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十二)

  電視機裡頭新聞還在繼續播放著, 王汀放下了手中的遙控器,突然間輕聲開了口:「你不覺得鄭妍的母親非常奇怪嗎?她為什麼認定函函知道鄭妍失蹤的事情?是不是,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女兒的失蹤究竟是怎麼回事。或者說, 她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而且認定了這件事跟函函相關?」


  周錫兵伸向王汀腦袋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他沉默了片刻, 才反問女友:「你在懷疑什麼?」


  沙發上的抱枕是周家爺爺奶奶為了准孫媳婦的到來特別準備的。王汀懷抱著粉色的大狗,臉上的神情帶著說不清的恍惚:「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當年我妹妹被綁架也很奇怪。老陶是我爸的生意合作夥伴, 其實應該清楚我爸的經濟狀況。他綁架了我妹妹, 我爸也拿不出錢來贖人。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周錫兵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開口勸阻女友:「好了, 不要再想下去了。王函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最重要的是,她還平平安安的就好。」


  客廳裡頭靜悄悄的, 只有電視機發出的聲響。領導去基層慰問困難群眾的新聞一波接著一波。王汀微微地吁了口氣, 神色依然有些恍惚:「鄭妍的父親也非常奇怪。老陶坐牢之前沒有結婚,父母也在他入獄之後相繼去世了。人情冷暖半杯茶,老陶這樣的情況, 旁人躲都來不及, 鄭妍她爸爸為什麼要冒著得罪我們一家人的風險帶著老陶上我家來?從利弊關係上講,明顯交好我們家要比同情老朋友來的更加重要。」


  周錫兵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將女友的思緒從這件案子中拽出來:「人的感情是很難說清楚的。也許老鄭是為了在老陶面前顯擺自己能耐, 能夠左右你爸爸。也許他只是單純地可憐老陶, 想搭把手。」


  「孩子才分對錯, 成.人只談利弊。」王汀微微笑了,抱緊了懷中的粉色大狗,「老鄭是生意人。商人的天性會算支出與收益,這是職業生涯留下的本能。他的生意做的不錯。要真是光講哥兒們義氣,他也早就做到頭了。」


  窗外的太陽悄無聲息地挪動著位置,周錫兵的臉一半落在了陰影中,聲音也隨著太陽的走向下沉:「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王汀身子往後傾,靠在了沙發背上,輕聲道,「你問我鄭妍的父母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又是為什麼?」


  新聞中的領導困難群眾慰問工作終於結束了,改去高校看望老教授。


  周錫兵遲遲沒有回答女友的提問,電視機裡頭傳出的聲響襯托的客廳中兩人安靜的近乎於尷尬,空氣也像是停止了流通一樣。


  王小敏不喜歡看新聞,所以它的注意力能夠放在主人身上,總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王汀,你們吵架了嗎?呃,吵架不是應該大喊大叫嗎?」


  「你真笨。」小兵兵強調自己的見多識廣,「這叫冷戰。」


  王汀卻似乎沒有一丁點兒冷戰狀態的自覺,依然對著電視新聞發表自己的評論:「呵,換的多快啊。這幾年,南省的領導班子都換的差不多了吧。從上到下,全都換人了。」


  電視新聞真是個好東西,永遠有內容可以讓無話可說的人找到開口的點。王汀看著領導們的名字,微微笑了一下:「這個劉波,以前在我們市工作的,現在也進省裡頭了。他的前一任還是出了名的政治明星呢,現在已經下了。」


  王小敏稀里糊塗:「王汀,他們上不上,關你什麼事啊。」


  小兵兵已經要暈倒了:「你好笨啊,明顯是你主人在討好我主人,沒話找話講。」


  王小敏要跳腳:「才不是呢!我家王汀才不會討好人呢!哼,肯定是你主人不對,惹王汀生氣了。他要道歉!」


  王汀安撫性地摸了下王小敏的腦袋,考慮要不要再找個動畫片給它看。她的手伸向茶几上的電視遙控器時,一隻色度要比她黑上兩個色號的大手覆蓋了上來。她的手被周錫兵揉進了掌心之中。男人看著她,面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嚴肅了:「王汀,破案是警察的事。從現在起,我們不談論這件事了,好不好?」


