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九)

  禪房中沒擺放香爐,然而也許是傢具器皿擺設都熏過了的緣故,屋子依然自帶一股檀香。隔著案幾,乾瘦的老和尚坐在半舊的蒲團上,手中捏著念珠,眼睛似乎睜著又似乎像要閉目養神。


  他的腿是雙盤。周錫兵看王汀練瑜伽時,也跟著嘗試過雙盤,一隻腳剛搬到大腿根,另外一隻腳再碰膝蓋都艱難,他是決計完成不了雙盤的。周錫兵暗自感慨了一回老和尚的腿腳功夫,開門見山地追問了吳芸的事情:「師父,您說之前那位女士已經認定了,請問她認定的什麼?您又肯定了什麼?」


  老和尚笑了:「她認定的自然是她自己認定的事情,我肯定的是她認定。」


  這兩句話跟繞口令一樣,聽的人云里霧裡。周錫兵以他一貫兩點連成一線的邏輯思維,直接切入了結論:信則有,吳芸信了她自己信的事情。普雲大師知道她信了,也只能由著她去相信。至於事情的真與假,老和尚哪裡知道。


  周錫兵暗道,難怪王汀說什麼人算命都是玄學,玄之又玄,全靠揣測。剛好說中了,那就是提點。要是沒說中,那也沒什麼,都是你想多了,大師根本就沒這麼說,是你自己理解出了問題。


  當著普雲大師的面,周錫兵自然不能說自己的心裡話,只微微一笑:「大師所言甚是。既然她信了她想的,自去驗證就好。」


  普雲大師一張臉乾癟癟的,原本距離世俗眼中的佛相甚遠。可他此刻面上那種揮之不去的悲憫之色卻又讓他周身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光芒。太陽從窗戶透進來,光暈顯在他臉上,模模糊糊的慈和,只讓人生出如沐春風的感受。


  瘦小蒼老的和尚默默地撥動著手中的念珠,嘴唇輕輕地上下嚅動,像是在念什麼經文。周錫兵沒敢打擾他,只默默地在邊上等著。老和尚念完了一小段經文之後,才輕輕地吁了口氣:「都是緣法。」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周錫兵不知道普雲大師口中的緣法到底是什麼。他甚至懷疑普雲大師自己也說不清楚。能說清的,早就肉身成佛了。哪裡還需要待在廟裡看他們這些凡夫俗子。


  眼看著老和尚三緘其口,周錫兵也沒在吳芸的話題上多做糾纏。基督教裡頭,牧師有義務為懺悔的信徒保守秘密。到了佛家,他想應該大概差不離。普雲大師聲名在外,如果連丁點兒給香客保密的意識都沒有,想必他自己惹來的麻煩足夠掀翻了整個寺廟。


  周錫兵輕咳了一聲,開門見山:「大師,我這次來是想問問姻緣。」


  普雲大師笑了,人一上了年紀,嘴巴就往裡頭縮,癟癟的分外明顯:「哪兒來的大師啊,叫大師都去地底下了。你要問姻緣,直接去前頭求個姻緣簽就好。況且,人們總是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命里沒有莫強求。其實啊,還有一句話,叫正氣內存邪不可干,姻緣好不好,看的是兩個人自己。」


  周錫兵沒在稱呼上糾纏,笑了笑道:「可我女朋友小時候有緣請您看過命格,城南王家的大女兒,不知師父您可記得?」


  他過來是請人打了招呼,普雲大師哪有不清楚背後關係的道理。老和尚輕輕點了點頭,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記得,王家的一對女兒,都是好孩子。」


  至於怎麼個好法,普雲大師就矢口不提了。


  案几上擺著一壺新茶,來了新香客之後,作為大弟子的中年和尚十分殷勤地換了茶水茶具。普雲大師笑著示意周錫兵:「請用茶。」


  周錫兵摸不清他是不是想跳話題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追問下去:「說到茶水,我倒是想起來我岳父說,我老婆的妹妹,小時候原本叫王涵的,後來還是您給改了名字。你說,她不該多水。」


