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二十一)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從在王汀面前允諾會跟進這樁案子開始,周錫兵就一直思考要如何參與調查。每件案子都分門別類,交由不同的公安機構處理。他在南城派出所,想要插手安市刑偵大隊的案件,實在不方便。
周錫兵考慮過私底下利用自己個人時間進行調查,只是派出所裡頭人手緊張,老所長的身體又不太好,他雖然有年假卻完全調整不出休假時間。況且私自到別人的地盤上去調查案件,也容易犯同行的忌諱。
正當他苦思冥想甚至考慮要不要動用私人關係硬插一腳的時候,機會光明正大地送到了他面前,專案組直接將他抽調走了。
他應該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甚至大喜過望的。可是趙處長通知他報到的時間地點時,周錫兵的第一反應卻是猶豫。他前往安市的話,獨自留在南城的王汀怎麼辦?如果這樁案子有人幕後操縱,那個人費盡心機要將王家人牽扯進去的目的究竟是單純地為了開脫自己,還是另有所圖?
風過必留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即使所有的事情走向都暗示著王家人與這樁案件有著脫不開的關係,警方最終也能證明王家人的清白。只是這個過程中,他們勢必會覺得不好受。如果真到了這一步的話,王汀會怎麼做?她會不會想方設法證明自己跟家人的清白?她是不是會再度運用她的特殊能力,通過和固定資產的溝通來調查這樁案子?
如果這個人的目的正是如此,對方在幕後布局就是為了誘導王汀出手呢?
與王汀凡事有因才有果推斷方向不完全相同,身為工作十多年的刑警,周錫兵見識過的人性惡意更多更可怕更加沒有邏輯可言。有的時候,作惡的人未必跟受害者有多大的仇怨,甚至根本不認識對方。受害人之所以成為受害人,唯一的原因就是兇手的存在。他們不過是在兇手想作案的時候,恰好出現在兇手動手的能力範圍內。
話筒中久久沒有聲音響起,趙處長都忍不住疑惑起來:「怎麼回事?怎麼不吱聲了?信號不好?」
周錫兵雙頰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沉默了一瞬,才回答了領導的問題:「沒有。」
隔著電話線,周錫兵都能感受到趙處長緊緊擰在一起的眉頭:「出什麼事了?怎麼葳葳蕤蕤的,一點兒精神氣都沒有?」
周錫兵清了清嗓子,聲音跟著清朗起來:「沒事。」
趙處長輕咳了一聲,語重心長起來:「大過年的,帶著老婆回家見了爹媽,剛回來不想動彈,我理解。但是,人命關天,把手上雜七雜八的事情都給我放一放,服從組織安排是第一位的。」
趙處長話一出口,就嫌自己說話太生硬了,徒弟三十好幾歲了才找到老婆也不容易,他一個當人師父的應該理解。他半是開玩笑強調了一句:「安市的案子,不就是王汀老家嘛。正好過去好好表現表現,也是保護了你老婆娘家的安全。」
周錫兵「嗯」了一聲,應下了領導的安排,允諾安排好派出所這邊的工作后,就去過去報到。他掛了電話,手扶在主卧室門鎖把手上時,依然猶豫不決。他不放心王汀,捨不得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南城。他將王汀通過陶鑫手機聽到的對話告訴自己在安市刑警大隊的朋友,為的就是儘可能不讓王汀露面,就幫安市那邊破案。
不管案子是誰破的,只要破案了就好。
他的手在門鎖上磨蹭了許久,卧室門終於還是開了。他看到了王汀,她正坐在沙發上疊著剛從陽台收進來的衣服。下午的陽光還沒來得及休息,透過客廳的窗戶玻璃照進來,斜斜地打了她一臉的暖黃。她的臉在陽光下近乎於半透明一樣。
王汀聽到了腳步聲,半晌卻沒見人出來。她疑惑地抬起了眼睛,挑了挑眉毛:「怎麼了?有事?怎麼不說話。」
周錫兵看著她,笑了:「太美了,看呆了。」
王汀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嬌嗔了一句:「好好說話。」
周錫兵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走到了身邊坐下,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腦袋埋在她的頸窩中,深深地吸了口氣,近乎於呢喃一般:「真香,真美。」