  王汀的手是所謂的骨頭手,細細長長,附著的肉很少。周錫兵一直覺得王汀渾身上下都柔軟的不可思議,只有對上她平靜無波的眼神,再握著她的手時,他才感覺到她的骨頭有多硬。周錫兵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女友。十一年前的事情同樣是她生命中的沼澤,甚至可以說在在某種程度上重新塑造了她,成就了現在的她。


  「王汀。」周錫兵收緊了手,試圖跟女友溝通,「這件事,交給警方來處理,好嗎?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推理能力跟判斷力,我只是不想你再牽扯進案件當中。」


  屋子大門突然開了,周錫兵的父母帶著寒氣走進來。周父腳步邁的大,三兩步就靠近了茶几,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還驚訝了一句:「王汀冷啊?冷就開空調啊。兵兵你也真是的,連空調都不知道要開嗎?」


  周母作為媽媽,明顯要比當爸爸的人細心多了。她開了空調以後,借口讓兒子幫自己拿東西,將人給拽進了廚房訓話:「你怎麼回事?不曉得自己臉黑嚇人嗎?你看看你剛才對著王汀的臉色。人家姑娘不直接甩你一耳光走人就不錯了。」


  王汀性情溫和,手腳勤快,而且工作穩定,加上相貌跟家庭背景都不錯;即使以最俗氣現實的標準去評判,也是婆婆心目中好兒媳的人選。更何況,周媽媽看得出來,兒子跟她的感情相當融洽,她也知道關心自己的兒子。


  「你看看你啊。這麼多年也不正經談女朋友,光曉得說工作忙。再忙,能忙過國家主.席去?我看人家主席也家庭和睦美滿嘛,一點兒也不耽誤結婚生孩子。你的工作本來就顧不上家,王汀又正好朝九晚五,兩人能搭夥過的起來。你對人家姑娘溫柔一點,別老是跟審犯人似的對著人。」


  面對母親的訓斥,周錫兵找不出話來辯駁,只能含混地強調:「沒有,我沒凶她,我們鬧著玩呢。」


  周母一點兒高舉輕放的意思都沒有,目光相當銳利地在兒子臉上梭巡了一圈,才冷笑道:「你當你媽的眼睛是擺設?好好對人家,別老是心不在焉的。」


  周錫兵這回真是被冤枉大發了,不得不開口為自己辯解:「沒有,我是誠心誠意要跟王汀過的,不然我也不會跟她回家過年又帶她到咱們家來。」


  當媽媽的人逮著了機會訓斥兒子,就沒立刻歇下來的道理。她一邊削著土豆皮,一邊數落周錫兵:「你知足吧,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條件。不要再想三想四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有什麼好想的。」


  周錫兵幫母親剝蒜的手停了一下,他頭也不抬,直接否認:「沒有,我什麼都沒想過。」


  「算了吧。你是從我肚子裡頭出來的,你眼睛一睜,我就知道你在看哪裡。」周母嫌棄地瞥了兒子一眼,強調蒜瓣要多剝一點,她好給王汀做剁椒魚頭吃,又接著前頭的話說了下去,「你要是什麼都不想,那你好好的金融專業為什麼又改考警校的刑偵專業去了?」


  「媽!」廚房與客廳只隔了薄薄的一道門板,周錫兵的聲音壓得極低,語氣卻不容置喙,「我說了,這件事跟晶晶沒關係。」


  周母放下了手中打蛋的筷子,壓抑不住的火氣:「你別腦殼不清爽,被你奶奶說幾句就暈了頭。那丫頭已經走了十幾年了,跟咱們家沒關係。什麼娃娃親,那不過是小時候大人開的玩笑而已。你還當真啊!」