  普雲大師沉默了一瞬,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半晌,他才點了點頭:「對,那是個聰明孩子。水生智慧,孩子太聰明了,會壓不住命格的。」


  周錫兵端起了茶碗,拿碗蓋輕輕颳了刮茶末子,抿了口茶水。等到略帶著點兒甘冽的苦澀味兒從舌尖滾下喉嚨后,他放下了茶碗,目光落在了普雲大師的臉上:「師父,您說,王函是什麼命格?」


  禪房裡頭靜悄悄的,窗外遠遠的有撞鐘聲傳來。周錫兵不知道這鐘聲到底提示著什麼,只聽長長的鐘聲,似乎將整個寺廟的時光也拉的悠長起來。長長的,是一條時間的長河。普雲大師就在這長河中徜徉,他跋涉了許久,才輕輕噓出了一口氣:「是文曲星的命格,生來就是文曲星。」


  周錫兵笑了,目光盯在普雲大師的臉上一瞬不瞬:「師父,那您說,我是什麼命格?」


  普雲大師面上也浮出了笑容,微微搖了搖頭:「你自小天資聰穎,應該也被人稱為神童。不過,你不是文曲星的命格,命中注定了會更改方向。你十幾歲的時候,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原本計劃好的人生,全部被推翻了。」


  周錫兵面色不變。他的人生軌跡談不上秘密,只要有心,都能調查出來。他笑了笑,像是在質疑普雲大師一樣:「可是王函現在,每次考試都在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掛科。她現在,還是文曲星的命格嗎?」


  悠長的鐘聲終於停下了。普雲大師微微眯著的眼睛也睜了開來。他輕嘆了口氣,像是頗為惆悵一般:「文曲星哪裡能待的長呢。那姑娘現在身在何處?」


  周錫兵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普雲大師的臉,他清了清嗓子:「南城,王函在南城上學。」


  普雲大師捏著念珠數了七顆子,才又開了口:「難怪呢。她的命格被借走了,現在已經不是文曲星的命。也好,慧極必傷,什麼鎖都鎖不住,還是一生平平安安的好。」


  「命格還能有被借走的嗎?」周錫兵的面上浮出了疑惑的神色,眼睛也恰逢其時地微微睜大了,似乎在聽天方夜譚一樣,「人的命格能被借走?」


  茶碗蓋開了,白色的霧氣氤氳開來。普雲大師的身形原本就瘦小,盤坐在蒲團上更加是形銷骨立的一抹影子。茶水上的霧氣,幾乎遮蓋了他大半張臉,周錫兵只看到他眼中的悲憫之色:「借勢,人有的東西,想要借的,自然會想方設法去借。」


  「能借到?」周錫兵還是難以置信,看著老和尚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普雲大師沒有喝茶,只聞著茶香,輕輕開了口:「借的人相信能借到,被借的人心甘情願出借。他們都相信了,自然也就借到命格了。」


  「你是說,我老婆的妹妹心甘情願被借走了她的文曲星命格了?」周錫兵瞳孔微縮,目光已經從香客轉為了刑警模式,「她為什麼會願意被借走命格?」


  普雲大師啞然失笑,半晌才搖搖頭:「我不知道。這個,除了菩薩以外,也就是她自己知道。不過王家的小女兒小時候受過傷,很多事情都忘了。」


  周錫兵不肯放棄:「她是自己忘了,還是因為被借了命格,所以才忘記的?」


  普雲大師沒有回答周錫兵的問題,反而目光平靜地看著他,輕輕地嘆息:「文曲星的命格有什麼好啊。老天爺給的越多,要承受的越多。無知無識平平安安才是大福氣,否則怎麼說人生苦從識字起呢。」