人在家中,屋裡又開了暖風,為了舒服,王汀身上套著的是寬鬆的棉質家居服。周錫兵呼出的氣沿著她的脖頸,向上向下躥,像小蛇一般,往上鑽進了她的耳道,朝下順著鎖骨中間的凹陷遊走上了起伏。王汀身上的皮膚立刻戰慄了起來,小疙瘩一個接著一個,摸上去硬硬的。她半邊身子都酥軟了,咬牙切齒地拽出了周錫兵趁機作亂的手,嗔道:「別鬧。」
如果是往常,周錫兵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起碼要饜足一回才會鬆手。這一次,他倒是老老實實聽了話,手沒有攀上高峰就從山巒邊緣撤了回頭,只摟緊了她纖細的腰身,輕輕嘆了口氣:「我得出差了。」
即使他什麼都不說,王汀想知道的話,她也可以通過王小敏從小兵兵那裡打聽出究竟怎麼回事,但周錫兵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告訴她:「陶鑫跟鄭東升的案子,安市那邊考慮案情不簡單,往上面報了。上頭怕裡面可能會涉及到某些安市的領導,調查起來不方便,就從省里其他地方調人過去了。」
鄭東升的生意做的不小,前前後後接過好幾個政府部門的工程,在安市算得上有點兒臉面。警方目前不能排除鄭東升在這個過程中得罪了某些領導,結果被人設局借刀殺人的可能。
王汀在周錫兵的懷裡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示意她知道了:「哪天走?我給你收拾東西。」
她的姿態大方的很,是最模範的警嫂做派。相較於她的洒脫,周錫兵簡直可以說是黏黏糊糊了。他的手在王汀的腰腹間反覆流連,最後才嘟囔出一句:「我捨不得你。」
王汀笑了,五指張開,插.進了他的發茬中,指腹輕輕摸著他的頭皮,跟哄王函一樣哄著周錫兵:「工作為重,好好出差去吧,我給你收拾箱子。」
再戀戀不捨,周警官也不能真成天摟著老婆熱炕頭。王汀留在家中幫他準備出差要帶的東西,他自己則得趕去派出所安排他出差這段時間所裡頭的工作。
大年三十過去好幾天了,春節卻還沒走出節日的氛圍。派出所裡頭照舊是忙得熱火朝天。一到過年親朋團聚的時候,七大姑八大姨積攢了一整年的矛盾總算有了爆發的時機。民警們成天處理的糾紛當中,一半以上源自家庭內部矛盾。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是行政不作為的推辭,而是實際處理起來只能一邊拉著一邊勸,不然只能落個被所有人埋怨的下場。
林奇站在桌子前頭,一手攔著一位中年婦女,睜著眼睛說瞎話勸兩位美女有話好好說,親姐妹有什麼不能坐下來聊的。結果美女不肯給警察小帥哥面子,差點兒沒把他身上的警服給扒了。還是周錫兵進去救屬下於水火當中,打個巴掌給顆甜棗,連哄帶勸總算把人打發走了。
林奇抓著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警服領口,齜牙咧嘴道:「領導,我能不能抓她們襲警啊?」
周錫兵還沒說話,刑警隊的老邢就從門外走進來,笑著介面:「別想了,除非你想讓你們所里直接被打砸光了。兄弟給你個忠告,絕對的經驗之談,中老年婦女的殺傷力,可以橫掃千軍。」
派出所裡頭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周錫兵親自泡了杯茶端過來給老邢,笑道:「喲,這是刑警隊的領導來給我們基層同志傳授工作經驗來了?」
老邢哭笑不得,立刻擺手:「不敢當,您可是市局下來扶貧的高手。來,周指,小貝貝的案子您是第一波到場的警察,給我們也傳授點兒破案經驗唄。」
幼兒被當成狗誤殺的案子交給區分局的刑警隊后,周錫兵就沒再顧得上追問情況。此刻聽了老邢的話,他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怎麼了,還是沒找到人?」
老邢嘆了口氣,強調道:「走訪了,我們在周圍都走訪了,也發動群眾提供線索了,還是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小區裡頭監控錄像我們看的眼睛都花了,只看到黃進背著個袋子出小區門,怎麼看怎麼都是他癮頭上來又讓狗給跑了,腦子不受控制的,抓了小貝貝偽裝成大黃狗給送到狗肉館門口了。」