  「媽——」這一次,周錫兵的聲音已經帶了淡淡的哀求,「好了,你別說這些了。」


  「我要說!」周母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一點兒也沒軟活下去的意思,裡面還蘊藏著隱隱的怒氣,「讓你一個大活人結陰親娶個死人,虧你奶奶想的出來,老糊塗!」


  周錫兵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蒜瓣,伸手抱住母親勸解:「你也說奶奶是老糊塗了。她的身體就擺在這裡,一時清醒一時迷糊的。她就是說了也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媽,你別跟奶奶一般見識了。」


  周母跟著丈夫去婆家親戚那頭拜年時,被老輩不輕不重敲了幾句,話里話外嫌棄她沒有照顧好婆婆。她回家的路上就已經是一肚子氣。現在借著話頭說開了,哪裡會不趁機發泄一通。兒子幫著婆婆說話,反倒是讓周母心中的不忿更加激烈了:「對對對,生恩不如養恩大,誰叫我這個當媽的沒盡到責任呢!」


  周錫兵有點兒無奈。因為父母工作忙碌,他幼年時基本是在爺爺奶奶處長大的,感情自然十分深厚。可是這種祖孫情深無意間又傷害了母親的感情,讓母親愈發覺得自己成了外人。這幾年,隨著奶奶的老年痴呆症逐漸加重,婆媳之間的矛盾也愈發激烈。即使兩人中還隔閡周爺爺跟周父緩衝打岔,在對周錫兵的事情上,兩代女主人依然不時產生大大小小各種矛盾。


  周錫兵甚至不得不慶幸自己以後跟王汀會生活在南城,否則夾在兩層婆婆之間,實在太為難王汀了。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試圖跟母親開誠布公:「媽,奶奶已經這樣了,你再慪氣也沒什麼實質性的意義。算了,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


  周母發泄了一通之後,情緒終於緩和了下來。她叮叮咚咚地切著菜,警告了一句兒子:「活人就好好過活人的日子,管個死人幹什麼?你奶奶要真這麼心疼,直接認她們當孫女兒不就得了。反正是貼心小棉襖!」


  「好了好了。」周錫兵不得不打起了馬虎眼,企圖和稀泥,「人都走了,就別再說了。」


  周母聽到客廳當中,丈夫招呼準兒媳婦吃零食的聲音,心中的鬱結總算是消了一些。兵兵這些年一直不帶人回來,她就擔心自己兒子實心眼,被婆婆沒完沒了的嘮叨給誆住了,真的給個死人守著。她可是一心盼著兒子早日成家生孩子的。謝天謝地,兵兵總算是帶著女朋友回來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死人永遠不可能是活人的對手,活著才叫生活,才叫過日子。


  廚房當中,母子倆忙著做晚飯。客廳裡頭,王汀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周錫兵的父親不停拿出來的各種零食。周父是搞科研的,不太擅長跟人交際,尤其是面對著自己的準兒媳,真是手足無措。他不時催促著王汀:「你嘗嘗這個,這個是兵兵媽媽特意給你準備的,說女孩子吃了好。」


  王汀勉強吃下了一塊阿膠糕,蚊子哼哼一般跟周父道謝。對著這樣的周父,她也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只能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叔叔,今天路上堵車嗎?阿姨本來說吃過飯就回來的。」


  周父扶了一下眼鏡,皺起了眉頭:「本來是不堵的,結果你阿姨非要繞一條近路,都到了郊區那塊了。有個當官的回家遷墳,請了風水先生做法事,愣是把路給擋了。繞近路變成了兜圈子,我開著導航,好不容易才上了大道。你說說,既然是當官的,好歹低調點兒啊。遷個墳回老家,也要搞得這麼興師動眾。」