  這話越說越混亂了。周錫兵不願意由著老和尚這麼繞下去,直接追著問:「您的意思是,王函被人借了命格,所以才變成了現在這樣。那麼,到底是誰借走了她的命格呢?」


  普雲大師再一次笑了起來:「命格是天生的,誰能真借的走呢?要借的,總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跟高利貸一樣,誰敢跟老天爺賴賬啊。」


  他現在的說辭,似乎又在打先前的臉。可是周錫兵還是隱約咂摸出了意思,有人想借王函的命格,因為她所謂的文曲星命格。


  大約是周警官的神色太過於嚴峻,簡直到了黑臉判官的地步。普雲大師尚未來得及得道成佛,也是畏懼黑臉警察的。他安慰了一句周警官:「平安是福,你愛人的妹妹以後都是福祿命,這輩子衣食無憂,這才是最好的命。」


  周錫兵的瞳孔微微縮了縮,沉聲道:「因為她舍了文曲星的命格,所以她才能平平安安的。」


  普雲大師將冷掉的茶水倒進了茶盤當中,像是在應和周錫兵的問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有舍才有得,世間萬物,莫不如是。」


  「如果她不肯借命格呢?」周錫兵突兀地開了口,「如果她不同意借命格,是不是就成了這杯被潑掉的茶水?」


  普雲大師捏著茶碗的手停滯了一瞬,然後才重新擺放回桌上。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周錫兵的問題,這位心急的警察已經追著問了第二個問題:「借命格,除了這種生門,是不是還有死門?」


  要是尋常人家會面,這還沒有過正月十五,說什麼死不死的,實在是大忌諱。不過佛家不忌憚這些,普雲大師心平氣和地告訴周錫兵:「我慚愧的很,修行淺,我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生門死門。」


  周錫兵將話題又繞到了前面:「那活著借命格的,是不是要走什麼儀式?」


  普雲大師依舊不接他的話,還是搖頭:「我不知道,命都是老天爺定的。我只見過修行改命的,多做善事,人的面貌精神啊,都大不一樣。」


  「那借了命格的呢?」周錫兵盯著普雲大師的眼睛,「尤其是借了死門命格的呢?」


  普雲大師微微嘆了口氣:「逆天的,終究會反噬。不是自己掙來的,而是騙來搶來的,肯定得付出千百倍的代價。你是警察,應該比我這個不通俗世的人知道的多啊。」


  禪房門被敲響了,那位笑起來跟個彌勒佛一樣的中年和尚在外頭小心翼翼地喚師父:「有位施主想請您老人家幫忙去看看風水。」


  普雲大師對周錫兵露出個苦笑:「看,出家人不打妄語,老和尚一說謊,就當場被打臉了。人在俗世中活著,誰還能不通俗物啊。」


  話雖然這樣說,普雲大師卻沒有請新香客進來的意思,直接讓徒弟去回絕對方:「讓他另請高明吧,我哪裡會看什麼風水。我就是個沒用的老和尚,就等著什麼時候兩條腿一蹬,走了。」


  一位聲名在外的高僧嘴巴裡頭說出這種話,實在有些不合時宜。普雲大師卻渾不在意,反而嘆了口氣:「得道高僧,誰得了道啊?反正我是沒本事得道的。我要真得道了,也不會有人跑來喊我看風水了。」


  當師父的人一推五六三,在外頭的徒弟急的不得了,支支吾吾道:「師父,您老人家還是撥冗給看一下吧。這位先生來的急,事情也比較棘手。」


  普雲大師沖周錫兵微微點了點頭,露出個算是不好意思的神色:「叫您見笑了啊。你看,我也是俗人一個,說是修行,可還不是凈做著俗事。」


  周錫兵站起了身,沖普雲大師微微鞠了個躬:「叨擾師父了,您老且忙吧。」


  來人的身份勢必非同小可,起碼是中年和尚惹不起的角色,否則他也不會犯了忌諱,強行中途插.進來。


  周錫兵伸手,想要扶起盤腿坐著的普雲大師。老和尚身子一聳,竟然連扶著案幾都不必,就自己這樣站了起來。雙盤了這麼久的功夫,他的腿腳也沒有半點兒酸麻的表現,竟然就這樣自自然然地抬腳往禪房門口去。光這手腿腳功夫,沒有時日,尋常人都練不出來。


