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二)
吳芸,女,三十五歲,南省雲縣葛家鎮大宏村人。
雲縣是南省少數幾個國家級貧困縣之一,葛家鎮大宏村的吳家更加窮困潦倒。吳家兩位老人體弱多病,兒子幫人蓋房子的時候從房樑上摔了下來,在床上癱了幾年走了。兒媳婦實在過不下去,說是回娘家,回去了就再也沒回來。剩下一個小孫女吳芸,全靠自己走路都喘氣的爺爺奶奶帶著。
扶貧幹部到了大宏村以後,幫吳家辦理了貧困指標,又為小吳芸聯繫了學校,免掉了所有學雜費,讓她得以入學讀書。
王汀知道,真正實行九年制義務教育還是近些年的事情。起碼在她上小學時,是要交幾百塊錢的學費。這筆支出對於完全依靠兩畝地生活的吳家老人孩子而言,實在太沉重了。
她看著照片中小女孩的臉。從時間上推斷,當時的吳芸大約八九歲,是個容色娟秀可愛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周錫兵提供的資料上頭寫得清清楚楚,王汀根本不相信資料中那個笑得一臉天真明媚的小姑娘是吳芸。時間帶走了太多的東西,資料留下了她最純真的笑臉,時光卻讓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王汀的喉頭動了動,她抿緊了嘴唇問周錫兵:「吳芸後來怎麼樣了?」
對於一個無父無母且爺爺奶奶體弱多病的農村小女孩來說,學習幾乎是唯一能夠讓她改寫自己命運的方式。材料中寫她入學后成績十分優秀,可王汀知道吳芸在嫁給鄭東升之前的身份,好聽點兒講叫交際花,官方說法是失足婦女。她最終並沒有通過求學改寫自己的命運。
「小學畢業后就沒再上學了。」周錫兵翻看了手中的資料,聲音有點兒沉重,「她八歲多才上學,小學畢業的時候十四歲了。當地人算虛歲,認為她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姑娘了,不上了就不上了,她跟著人出去打工了。」
扶貧不同於短期救助,最艱難的就是追蹤。工作人員可以盯著看一年兩年,可是持續時間更長了,萬事就難講了。
周錫兵聯繫了大宏村小學的退休老師。老教師倒是對吳芸還有些印象,他記得吳芸當初的成績還可以,上初中不至於跟不上。只是全鎮只有一所初中,大宏村位置偏,要上學就得自己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吳芸當時要去報名的時候,在路上摔了腿,車子也摔壞了,推回家被她奶奶打了一頓,她就沒再上學了。
經濟越是不發達的地區,人們對於女孩子的教育越是忽視,這簡直已經成為一個惡性循環。任何一點兒在外人看來根本不算事情的事情,都能讓女孩子輕易斷了求學之路。年紀太大了,女孩子上多少學有什麼用,這些觀念成為壓在她們稚嫩的肩膀上最沉重的負擔。
周錫兵輕咳了一聲,催促王汀早點兒休息。警方目前正在重點調查吳芸從離家打工到嫁給鄭東升之間這十年的人生經歷。沒有固定單位,沒有穩定的社會關係,吳芸這十年間的生活實在太複雜了。警方希望從中摸出關鍵的線索,比方說,她為什麼要跟當年的綁架案扯上關係。那個帶走了鄭妍的人,是不是就是她在這段時間裡認識的?
「睡吧。」周錫兵督促王汀放下手中的資料,放低了聲音哄她,「你睡覺,我看著你睡著了再關機。」
王汀點了點頭。也許是疑心生暗鬼,也許是她對於自己的女性魅力從來都不以為意,比起余磊在引誘她跟他一塊兒去雲縣,她更傾向於余磊在暗示她什麼。這種認知讓她更加毛骨悚然。余磊知道什麼?他到底出於什麼目的調查她?他怎麼清楚他們正在調查吳芸的事情?
