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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折鳶眸光微閃, 沒有再問下去了。
赤司征臣顯然不想提起這些, 她自然也不會勉強他。
她微微頷首,「雖然很忙, 但是赤司叔叔也要照顧好自己。」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赤司征臣有一瞬間的怔愣, 隨即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漸漸回暖, 「會的。」
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接下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折鳶便乾脆地向他道別, 帶著斑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出乎意料地,折鳶見到了赤司征臣。
父子倆早就已經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神色矜持而冷淡,
折鳶只覺得氣氛莫名的壓抑,一頓早餐只吃得小心翼翼的。
赤司業早就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等早餐結束后特意為她去廚房煮了碗蕎麥麵。
剛出爐的麵條熱氣騰騰的, 上面點綴著切好的海苔,一旁還配著一碗炸天婦羅,一看就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
折鳶自然也不例外。
再對老人家道過謝后,折鳶便拿起筷子開動了。
她嘗了一口, 眼睛當即便亮了起來。
見她亮亮的眼神, 赤司業笑得一臉和祥, 「好吃嗎?」
折鳶點了點頭。
赤司業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更深了一些, 「我已經有些時間沒做過蕎麥麵了,鳶小姐喜歡就好。」
「業先生做的很好吃。」折鳶對他微笑著。
突然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道,「對了,業先生,赤司叔叔今天怎麼有空和我們一起吃早餐了?」
「也許……」赤司業也不太清楚,「是今天不太忙吧。」
「赤司叔叔平時很忙嗎?」她又問。
赤司業點頭,倒也不在意將赤司家的一些消息透露給她知道,「自從夫人去世后,分家就蠢蠢欲動的,而赤司家涉及的產業實在太多太雜了,老爺免不了要到處跑。」
他這麼說著,微微感嘆道,「這些年來,老爺過的也不舒心啊。」
聽到他提起夫人,折鳶心念一動,試探著開口道:「赤司叔叔和赤司君一定都很愛詩織阿姨吧。」
「是呢。」提起赤司詩織,就是赤司業也忍不住帶起了些笑容。他說道,「那樣的夫人,有誰會不喜歡呢。」
折鳶聽他說起了那些往事。
在赤司業的話語中,她看到了一個與兇殘的貓又截然不同的形象。
溫柔體貼,心思細膩,臉上時時刻刻都帶著甘美的笑意,整個人便宛如盛開的垂櫻一般。
他說完這些,目光落在了折鳶的身上,顯得惋惜又柔和,「真可惜啊,如果夫人還在的話,看到鳶小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折鳶一時間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語,只能抿著唇。
赤司業終歸是看開了,見她眉心微蹙,竟還反過來安慰她:「我開玩笑的,鳶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不過,要是夫人還在的話,那麼老爺與少爺之間的關係就一定不會如此了。」
折鳶試探著問道:「赤司君和赤司叔叔的關係不好嗎?」
赤司業沒有開口,但他的沉默顯得有些躊躇。
片刻后,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開口道:「少爺到底還是太倔了。」
之後,他也不願意再開口說些什麼了。
折鳶也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一時間,兩人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輕輕的風聲中,也只有折鳶吃著麵條的聲音。
她快速地吃完了一碗面,然後便準備回房間去給神山五月傳信息。
她現在已經得到了最為關鍵的幾環了,再多的細節問題就需要神山五月去問赤司征臣了。
就是不知道妖怪鄉能不能收到她的紙鶴……
折鳶露出了思慮的表情。
然而沒等她想清楚是否能用紙鶴傳信時,她便看到了坐在濡緣看書的赤司征十郎。
少年還穿著昨晚時看到的黑色小袖。
他坐著的位置正好斜斜地倚著一株桂樹,和煦的日光被層密的枝葉剪得支離破碎的,像碎裂的水花一樣,落在他的手指和側臉,只把他的面容襯得越發的清雋了起來。
似乎是意識到了他的目光,赤司揚起好看的手指,將手中的書本翻過去了一頁,開口道:「既然想知道我的事情,那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
折鳶並不驚訝他會知道自己與赤司業之間的談話。
她在他身邊坐下,「你聽到我和業先生說話了啊。」
「恩。」赤司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我問什麼你都會回答嗎?」折鳶輕聲問道。
聽到她這麼問,赤司的目光總算是從手上的書本上移開了。
他看著她,一金一紅的眸子里似乎泛著些許細微的笑意:「那要看你想問什麼問題了。」
「如果我想問。」折鳶一瞬不瞬地回視著他,「你為什麼這麼恨赤司叔叔呢?」
是恨,而非討厭。
折鳶在凶宅的時候見到過許多次這樣的眼神,那是刻骨銘心的怨恨,卻不應該由一個兒子來這麼看著父親。
這第一個問題就直戳心臟而去。
赤司征十郎眼眸中的笑意便瞬間消失了,「閉嘴。」他說。
「他到底做了什麼?」折鳶卻仍是堅定著自己的問題。