  越是官員越迷信風水。不然「大師們」怎麼會成為高官的座上賓呢。王汀笑了笑,附和了一句周父的話:「這人膽子不小,也不怕被人舉報。」


  周父颳了刮茶碗蓋子,拂去茶末子,冷笑了一聲:「到了一定的位置,眼裡頭哪裡還有人啊。」


  他報了一下官員的名字,王汀立刻瞭然。能到那樣的級別,眼中會放著的人的確不會太多了。


  這個話題實在不適合深聊,王汀不得不絞盡腦汁想其他話題來消除自己跟周父獨處時的尷尬。正在她挖空心思都找不到話說的時候,原先午睡的周爺爺周奶奶總算及時起床了,出了房門拯救了整個客廳的氣氛。


  周奶奶睡了一覺,看著精神好多了。她問了兒子自家老親戚的事,又開始嘆氣:「能等著小輩上門拜年的越來越少了,今天他走了,明天你走了,後天就要輪到我了。」


  大過年的說這些真是不吉利,尤其家裡頭還有王汀在。周父尷尬地扶著自己的母親坐下來,埋怨道:「媽,你怎麼說這個呢。」


  周爺爺不滿道:「越老越糊塗了唄。以後她要再說三道四,你們乾脆別理她。」


  他的話雖然硬氣,在電視櫃底下拿小毛毯蓋在老妻腿上的動作卻麻利得很,口中還抱怨著:「別受涼,受涼了腿走不了路,吃虧的還是我。」


  王汀的唇角微微翹了翹。周爺爺口是心非的彆扭勁兒簡直叫人忍俊不禁。他伺候著周奶奶,又喋喋不休地抱怨,直到周奶奶要發火,他才悻悻不樂地住了口。當兒子的人在邊上旁觀耄耋之年的父母互懟日常,難得想起來要給自己的兒子也講講好話:「王汀啊,我們周家的男人都不太會說話,關鍵看怎麼做。」


  「做的也不怎麼樣!」周母端著一盤春卷出來,招呼王汀吃,沒好氣地白了一眼丈夫。


  周父尷尬地搓著手,為自己辯解:「這不是廚房地方小,有你跟兵兵兩個人,我再擠進去的話就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周母已經不指望丈夫腦袋瓜子有機靈的那一天了,乾脆不理睬對方,只看著王汀和顏悅色:「來來來,王汀,你嘗嘗阿姨的手藝。這春卷的做法可是我娘家祖傳的。」


  王汀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到了周爺爺周奶奶身上。當著長輩的面,哪有她一個小輩先動筷子的道理。


  周爺爺揮揮手:「王汀,你吃你的。我跟你奶奶哪裡還能吃春卷啊。你多吃點兒,就當是替我們也吃了。」


  原本盯著電視機一個勁兒看的周奶奶,聞聲卻立刻不高興了:「你吃不下是你,我要吃的。兵兵媽,去喊晶晶過來,她也喜歡吃春卷。」


  客廳裡頭的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隔著門板,廚房裡頭鍋鏟碰撞的聲音都分外清楚。周錫兵端著雞爪出門,笑著喊王汀:「你也嘗嘗雞爪,跟外面賣的不一樣。」


  周奶奶高興起來:「哎喲喲,太好了。兵兵,你快點兒去喊晶晶啊。她最喜歡吃雞爪了。反正我是叫不動你媽了。」


  空氣徹底凍結到了一起,即使空調都吹不散嚴冬的寒冷。王汀微微垂著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腳尖看,面上依然是一派溫和的神色。


  周母勃然大怒,臉色簡直可以算得上青紅交加了。她伸手點了點自己的丈夫,想要直接轉身摔了廚房門,卻又顧忌著王汀在場,只能手不住地顫抖。


  周爺爺也變了臉色,呵斥了一句老妻:「你又胡說八道什麼啊!都死了多少年的人了,你腦袋瓜子還能清楚點兒啊!」


  周奶奶不悅地懟了回頭:「你又亂講話。前兒才說等他們大了,晶晶就給你當孫媳婦。你怎麼凈說鬼話。晶晶才多大,我們都沒死,她怎麼會死!」


  這婆婆是在裝瘋賣傻,存心拆台呢!周母的目光幾乎掩飾不住恨意了。她朝王汀露出個笑,絲毫沒有給婆婆面子:「王汀,你過來吃春卷。我的春卷可不是什麼貓三狗四都能吃到的,我只做給我兒媳婦吃!」


