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t 31

  這裡是杏杏的防盜, 購買超百分之五十,或購買二十四小時后可看。  「保持這個腰圍, 身材是女人終身的事業。」


  喬微默不作聲收腹,挺直腰脊。


  交叉穿入的綁帶被順著方向逐一理順, 打結、拉緊, 成形后宛如一件藝術品。


  喬母退後兩步欣賞完, 這才慢條斯理重新戴上手套, 抬眸問她,「記住了嗎?」


  時間已臨近傍晚, 此時的喬微胃裡除了晨起時一杯咖啡, 再沒有裝過其他東西, 這會緊身的禮服一收腰,五臟六腑都開始抗議。


  她胸腔起伏深吸一口氣,長睫輕垂,眼神放到一側, 終於沉聲應一句。


  「記住了。」


  許是裙子太緊, 也可能是室內暖氣夾雜的香水與脂粉味讓她難以喘息, 好不容易打理完, 喬微想先到走廊去透氣, 才起身, 卻又被叫住了。


  「右耳側的頭髮弧度不夠漂亮, 阿元, 你幫她重新燙一下, 卷別太散, 瞧著不精神。」


  造型師應聲而動,喬微就這樣被按回鏡子前的化妝凳上。


  她煩悶地閉了閉眼,終於開口:「媽媽,這又不是我生日,我晚上還要回學校,不用這樣細緻……」


  「說的什麼話?」喬母眉頭輕皺打斷她,「你是我的臉面,就算只站那十分鐘,派頭排場也得給我擺足了。」


  喬母收回視線,隨著化妝師的筆尖在眉峰描畫,眉頭鬆開,神情重新歸於平靜。


  「你長這麼大了,按道理這些事情已經不用我再手把手教,但我還是得告訴你——」


  「別想著往哪一躲就坐整晚,跟在席越身邊多聽多看,那些人認識幾個對你有好處。只有人脈是自己的,誰也說不準哪天會用上……」


  喬微偏頭看向窗外,蔥白的十指下意識在裙擺上亂撓,最後竟摳起了新做的半透粉指甲。


  喬母拍開她糾纏在一處指尖,聲音都冷下來幾分,「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看好你自己的東西。有多少女人前仆後繼想往他身上撲,你比我更清楚。」


  喬微這次沒作聲,空氣便凝滯下來。


  她從不覺得席越是能看得住的,再有,席越也不是誰的東西。說親密點,至多算她的兄長罷。


  抑或者——叫繼兄,還更恰當些。


  母女倆僵持間,造型師終於移開捲髮棒,將整理好的髮絲別到喬微耳後,側開身,回頭道:「喬董,您看這樣還行嗎?」


  話是問出口,造型師心裡其實沒什麼底。母女倆的美貌一脈相承,喬微年輕,雪膚紅唇,風儀更甚。她甚至常不知該從哪裡去雕琢修飾,才不至於讓妝容失了她本真的樣子。


  直等來身後的婦人的微一頷首,阿元才悄然鬆了一口氣。抬手搖晃兩下瓶身,移開些許距離按壓噴霧定型,從鏡中端詳自己的作品。


  黑髮燙卷搭在她肩頭,每一根髮絲都是精心打理的弧度。


  細頸纖長,胸口白皙,禮服黑色的窄帶勾勒出瘦削的蝴蝶骨。


  少女一起身,星空裙便四下散落開,零星的細鑽垂墜在裙褶,行走間閃爍不定。


  朦朧婉約,簡直完美。


  然而女孩一雙眼睛自始至終漠不關心斜瞰著窗外,菱唇緊抿,神情冷然,彷彿鏡子里映出的是另外一個人。


  ***

  晚秋涼,霜露重。


  G市的氣溫一連幾日走低,室內的暖氣卻將裡外完全隔絕成兩個世界,日頭剛落,舉辦生日宴的大廳已經燈火通明。


  餐桌上綴著怒放的香檳玫瑰,花團錦簇,酒杯堆疊,角落裡還有小型弦樂隊伴奏,廳中皆是名流往來。


  只是喬微太瘦,穿得輕薄,即便開了暖氣,又鋪地毯,寒意還是順著她的小腿一個勁兒往上爬。


  真冷哪。


  她扶桌暗嘆。把裙擺下的踝關節不動聲色活動了兩圈,不遠處便又來人,只得站穩立定,唇角浮上鏡中練習過千百次、端莊的弧度。


  「微微,一進廳就先看見你,姑娘長大了,俏生生的還真是水靈……」走近的婦人熱情與她寒暄。


  喬微頷首,極力才耐下性子與其客套了兩句。


  血液中流淌的東西大概是無法被磨滅的,喬微天性里便遺留了她那位音樂家生父自由隨性。即使經歷喬母長久以來嚴苛的教養,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疲於應對這樣的場合。


  好在未來得及多說幾句,婦人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今晚生日宴的主人公,笑著匆匆忙結束話題,沿席越的方向去了。


  說起來,席越往年的生日宴都只是請幾個朋友在一處小聚,像今年這樣鋪張正式,除開百日和周歲,怕還是頭一次。


  目的倒也不難猜。席父在月初把環海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低價轉讓給了兒子,未來席越將以環海董事的身份,正式接手集團的部分事務。