「別怕。」周錫兵隔著屏幕輕輕地摸王汀的臉,安慰道,「有人一直保護你。余磊那邊,市局也有人盯著。」
王汀「嗯」了一聲,鑽進了被窩,合上眼睛睡覺。她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輕蹙著,似乎心事重重。周錫兵隔著屏幕看她的睡顏,忍不住想要嘆氣。這一晚,王汀肯定會睡不好,她勢必又要想案情了。
如果可以,周錫兵願意走進她的睡夢中,將她拽出來,讓她不要再為這些事情煩心。他不停地撫摸著屏幕上王汀的睡顏,似乎可以隔著冰冷的屏幕,將指尖的溫暖傳遞給自己的女友。這個人,他想照顧她,不讓她再受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傷害。
一直到夜深了,周錫兵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沒捨得關手機,王小敏也乖乖地沒有自動關機。王汀好可憐啊,一個人睡覺都沒人陪她。
小兵兵不滿地嘟囔:「可是我的主人也很累啊。你主人為什麼不能體諒他?」
王小敏怕吵到了王汀,只能對小兵兵瞪眼,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因為我主人非常非常好,要是你主人對她不好的話,就會有人把她搶走了。」
哼,它要看好了王汀。帥哥不在家,它要聯合好所有的固定資產,不讓壞人欺負到王汀。王小敏信心十足,結果睜著眼睛沒堅持半個小時,小兵兵就聽到了它的呼嚕聲。切!它要相信王小敏才真的有鬼。
第二天一早,鬧鐘又將王小敏給吵醒了。它趕緊揉揉眼睛,精神抖擻起來。它才沒偷偷睡懶覺,它就是小小地打了會兒盹。王汀睜眼看它偷偷摸摸切換到視頻上,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它的臉。恰好對面的周錫兵也睜開了眼,看到的就是女友溫柔到近乎於寵溺的笑容:「困了你就睡覺啊,幹嘛硬撐著。」
周錫兵出差這麼多回,頭一次後悔自己不是在家中的床上醒來。如果是在家裡的話,他還能伸手將王汀摟在懷裡好好親熱一會兒。被窩裡少了一個人,再暖和都冷清的不行。
王汀本以為自己是逗了只小貓,結果卻讓日天日地的日泰迪會錯了意。隔著幾百里的距離,周錫兵都竭盡所能地展現他的火熱。要不是王汀作勢要翻臉,還不知道這人要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王汀連忙喊停,她一點兒也不想跟周錫兵全方位的打招呼。她揉了揉眉心,總算想起了正經事:「吳芸上小學階段的事情也要好好調查。我總覺得,裡面可能有什麼事情。」
吳芸離開家鄉的時候,差不多十四五歲,是人生的少女階段。可是她上小學時的年紀差不多又剛好是王函被綁架,鄭妍失蹤時的歲數。究竟是哪一年讓她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周錫兵嘆了口氣,放棄了索吻的堅持,皺著眉頭道:「寶貝,你這麼給我潑冷水,實在有害我的身體健康啊。」
王汀冷笑:「縱慾才更加不利於身體健康吧。我只聽說過縱慾早衰的,可沒聽說誰清心寡欲身體虧虛啊。好好工作,周警官,人民的生命安全還靠你們保護呢!」
被督促的周警官只得放棄了隔著電話耳鬢廝磨的打算,爬起床往保護人民群眾安全的路上去了。調查吳芸背景的任務主要由另外兩位警察負責,周錫兵給他們打了電話,提醒注意吳芸離開家鄉之前的經歷。與其大海撈針一樣找她混跡社會時的經歷,不如先看看這一段裡頭有什麼內容可以撈出來。
他翻著從南省扶貧辦官網上下載列印出來的資料,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如果那個余磊知曉內情,那麼他肯定是在暗示王汀一些事。這個人,又是從哪兒知道這些事的?他怎麼知道自己會進安市的專案組,還會調查吳芸?