周錫兵正色道:「塞小貝貝嘴巴的那塊抹布你們查了沒有?」
老邢還沒回答,一直沒吭聲的林奇突然開了口:「是黃進家的抹布,我去他家隨訪的時候,在他家桌子上看過。」
也是這一塊抹布,讓黃進的老母親在探視兒子的時候,忍不住打了他一個耳光。她多少年沒對兒子動過手了,當時卻完全忍不住了。身為母親,她只能是兒子最堅實的後盾。可身為奶奶,她真恨不得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不論到底是不是黃進將小貝貝裝進麻袋中的,如果沒有他想方設法弄錢去買毒.品這件事,小貝貝也不至於慘死。
周錫兵沉默了一瞬,又問了煙頭的事。他抵達命案現場的時候,小貝貝的手指頭上有淡淡的煙味。小貝貝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黃進也沒有教兒子抽煙的壞毛病,小貝貝手指上的煙味很有可能是撿煙頭時沾上的。
老邢露出個苦笑,咂嘴搖頭:「老小區的環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過年走親戚的人多的很,小區地上煙頭到處都是,誰也說不清小貝貝到底有沒有撿煙頭,又是在哪兒撿的煙頭。」
黃進一開始堅持說他走的時候兒子在家裡,後來再審問,他又不敢肯定了。家裡門是開著的,他不舒服,他也說不清楚小貝貝是不是跑出去給他撿煙頭了。
老邢嘆了口氣:「時間點也不好。太早了,大冬天的,不少人還在家裡被窩中躺著,沒看到小貝貝是不是被人偷偷給塞進袋子當中了。老房子的樓道也不裝個監控。」
周錫兵皺了下眉頭,提議老邢:「你們要不要從大黃狗入手?這狗很維護小貝貝,而且也比較乖。如果當時它掙脫開來,小貝貝卻被黃進堵著嘴巴硬塞進口袋裡頭的話,大黃狗應該會跑回來護著小貝貝。」
狗對主人的依賴性強的很,甚至到了打都打不走的地步。這也是警方對小貝貝的意外死亡存疑的地方。不同於人類只能靠眼睛看,狗辨認主人主要是靠鼻子聞。即使黃進打了大黃狗,大黃狗情急之下跑開的話,從常理推斷,狗也不會跑遠。後面它還會主動跟上黃進。
「最重要的是,大黃狗後面跑到狗肉館門口時,身上並沒有嚴重的傷。」林奇突然間冒出了一句。他一直對小貝貝的死耿耿於懷,覺得是自己工作沒到位沒看好了黃進,才導致了這場悲劇。
周錫兵點點頭,看向老邢:「黃進沒有下狠手打大黃狗,這狗就更加沒有理由跑遠了,完全不理會小貝貝。」
一開始他的理智讓他傾向於相信黃進一手造成了小貝貝的死亡。可是等冷靜下來再分析,周錫兵懷疑有人偷偷動了手腳的可能性更大。否則的話,大黃狗的反應就說不通。
老邢點點頭,然後目光落到了林奇身上:「這也是我過來找你幫忙的原因。小林,黃家人都很信任你,黃進也說你是好人。我就想讓你幫忙想想,到底是誰這麼恨黃家人,以至於要對個孩子下這種狠手。」
黃進自從染上毒.癮之後,以前生意圈子的朋友基本上不來往了。他幾次戒.毒又復吸,家中的親友關係還算親密的也不多了。但儘管此人是個癮.君子,在外頭的風評並不算太差,如果不是出了小貝貝的事情,老鄰居們對他更多的是抱同情惋惜的態度。他不是個愛找事的性子,跟人也基本上不起衝突。
老邢喝了口茶,長長地吁了口氣:「小貝貝雖然還是個小娃娃,可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這麼死了。黃進這小子雖然混賬,我也想抽他。可做了就是做了,沒錯就是沒錯。真稀里糊塗地把罪名安在他頭上的話,那個下了黑手的熱鬧怕是要在背後笑死我們了。小林,你幫忙想想,黃進還有可能得罪了誰。這個人很有可能認識小貝貝,甚至還相當熟悉,以至於他(她)抓小貝貝的時候,小貝貝一開始根本就沒激烈的反抗。」
小貝貝是個懂事的孩子,因為爸爸的事,他有點兒靦腆內向。如果是素不相識的人,他肯定不會毫無戒心。兇手與黃家人有仇,對小區環境極為熟悉,另外也能取得小貝貝的信任。這樣一個人,看似非常容易推斷出身份,可事實上,單有仇這一點就難以界定清楚。因為對方完全可以是單方面仇恨,黃家人絲毫不知情的狀況。