  這一信號也隱約意味著,席家的權利自此就要逐漸下放到年輕一代手中。今天的借著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處,一方面是宣告這消息,另一方面,也是替席越拓展人脈搭個階梯、鋪條路。


  一時間,家裡有適齡女兒的無可避免動了心思。席越是家中獨子,門戶大,家底厚,他本人更是聰慧早熟,身上半點不沾那些紈絝二代們的習氣。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若有機會,就是削尖了腦袋也嫁得。


  也正因此,才有了事前喬母叮囑的那番話。


  只可惜,她恐怕註定要失望了。


  喬微目送著那婦人遠去,輕呼出一口氣,正打算找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安靜會兒,誰料剛拎起裙擺,那邊的席越忽地扔下身邊一眾人,闊步朝她過來。


  「還沒吃東西?」 大概是一晚上說多了話,席越的語調有些低。


  他平日並不喜歡領結,今天卻系了個深藍色的,頭髮一絲不苟梳往後,唇角掛著一貫的淺淡笑意。


  「沒有。」她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席越心中明了,眸光自她收緊的禮服腰線處移開,側身倒了半杯果汁,抽了碟甜點推到喬微跟前。


  沒有猶豫,喬微繼續搖頭,「吃下去禮服該穿不了了。」


  這次,他直接捏了塊點心遞到她唇畔,「吃吧,我一會兒叫王媽幫你把背後的綁帶松一松。」


  喬微避無可避,又擔心僵持久了被人瞧見,只得微啟唇齒,就著他的手敷衍地咬了一口。


  乳酪蛋糕上的小紅莓嚼碎在舌尖,帶點開胃的澀酸。


  席越個子高,是道天然的屏障,往喬微跟前一站,眾人只猜他們在說話,倒是瞧不清他們的動作。


  不過兩個人郎才女貌,挨一處站久了,望在旁人眼中,便品出了點其他意思。


  「席越和他那個繼妹關係一直這麼要好?」人群中有人好奇,低聲輕詢。


  「從前還真沒注意,」有人接過話頭往下揣測,「但是這些年兩人同住一個屋檐,朝夕相處的,我瞧著——」


  「真有點什麼,也不必大驚小怪吧?反正長輩們沒領證,兩個小的就算戀愛結婚也不犯法呀。」


  「那這一來,兩家倒徹底綁到一塊了?」


  ……


  喬微聽不見這些議論,但她對旁人的視線一向敏感得很。第一口蛋糕還沒咽下肚,忽地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推開席越的手,四下張望。果然,這一看,便撞進了不遠處另一雙漆黑的眼睛里。


  窗邊的角落光線不明,這也是喬微之前沒發現那有人的原因。


  男人的右手正懶洋洋插在褲袋,半倚在窗台上斜坐著,身形頎長,辨不清五官。


  不管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呆在那的,總之,從那個角度看過來,肯定已經把席越喂她吃蛋糕的動作盡收眼底。


  似是在回應喬微的注視,黯淡的燈光里,男人下巴微挑,沖她攤手以示無辜。


  他是在笑嗎?

  喬微皺眉,尚不及深究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身側的席越卻忽地揚聲招呼了一句。


  「嘿,崤之!」


  下一秒,男人應聲而起,雙手仍舊插在兜里,自角落間緩緩踱過來,走進大廳歐式水晶燈璀璨的燈光下。


  他的身形像極了那些T台上的男模,遺世獨立在所有紛紛擾擾之外。頭髮修得很短,皮膚白皙光潔,眉目英挺,下巴也稜角分明。即便穿了整套正式的西服,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輕乎散漫。


  「真是好久不見了。」席越迎了兩步,伸手與他交握,兩句寒暄過後,又介紹起身後的人。


  「我妹妹喬微,你應當是第一次見。」


  席越一側身,喬微就這樣完全展露在來人的視線中。


  「確實是第一次。」男人漆黑的眼睛在她面上落下片刻,終於伸出矜貴的手。


  「你好,我是霍崤之。」


  這個人,連聲音也是懶洋洋的。


  說是握手,其實也不過是輕碰了下指尖,只觸上一秒種,喬微便飛快把手收了回來。


  這樣並不禮貌,但有錢難買她喜歡。


  不過是餵了塊蛋糕,既不是偷情,也沒有激吻。男人在角落起身前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始終不能令喬微釋懷。


  就像此刻聽似婉轉悠揚的伴奏樂聲里,小提琴首席那根鬆掉的E弦一樣。


  許是新換的琴弦易打滑,曲子才過半便開始跑音,每拉一句都梗在人心頭,卡得她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席越無奈地笑了笑,到底沒有說她,只迅速移開話題,重新與男子交談起來。喬微則拎上裙擺,識趣退到了一邊。


  ——霍崤之。雖是第一次謀面,但這個名字喬微其實曾聽不少人提過,於她來說並不算陌生了。


  他家族顯赫,是四九城裡出了名的二世祖。因著祖籍在G市,親奶奶又往這邊定居,從前他每年都會回來小住,後來聽說去了英國留學,這才不常來了。


  喬微十來歲還在循規蹈矩上初中的時候,人家已經呼朋引伴,飆車打架無法無天,酒吧夜店玩兒到飛起。


  就這樣,旁人再多的話也還是只敢在身後議論,到了跟前,還得恭敬規矩地喚一聲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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