  正常人跟老年痴獃患者的確難以溝通清楚。他們常常會後腳就忘了前腳說過的話。周錫兵放下了手中的雞爪,特意夾了一隻遞到王汀嘴邊賠罪:「奶奶的記性不太好,老記混了以前跟現在的事。」


  王汀朝後面讓了一下,微微一笑:「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奶奶也不想的。」她抬起了眼睛,看著周錫兵,態度冷淡,「我不喜歡吃雞爪。」


  王小敏在口袋裡頭驚訝不已:「哎,王汀,你不是最愛吃泡椒鳳爪的嘛。這個滷雞爪看上去也很香啊。」


  小兵兵難得有一次希望王汀能夠被王小敏說動了。因為它的主人現在看上去好尷尬好可憐。


  周母毫不客氣地將兒子的手給揮開了。她就沒見過這麼蠢的人!婆婆都說雞爪是晶晶最喜歡吃的了。他還端著雞爪往王汀嘴邊湊?人家姑娘該有多缺心眼才一點兒芥蒂都不會有?擱在她身上,她都能翻臉!


  周母直接身子一轉,攔在了兒子跟兒媳婦之間,笑眯眯地催促王汀:「來來來,春卷要趁熱吃。我跟你說,趁熱吃最香。」


  周錫兵手中的筷子被母親推歪了,挾著的雞爪也掉在了地板上,落下一片污漬。正在跟周爺爺爭執強調自己一點兒都沒糊塗的周奶奶,見狀立刻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哎喲,真是沒趕上過□□吃不上飯的時候,連雞爪都能隨便亂丟。果然金貴,金貴的很。」


  周母臉上露出個笑容來,朗聲道:「那當然了,女孩子都是千金,到哪家哪戶都是,當然得金貴。」


  要是沒有王汀在場,她說不定就跟婆婆吵起來了。憑什麼婆婆老年痴獃了,她就得讓著婆婆啊。誰曉得婆婆是不是人老成精,故意使壞呢!

  王汀彷彿沒有聽到周奶奶的話一樣,自顧自地吃起了春捲來。周錫兵不好跟從小養大了自己的奶奶爭執,況且以奶奶目前的腦袋,這樣的爭執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只能徒勞地清理完地上的雞爪,然後去廚房洗了手,才過來試圖安撫地摸摸王汀的腦袋。可惜這一次,王汀依然避開了。


  周錫兵看著自己落空的手,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他告訴自己,他沒有理由發火,可他的胸腔中的確充滿了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出去的鬱氣。王汀在生氣,她生氣時也是沉默的,幾乎從不會大吵大鬧。他倒是希望她會又哭又喊又吵又鬧呢,可惜那就不是王汀了。


  周爺爺跟周父都在拚命地插科打諢,想要緩解屋中的氣氛。周父甚至開始問起了王汀的工作情況,不分青紅皂白地一股腦兒死命尬誇,試圖營造出其樂融融的氛圍。


  周錫兵深深看了眼王汀,去陽台上打了個電話。等到他回來時,爺爺已經想方設法地將奶奶又給拉回房間去了。爸爸則是趕緊跟著媽媽去廚房,好安撫妻子。客廳當中,只有王汀在一個接著一個吃春卷。她似乎忘了飲食克制,完全不在乎春卷的高油了。


  「我已經聯繫了派出所,將你的猜測跟他們說了。他們會盯著鄭妍的父母跟那個老陶的。」


  這算是討好自己嗎?王汀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周錫兵,聲音平靜無波:「我不會耍這種心眼達成目的。如你所說,這都跟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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