周錫兵微微蹙額,給趙處長打了個電話。余磊的所作所為看似不經意,卻每一個小動作背後都大有深意。盯緊了這個人,注意他的社交關係,也許他們能挖出更多的內容。
讓周錫兵意外的是,余磊並沒有在南城多留,今天一早就開車回江城上班去了。周錫兵皺了皺眉頭,心中想法一個接著一個,最終他只是抿了下嘴唇,按照既定計劃朝王家走去。
來安市公幹,准女婿不上老丈人家的門,實在說不過去。他在街上買了一袋子水果,直接去敲王汀家的門。
王汀的母親現在基本上都是待在家裡頭料理家事,聽到門鈴響趕緊過來開門。見了周錫兵手上的水果便拉下了臉:「小周你這樣的話,阿姨不讓你進門的啊。人來了就行,還拎什麼東西啊。家裡頭吃的一堆,我還指望你回去的時候給王汀跟函函多帶點兒東西呢。」
王汀,函函,即使是不經意的小細節,父母對兩個女兒不同的態度還是顯現了出來。周錫兵笑了笑:「也沒什麼東西,就是天挺乾的,王汀說多吃水果好。」
王家媽媽笑了:「王汀啊,就是喜歡什麼都操心。」
「能有人操心是福氣。」周錫兵微微地笑,「我運氣太好了,才有她操心我。」
王家媽媽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更深了:「對對對,能有人跟在後頭操心,那真是天大的福分。你叔叔人在書房裡頭呢。昨晚沒少喝酒,今天就在家歇著了。」
周錫兵放下了手裡的水果,又讓自己的准丈母娘不要忙了,他當這裡是自己家;然後才敲了書房門,聽到「進來」以後,推開門邁進了腳步。
昨晚的應酬,王汀父親似乎真沒少喝酒,到現在看上去精神還是一般。周錫兵來之前打過電話,對於他的到來,王汀父親並不驚訝。他沖周錫兵點點頭,招呼這個年輕人坐下:「你問吧,我知道的都會說的。」
周錫兵笑了,伸手攤開了筆記本,跟自己的老丈人解釋:「爸爸,你別誤會,我就是想來問點兒陶鑫的情況。按照明面上看到的,陶鑫當時經濟狀況尚可,他沒必要狗急跳牆,直接犯下綁架重罪。」
王家爸爸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是聽周錫兵繼續談了下去:「現在我們懷疑陶鑫當時可能有其他開銷,所以才承受不住鋌而走險。爸爸,你知道他有什麼癖好沒?當年他的朋友現在基本上都散光了,鄭東升也死了,我們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王爸爸搖了搖頭:「陶鑫這個人膽子比較大,豁的出去,做事不怎麼考慮後果。他一直沒結婚,有些愛玩,但是特別燒錢的嗜好,我沒見他碰過。」
周錫兵問的更加具體了:「比方說黃賭毒之類的?」
「沒有。」大約是談起了一個讓他不快的人,王家爸爸的興緻始終不高,「陶鑫也找小姐,不過他對這些興趣不算大,這是玩玩而已,不會在她們身上多花錢。」
「所以當初吳芸明知道鄭東升有老婆孩子,還硬是跟上了他?」周錫兵的姿態看上去頗為輕鬆,好像真的只是作為一個晚輩在跟長輩閑聊一般。
王爸爸啞然失笑,半晌才搖搖頭,嘆了口氣:「鄭東升這個人呢,眼界比較窄,心眼也不大。要說陶鑫呢,他就是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也不會太上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生意上。你要問我他對什麼最感興趣,他對生意興趣最大。」
周錫兵突然打斷了老丈人的話:「那當年您跟他合夥做生意失敗了,他肯定非常失望吧。爸爸,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生意一下子就出問題了呢?」
這個問題已經相當失禮了。可當著准女婿的面,王家爸爸卻不得不回答:「生意場上哪裡有保險的。你看到一個億萬富翁,他的背後就有起碼一百個血本無歸的人。有人賺了就有人虧了。王汀不喜歡做生意,也是叫嚇壞了。」
他避重就輕,似乎非常不願意提起自己狼狽不堪的歷史。公司倒閉了,債主天天登門,家裡的大房子被銀行收走抵債了,他跟妻子不得不出國打工尋找更好的機會,兩個女兒也被迫留在了國內。後面的事情,他更加不願意再想起。