赤司斂起了臉上與眼眸深處的所有情緒,目光冰冷地看著折鳶。
這個問題看起來就像是他的逆鱗,誰也觸碰不得。
於是折鳶換了一個問題:「赤司君是因為詩織阿姨的去世所以才對赤司叔叔心生嫌隙嗎?」
赤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然而不過須臾,他卻又笑了起來。
好看又料峭的笑容,帶著一股微涼的寒意。這自然不是什麼高興的笑容。
他對著折鳶伸出手,少年纖長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撫過她的臉頰,溫柔又危險:「你太狂妄了,折鳶。」
赤司低聲說著,聲音柔和,眼神卻毫無笑意。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唇角和眼尾,眸色一深,手掌便驀地在她的臉頰邊收緊,「還是說,是我對你的放縱而令你有恃無恐了?」
「赤司君,冷靜一點。」折鳶雖然蹙著眉,但是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像是並不覺得赤司會對她做出些什麼來。
「哦?」赤司勾唇一笑,他那雙本就妖異的金紅異眸此時被微微眯起,更是令人多了幾分膽戰心驚。
折鳶道:「我只是覺得你和赤司叔叔間或許會有什麼誤會。」
而知道了這個誤會,說不定就能知道為什麼他會覺醒了妖怪的血脈。
「畢竟以前的你——」
沒等她再說下去,赤司便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臉上已經喪失了所有的笑意,「所以,你是覺得以前的我更好?」
折鳶一愣,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理解。
她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為何會這麼想?」赤司微微冷笑,「我為何不能這麼想。」
他扣緊了折鳶的下巴,「這不就是你的心聲嗎,你敢說自己從未想過把以前的赤司征十郎叫回來的想法嗎?」
從最開始,他們的初見就是不歡而散。
他完全看得出來她對他的排斥。
但是——
「你憑什麼?」
他扣緊她下巴的力道不由重了幾分。
「你不過是仗著我的寵愛任意妄為罷了。」
折鳶已是有些摸不清這個走向了。
但是下巴被捏的著實有些痛,這讓她忍不住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赤司君,你冷靜一點。」
然而此時的赤司征十郎卻已經是完全聽不進任何的言語了。
他反握住折鳶的手,一個用力,就將她直接推倒在了木製的濡緣上,而她的雙手也是被赤司按在了頭頂。
書本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折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隨即又立刻鎖緊了眉心:「你在幹什麼。」
赤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金紅色的眸子里透出些漫不經心的笑意,「我說過了,讓你閉嘴。」
他這麼說著,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瓣,「可你不願意。」
赤司於是微微一笑,緩緩壓低了身子,將臉湊近了折鳶,「所以,我只能用我喜歡的方式來讓你安靜一點了。」
沒等折鳶反應過來,下一秒,她的唇上便是一熱。
她條件反射地瞪大了眼睛,可映入眼帘的卻只有赤司近在咫尺的冷淡的面容。
他沒有笑,也沒有其他的表情,只是就這麼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少女,看她不可置信又隱含憤怒的表情。
在看到她生氣時,赤司反而高興了起來。
對啊,討厭他吧——
既然你要討厭他的話,那就連同整個赤司征十郎一起討厭吧。
他這麼想著,唇角輕輕揚起,鬆開了她的唇。
面對著戒備地看著自己的折鳶,赤司笑了起來:「你可千萬別以為那個赤司征十郎就真的是正直溫柔的人了。」
他說著,臉上露出了惡意的笑容。
「那也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罷了。」
他這麼說著,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心臟。
「我吻你的時候啊,這傢伙可是激動地想要立刻將我取而代之呢。」
如果你真的要討厭他,那就把兩個赤司征十郎都一同討厭了吧。
不要厚此薄彼啊。
他的動作確實把折鳶惹怒了。
折鳶已是有幾天沒有和赤司說過話了。
非但如此,她還對他視而不見。
吃飯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後就離開。
走過他身邊的時候目不斜視,只當沒有看見他。
整天閉門不出,房間門都會關得緊緊的。
這對於向來溫柔體貼的折鳶而言實在是太反常了,就連赤司業都忍不住向自家少爺詢問,他是否是對摺鳶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不管您的事。」赤司征十郎看著書,語氣淡淡的。
「怎麼會不管我的事呢!」赤司業生氣道,「鳶小姐的脾氣有多好,老頭子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做了太過分的事情,她怎麼會連著幾天都對你視而不見呢!」
赤司征十郎淡定地翻過了一頁書。
見他不為所動,赤司業更生氣了:「少爺你就嘴硬吧!再不道歉,等哪天鳶小姐姓了別家的姓氏,我看你怎麼辦!」
赤司征十郎翻書的動作頓了兩秒,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翻過了一頁紙。
「還有,少爺你的書是倒著拿的!」老爺子中氣十足地說完了這句話,轉身就走,徒留被戳穿了的赤司征十郎一人,黑著臉,將手中用來裝作平靜的道具扔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