林奇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道:「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可我想來想去都沒想到有誰能跟黃家人仇恨大到這份上,竟然對著小貝貝下手。黃進的爹媽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從來不跟人吵架。黃進他老婆也是個性情和軟的人,從不議論別人的是非。至於黃進本人,我也想不出他能得罪誰到這份上。」
老邢催促林奇,強調道:「仔細想,一點兒小事都不要放過。我們當警察的,要破案就得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犯罪分子的動機。你把你以前碰到過聽到過的案子全都翻出來好好想想,看看有沒有情況跟黃進家裡頭類似的。」說到這裡,他又嘆了口氣,「你們說說看,這要是能有個監控攝像頭多好。什麼都拍的清清楚楚了,也不用我們跑斷腿了。」
林奇眼睛一亮,突然間轉頭看周錫兵,嘴巴動了兩下,還是沒敢當著老邢的面出聲。等到老邢去後面所長辦公室找吳所長時,林奇才試探著問周錫兵:「周指,能不能讓王汀……」
他的話還沒說完,周錫兵就變了臉色,簡直可以說是疾言厲色了:「怎麼,你不是警察,自己就沒能耐破案?好好想想到底什麼人可疑才是真的!」
實習生小江嚇得腦袋一縮。指導員工作時雖然嚴肅,可對待他們這些小的還是非常和氣照顧的。他沒見過指導員這麼吼人。
周錫兵自覺失態了,伸手拍了拍林奇的肩膀,示意他跟著自己去辦公室。等到門板合上了,他才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急得慌,我也急。我做夢都想儘快抓到真正對小貝貝下毒手的人。可是我們不能有這種依賴思想。我也不怕你說我自私,我是堅決反對王汀通靈的。歷史上能開天眼的都不得善終。以後,你也別再想這些了。」
如果讓王汀參與這樁案子的話,即使居民樓全是私人財產,說不定王汀也能通過王小敏或者其他媒介找出破案的線索來。可就跟周錫兵說的那樣,他自私,他捨不得讓王汀再參與到案件中。她牽涉的案子越多越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擁有這樣的特異功能,周錫兵都不敢想象,王汀一旦被別有用心的察覺的話,將會遭受怎樣的命運。
將自己最大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告訴自己,王汀又對他傾注了怎樣的信任。周錫兵唯一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保護王汀的安全,儘可能減少她暴露的概率。
林奇有點兒尷尬。他承認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了,沒考慮到周錫兵的立場。他們都默認一個事實,通靈傷身,所以即使王汀的靈力能夠幫助破案甚至說可以在事業上為周錫兵提供極大的幫助,周錫兵還是相當反對王汀通靈。從陳潔雅的案子過後,林奇就再也沒見過王汀參與到任何案件當中去。
周錫兵肯定很愛王汀吧。作為一隻曾經被人跟王汀湊成對的單身汪,林奇心裡頭百味雜陳。黃老邪能夠為了一本武學寶典直接坑死了自己的老婆,人對於自己執著的東西肯定都輕易不能鬆手。入寶山而空手歸,說的就是周錫兵現在的狀態吧。
林奇點了點頭,直接道歉:「對不住,周指,我太心急了。」
周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誰的嫌疑最大吧。我要出個差,這段時間都不在。我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能有好消息告訴我。我相信你,你肯定不會趁著我不在,去找王汀說這件案子的,對不對?」
王汀喜歡小孩,對孩子充滿了感情。如果她知道了小貝貝的事情,說不準就會忍不住想辦法探聽更多的消息。在王汀的安全問題上,周錫兵就是一隻驚弓之鳥。他以一種笨拙而強硬的方式竭盡所能地維護著女友的周全。
林奇被他期待的語氣逼的,愣是沒好意思再說什麼,只能硬著頭皮咬牙應下。他絕對不會去主動找王汀。
結果周錫兵一點兒也不含糊,強調道:「她來找你也不行。保密意識知道不?她不是警察,不準對她透露任何案情!」
林奇無奈,只能悻悻地應下。