可惜周錫兵這個毛腳女婿實在差了點兒眼力勁,居然還在追問:「是政策突然調整了還是對方跳單了?那時候,陶鑫一定很崩潰吧。」
他的態度如此堅決,王汀的父親甚至沒有辦法躲避,只能勉強回答:「有塊地的開發出了問題,資金鏈一下子斷了,後面就綳不住了。」
周錫兵像終於察覺到岳父的不快一樣,趕緊將話題轉移到了另一樁事情上:「難怪陶鑫會瘋。這人也真是的,竟然會想到對王函下手,實在是喪盡天良。王函那時候才多點兒大啊。」
王家爸爸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他喝了口濃茶,捏了捏太陽穴,只說了一句:「這個人太瘋了,他想做的事情就要不惜一切代價。這個混賬!鄭東升不殺了他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他。」
「他是自己從台階上摔下去的。」周錫兵沒在老丈人面前遵循保密原則,詳細解釋了情況,「鄭東升當時已經死了,摔在金魚缸的斷口上切斷了大動脈。」
王家爸爸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嗯,老天爺自然會收拾他的。」
儘管周錫兵想跟自家老丈人多聊聊當年的事情,但是王家爸爸似乎昨晚喝的太多了,到現在也沒緩過神來。兩人聊了沒一會兒,他就捏著太陽穴又回房間裡頭躺下來了。
王家媽媽對於丈夫昨晚的酩酊大醉十分不滿,當著周錫兵的面也沒給丈夫留臉:「你就喝是了,等王汀回來,看她怎麼說你!」
王家爸爸的臉色很不好看,是不健康的灰白當中顯出了丁點兒潮紅。他不耐煩道:「一天到晚叨叨叨,王汀就是像你這個壞習慣,也不曉得吵不吵的人耳朵嗡嗡響。」
周錫兵笑了:「王汀挺好的,有她念著我,對我身體也好。」
王家爸爸嘆了口氣:「你現在說這話簡單,等你二十年三十年以後還能這樣說,才真是能耐呢。」
「呸!你個老頭子,你自己做不到幹嘛說人家小周。」王家媽媽朝丈夫進卧室的背影啐了一口,又喊他,「你葯吃了沒有啊?別到時候你躺下來了,還是我倒霉。」
她收回眼神,才看到周錫兵臉上的笑,不由得嘆了口氣:「王汀有的時候是愛嘮叨,函函都怕她姐說。可是吧,要是換到外人面前,你看她說不說話,她根本理都不理人家。」
周錫兵點點頭,伸手幫王家媽媽擇薺菜,這個時令的薺菜最鮮嫩清香,王汀也愛這個味兒。他摘掉了枯黃的葉子,表示贊同:「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家媽媽放下了手中的野菜,正色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女兒也是個脆弱的姑娘家。你別嫌我偏心我自己的女兒,專門要求你。王汀啊,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樣,你要多體諒她。」
周錫兵笑了:「嗯,她是最獨一無二的。」
這樣的回答並沒能讓王家媽媽滿意。年過半百的女人將菜籃子往邊上推了推,做出了長談的姿態:「不,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王汀跟你吵架跟你鬧,那說明她非常在意你。」
周錫兵也放下了手中的野菜,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知道。」
他的態度看上去誠懇極了,卻不足以打動一位母親的心。王家媽媽長長地吁了口氣,問周錫兵:「你上一次跟父母抱怨工作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周錫兵愣了一下,搖搖頭:「我不說這些。」當初他選擇考警校,連一貫極為開明的父親都堅決反對。雖然最終父母還是尊重了他的決定,可是這件事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了他們家庭內部的雷點。一旦他有抱怨的意思,他媽肯定立刻讓他辭職,改去干別的工作。
王家媽媽笑了:「你還是抱怨過的吧。」