  禪房門開了,中年和尚那碩大的跟葫蘆瓢一樣的腦袋伸了進來,粉團團的一張臉上,眼睛擠到了一塊兒,沖屋裡頭的周錫兵露出了個告罪求饒的神色,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實在是對不住,還請施主海涵。前頭的姻緣簽,我已經跟解簽的師父說過了,您可以不用捐香火錢。」


  周錫兵笑了笑,也回了個合十禮,只說沒關係,是他叨擾普雲大師的時間太長了。


  普雲大師對著徒弟,臉上的神色算不上好看:「我又不會給人看風水。能看風水的地方多了去,你撿幾個告訴他們不就行了。非得急吼吼的喊我做什麼?我看風水,不是在砸廟裡頭的招牌么。」


  這位老和尚,還真是個妙人。如果不是心頭沉甸甸的,還在思考生門與死門的關係,周錫兵幾乎要忍不住笑了。可惜唇角才微微上翹,腦海中翻滾的思緒又硬生生地將笑紋給抹平了。同樣是被綁走的少女,晶晶死了,王函毫髮無損地回來了,難道跟借命格的方式有關係?這個人為什麼一定要借少女的命格呢?難道是所謂的采陰補陽?


  他陷入了沉思,腳下的步伐不免停頓了一下。走廊中,中年和尚迫不及待地跟自己的師父訴苦:「我哪裡沒少給他們推薦人選啊。再說了,人家看上的人選也不是我能推薦的。那都是相當有名的大師,萬里挑一。結果選好日子,也遷了墳,都安置好了,法事也做了。他家的墳被人打了三個大洞,還釘了釘子。」


  周錫兵的腳步停下了,想要再聽個究竟,普雲大師師徒已經往前面去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隱約猜到了是那位從安市走出去的能耐人。興師動眾地折騰了這麼久,他家的祖墳還沒有遷好?現在可是過了春節假期,要再弄不好的話,上趕著過來溜須拍馬的大小官員,上班要怎麼安排啊。


  周錫兵不由得同情起此人祖墳所在轄區的同行了。他家的墳墓被人打了三個大洞,可不得特事特辦,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挖出來。想到後面,周錫兵又搖了搖頭,自嘲地翹了翹唇角。大概也用不到他們這些基層小警察,自然有人上趕著要好好表現。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轉身又繞到了前頭的大殿中。也許是普雲大師始終沒有給她明示,吳芸即使篤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卻還是沒有立即去驗證,而是轉到了大殿裡頭不停地燒香求籤。連專門坐在門邊給香客們解簽的和尚都不讓她繼續求下去了,求的次數太多就不靈驗了,菩薩也會忙不過來。


  周錫兵抬腳邁過了門檻,眼角的餘光睇著吳芸。這個女人的魂跟不在身上了一樣,兩隻眼睛木獃獃的,間或一輪,才帶出了點兒活人的氣息。她焦灼不安地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塗了唇膏卻依然乾裂出口子的嘴唇神經質地上下嚅動著,不知道究竟在念叨什麼。她從口袋裡掏出了百元大鈔,塞進了功德箱中,然後用滿懷希冀的眼神盯著佛像,似乎在請求佛像的啟示。