周錫兵警告完了下屬,趕緊去所長辦公室交接手上的工作。趙處長已經聯繫過吳所長了,後者一見周錫兵就笑,調侃道:「精兵強將永遠都要好鋼用到刀刃上啊。我們周指導員還是得上刑偵戰場。」
正跟吳所長說事情的老邢也笑了,揶揄周錫兵道:「哎喲,吳所長,我估計你留不了周指多長時間了,保不齊沒多久他就又得調回市局去。周指還是得去辦大案子。」
周錫兵連忙擺手:「二位老哥,都別笑我了。大過年的,誰願意出差。也就是我現在沒有家小拖累,這種事情不找我找誰。」
吳所長又關心了周錫兵過年跟著女朋友回家見老丈人的事,笑道:「搞定丈母娘,老婆一隻腳就進門了。」他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系統基層優秀青年幹部的推薦表,塞給周錫兵,「回去填了,這個月交上來吧。」
周錫兵謝過了領導,直接拿著表去辦公室填寫。他填了一半才發現附錄的表格中還需要填寫大學畢業證書號,只得放下筆,帶回家去填寫。好在吳所長不急,讓他出差回來交也沒關係。
發動車子等預熱的時候,周錫兵思前想後,還是給趙處長打了個電話。他不放心王汀的安全。王汀單位有警衛室,而且固定資產們都是她隱形的衛兵,外人傷到她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下班以後,周錫兵就不放心了。儘管王汀以電子寵物的名義模糊了王小敏真正的身份,可周錫兵還是擔心會有人對她下黑手。
失足少女小玉、自由攝影師盧浩以及失足墜樓的邱暢跟陳潔雅,這幾件案子背後的東西實在太廣了。到現在省廳專案組還在往檢察院不斷遞交新的人證物證。周錫兵只要想到這些案子,就恨不得王汀從來沒碰過它們。任何一項遭遇落在王汀身上,他都不敢想象。
趙處長聽他說著自己的擔憂,半天才微微吁了口氣:「行,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這邊會安排人手過去保護王汀的安全。這也是我們警方欠人家姑娘的。要不是我們無能,哪裡需要她幫著找線索呢。」
周錫兵心中的愧疚更甚。如果不是他,王汀也不會在案子中牽扯這麼深。先前王汀幫林奇他們時,都是些起碼不涉及生命安全的案子。他回到家中,打開門看見王汀本人,那種愧疚的情緒愈發膨脹起來。王汀信任他,他卻沒能力讓王汀無安全之虞。
王汀看他發獃就忍不住奇怪:「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好端端的幹嘛老發獃?」
周錫兵嘆了口氣,伸手摸她的臉:「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孤單單的,多可憐啊。」
王汀白了他一眼,一點兒都沒給他面子:「快走快走,我正好清靜清靜。函函明天就回南城了,我還嫌你礙事呢!」
周錫兵立刻作勢要撓王汀痒痒,強調自己的地位不能動搖。他跟王汀鬧了會兒之後,才想起來得接著填寫推薦表,又去卧室裡頭翻自己的畢業證書。王汀拿著推薦表一邊翻看一邊調侃:「喲,周指,你這是要受表彰陞官的節奏啊。」
周錫兵見招拆招:「還要請王科長多多指導工作。」
他翻出了自己的畢業證書,找到畢業證號,朝客廳走去,正要習慣性地伸手揉王汀的腦袋時,手卻落空了。王汀指著他履歷表上的大學求學經歷,抬起了腦袋,輕聲道:「你是為了她才改考警校的嗎?」
周錫兵的畢業院校在業內也算赫赫有名,可是他第一次上的大學放在全國也是排的上名號的,可以說全國人民就基本上沒有不知道的。周錫兵為什麼選擇退學?除了這所大學裡頭沒有刑偵專業外,王汀想不到任何理由。他原本上的金融專業算是這所百年老校中的王牌專業。
周錫兵的父親從事科研工作,母親是教師,家中並沒有人當警察。好好的,大學都上了一年多,再退學改考警校,他又是為的什麼呢?
王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直接將原因想到了晶晶身上。也許是女性的直覺,也許是周錫兵對晶晶一言難盡的態度。她看到周錫兵完整的求學經歷時,第一反應就是跟晶晶相關。
周錫兵愣了一下。王汀沒有直接點出晶晶的名字,僅僅以「她」指代。可是他一聽,就知道王汀說的是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