周錫兵點點頭,不好意思起來:「那時候年紀小,總看什麼都不順眼。」
「王汀沒有抱怨過,一句都沒有。」王家媽媽突然打斷了周錫兵的話,整個人都像是陷進了回憶當中一般,強調道,「無論是上學還是打工,或者是參加工作以後,她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說過一句抱怨的話。我已經不記得我女兒哭起來是什麼樣子了,因為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在我們面前哭過了。」
周錫兵有點兒尷尬,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神情悵然的岳母,想了半天他才勉強冒出一句:「她是不想讓你們擔心。」
王家媽媽笑了,笑容中帶著點兒苦澀的意味,說話也像是嘆氣一樣:「我跟她爸爸都知道啊。誰都知道王汀懂事。說起來你恐怕不相信,當年王汀上大學辦理貧困生證明也是她自己跑的。家裡頭那時候經濟狀況不好,我本來是打算賣掉她外婆傳給我的一套首飾給她籌措學費的。」
結果王汀卻說不需要了。
王家媽媽到現在還記得自己找女兒談話時,她直接推到自己面前的證明。十八歲的女兒眉目平靜,聲音溫和地讓她簽個字就行了。至於助學貸款,她自己去跑。
「我們家是城市戶口。我跟她爸爸都不是殘疾人也不是下崗工人什麼的。人家根本就不肯讓她拿貧困證明,她愣是從居委會磨到了街道辦事處,一個個地蓋到了章子,拿下了證明。為了這份證明,她給街道辦主任家的孩子免費補了一個暑假的課。進了大學以後,系裡頭的貧困生指標也有限。大家心照不宣,都是只考慮農村生源個父母殘疾或者單身家庭。又是她自己,一點點地去磨,一個個辦公室找過去,愣是把名額給要到了手。人家笑她不要臉,她說她要這個臉的話,就沒學上。她要不起。」
王汀的母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十八歲,是一個女人最要臉面的年紀。可是她的大女兒已經放棄了少女的自尊心,將自己的臉面全都扯了個稀巴爛,因為她要獨自生存下去。
在王汀更小的時候,她的母親高興於大女兒的懂事。可從女兒平靜地告訴她,自己已經處理好一切時;王家媽媽才強烈地意識到了一件事,女兒已經不需要他們的存在了。
後面這十年,無論是學習還是戀愛或者是參加工作,王汀都沒有跟父母提過,也沒有諮詢過他們任何意見,她始終獨自生活。
「你不知道,王汀把你帶回家的時候,我跟她爸爸到底有多高興。函函嘲笑我總是催王汀找對象,實際上,我哪裡敢催呢。」王家媽媽嘆了口氣,看著周錫兵,「她如果跟你吵架或者發脾氣,那她一定是很相信你才這樣做的。王汀幾乎從來不發火,她非常能忍。」
周錫兵點了點頭:「嗯,我知道,媽媽,你別擔心王汀了。我會照顧好她的。」
王家媽媽垂下了腦袋,眼睛有點兒發紅:「你別虧待她就好了。我們當爹媽的做的不夠,現在想要補償也晚了。希望你能做的比我們好。」
其實作為女方家長,王家媽媽跟周錫兵說這些有交淺言深的嫌疑。可是兩人似乎都跟沒有察覺到不妥一樣,自然而然地就說起了這個話題。等到王家媽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回來,周錫兵才將話題又轉移到了十多年前王汀父親生意失敗的事情上。
王家媽媽嘆了口氣:「也是你叔叔他太魯莽了。那塊地原本說是不能開發成商業住宅的,後來一個主管領導說可以幫忙想辦法,將土地用途改一改。這種事不稀罕,操作成功的人也不少。那個時候房地產大熱,你叔叔就把所有的錢全投進去了。結果省裡頭開會嚴抓非法用地問題,你叔叔成了典型,項目被緊急叫停。」
那個年代的房地產開發都是靠銀行,先貸款把房子建出來,然後再賣房回籠資金。土地的開發擱淺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重啟,每天需要還給銀行的利息都是個驚人的數字。
最終,資金鏈斷了,叱吒商場十幾年的王家爸爸,最終折戩在一塊地的開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