢田綱吉卻是大為震驚:「其、其他平行世界?這是什麼意思?雲雀學長和鳶姐難道不是一個世界的嗎?」
聽到他咋呼的聲音,雲雀和折鳶都不由將眼神移到了他的身上。
隨即,折鳶失笑:「是十年前的綱吉呢,真懷念啊。」
這個時候的沢田綱吉還這麼青澀,全然不像十年後那樣老奸巨猾,簡直比斑更像一隻千年老狐狸。
雲雀對她的話深有同感。
里包恩從兩人的反應中看出端倪,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現在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弟子。
沢田綱吉不明所以:「懷念?什麼意思?」
折鳶笑了笑:「沒什麼。」接著,她為他剛才的那個問題解釋道,「至於剛才綱吉的問題——所謂的平行世界也就是因無數的『如果』而延展到的無限個『未來』。以通俗一點的話語來說的話,大概就是,某一天,我在路邊看到了一個錢包,現在的我是揀起了那個錢包后的我。」接著,她又用手指指了指雲雀,「但是恭彌那個世界里的我就是沒有揀起錢包的我。也就是說,一件事情,由於選擇的不同,最後導致了不同的後果,這樣就會引發不同的未來,然後也就出現了不同的人。」
沢田綱吉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
突然地,他的眼神掃過折鳶指著雲雀的手指,一頓,不經大腦地便脫口道:「鳶姐,你的手上——」
「誒?」折鳶依言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指。
化貓屋華美的燈光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正閃閃發光。
折鳶當即便笑了起來,她將自己的手左右輕輕地晃了晃,「綱吉的眼神真好呢。」
沢田綱吉愣愣地問道:「這、這難道是結、結婚戒指?」
「是呢。」折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這句話一出口,便炸的在場的幾人都瞪大了眼睛,就是一旁神情自若的雲雀也一臉的不可思議。
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的意識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思考,靈魂彷彿就此與身體抽離,接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結巴著問道:「我、我可以知道,對方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