  可惜佛像見多了芸芸眾生,她的目光再可憐再狂熱再殷切,也不能打動佛像真佛上身,給她指出一條明路來。


  吳芸失魂落魄地癱在蒲團上,她的雙眼像是失去了焦點,只能茫然地睜著卻沒辦法在視網膜上形成完整的投影。她愣了一會兒,當目光碰到門外頭一角黃色的□□時,她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跑,焦急地喊著普雲大師的名號,語氣哀求:「大師,生門好不好?我求求你,給我女兒開生門吧!她就是個傻子,我養她一輩子,我也認了。」


  禪房與佛殿之間的小院子中,普雲大師被徒弟們簇擁著,立在廊下。他聞聲轉過頭來,朝吳芸露出了個無奈的神色:「我是個沒用的和尚,哪裡會開什麼生門。我幫不了你,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吳芸渾身打了個哆嗦,手指頭摳在門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普雲大師腳步不停,轉過身子來,帶著徒弟們迎接側門中走進的一連串身影。大約是覺得不妥,連接著兩邊的門被合上了。再打開的時候,院子中已經不復那幾張在安市本地新聞裡頭也出現過的臉。周錫兵這幾天一直在研究安市等南省城市這幾年官員的動遷狀況,因而對他們的臉分外熟悉。


  看到這些人的臉,再聽他們嘴中說出的「領導難得回來一趟,就出了這種事,我們安市上下臉上都沒光」,周錫兵只覺得說不出來的諷刺。他抬起眼,眼觀鼻鼻觀心的佛像的視線剛好對著他。大佛在拈花微笑,是不是嘲笑世人的愚蠢荒唐?

  吳芸跌坐在門邊,手指甲扳斷了半截也渾然不覺。她像是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周錫兵看著這個痛苦不堪的女人,心中的感受百味雜陳。是她引誘了晶晶嗎?像倀鬼一樣,將無辜的晶晶引誘進了老虎的血盆大口中。可惜現在,他還找不到證據,他只能沉聲問吳芸:「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告訴警方?警方一直在努力地尋找你女兒。」


  吳芸打了個哆嗦,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慌張地擺著手,連連否認:「我不知道,我知道一切早就跟警察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踉踉蹌蹌地朝佛殿外頭跑去。經過門檻的時候,她腳上的長靴還被絆了一下,膝蓋一軟,重重地跪到了地上。這一下應當不輕,魂不守舍的女人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周錫兵斟酌著要不要過去扶她一把時,吳芸已經艱難地撐著門檻又站了起來。彷彿他是厲鬼,會對她窮追不捨,她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她死活不肯透露,他們就只有等待著她下一步的行動。


  時間已經走到了中午。周錫兵有心再找普雲大師好好聊聊。所有的行當都有相應的圈子,否則警察辦案就不會需要線人提供線索了。既然晶晶當年的死亡與神神道道有著說不清的關係,與其他們警方自己挖空了心思去想,不如找專業人士指點迷津。


  更何況,當初王函被救回家之後,是這位普雲大師主動給她改了名字,從王涵改成了王函。周錫兵記得王汀曾經說過,她父親生意失敗后好幾年都沒緩過來。一直到她本科畢業讀研之後,王家才逐步恢復元氣。也就是說,普雲大師給王函改名字的時候,王家根本不是什麼富貴之家,需要老和尚巴結。


  普雲大師主動給王函改名字,究竟是出於對這個遭遇不幸的女孩的憐憫,還是有其他原因?

  水生智慧,慧極必傷,平平安安是福。


  周錫兵微微蹙額,沉默地走出了佛殿。大殿之前的池子中,有幾尾金魚晃著尾巴搖曳生姿。周錫兵盯著魚池看了會兒,聽到了旁邊人的議論:「哎喲,到底是開春了。過年那幾天,這池子曬著太陽,上頭的冰都不化。」


  水能結成冰,冰雪聰明。周錫兵的瞳孔猛然一縮,他下意識地回頭看禪房的方向。隔著寶相莊嚴的佛殿,除了裊裊的香火跟佛殿的屋脊,他什麼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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