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三)

  十二歲的小姑娘忐忑不安地坐在警察的對面, 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飛快地瞥了眼警察, 又落在了自己絞著的手上,米白的牙齒下意識地咬住了菱角狀的嘴唇。


  周錫兵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 放輕了聲音:「不用緊張, 你照實說就好。鄭妍跟你講的那個大人物到底是誰?」


  小姑娘小小的腦袋立刻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聲音也有些顫抖:「不……我不知道。鄭妍她沒說。」


  周錫兵平靜地看著這個緊張到連呼吸都急促起來的女孩, 又追問了一句:「你沒有問過她嗎?」


  「沒有。」小姑娘快速地搖著頭, 急急忙忙地否認, 「我跟她關係一般, 哪裡知道這麼多。」


  王小敏也沒閑著,跟小兵兵一唱一和詢問這小姑娘的手機。在這個遍地都是低頭族的時代,手機知道的內容遠遠超過手機主人想象。這隻小手機膽子比主人可小多了, 細聲細氣地解釋道:「鄭妍跟我主人關係的確不是很好。她們總是比來比去。我主人交男朋友了,鄭妍嘲笑她只能跟小孩子一塊兒玩。她是絕對看不上這些人的。嗯, 我主人的男朋友之前追過鄭妍,沒追到。」


  王汀很想捏一捏眉心。她輕輕敲了敲王小敏的腦袋,王小敏這才意猶未盡地從八卦中掙脫出來, 煞有介事地關注重點:「那鄭妍看上的到底是什麼人啊?」


  這個人肯定年紀要比鄭妍大不少,起碼不是她眼中的小孩子。


  手機有點兒困惑:「我不知道啊。鄭妍沒說啊。我主人問她, 她只說她絕對不會將時間浪費在對她沒有幫助的人身上。嗯,女人要早點認清自己的價值, 不要胡亂浪費最好的時光。」


  王汀聽王小敏轉述了一耳朵的包裝過後的物化女性價值觀。她感到了一種濃郁的悲哀, 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居然這樣直接把自己當成了商品, 明標價碼, 理由是只有這樣才不會成為廉價可憐的女人。難道沒有人告訴她,當女性自我物化的時候,那才是最可悲的事情嗎?為了幾件遊戲中的衣服就出賣自己,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廉價。


  「鄭妍她媽媽管著錢,不肯多給她零花錢。所以,她都是從她男友那裡拿零花錢的。她在遊戲裡頭特別捨得花錢,整個區裡頭,她衣服換的最勤快,她特別受歡迎。班上好多人都特別羨慕她。你看她的朋友圈,每次給她點贊的人都特別多。我主人可生氣了。」


  王小敏不死心,拚命地催促這隻小手機好好想想,既然鄭妍虛榮心這麼強,那麼她肯定會忍不住炫耀她交往的這位大人物的。


  手機被催的沒辦法,還是鄭妍的課桌發了話:「有啊,她經常看她手機朋友圈的。有一次還跟這個同學說,他來過我們學校,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


  王汀的臉綳得緊緊的,腦子飛快地轉著。吳芸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之後,才又失魂落魄地跑到學校的宣傳欄中來求證的。宣傳欄中的東西在某種意義上證實了她的猜測,所以她才魂不守舍地前去求救普雲大師。


  「讓我看一下鄭妍的朋友圈。」周錫兵跟王汀同時伸出了手。


  王汀愣了一下,沒想到周錫兵已經從這位六年級的姑娘支支吾吾的交代中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從鄭妍失蹤起,尤其是陶鑫跟鄭東升意外死亡之後,警方一直注意著吳芸的行蹤。她並沒有跟什麼特別的人接觸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通訊聯絡。吳芸那樣懼怕那位幕後人,必定是通過其他已經存在的信息推測出女兒在對方手中。


  鄭妍的朋友圈,在她失蹤立案之後,警方已經仔細查看過了,企圖從中發現她可能的行蹤。可惜的是,警方始終一無所獲。


  女學生被眼前的兩位大人嚇了一跳,趕緊交出了自己的手機,然後點擊進入了鄭妍的朋友圈當中,怯生生地舉著手機:「我真不知道什麼了。鄭妍老覺得別人都非常蠢,誰也沒她聰明。」


  王汀的目光在女生的臉上轉了一下,接過了她手中的手機,輕聲道了謝。她不奇怪這個女孩子為什麼之前從未跟警方提起過這件事。對大部分人而言,能不和警察打交道就不打交道。況且,她顯然並不太喜歡鄭妍。這個人離家出走失蹤了,後來又死了,關她什麼事。


  跟大部分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一樣,鄭妍的朋友圈當中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內容。除了一些日常自拍以及各種不知所云的小清新和故作老成之外,還有一些學校里舉辦的活動。王汀跟周錫兵主要的關注點就放在了這些照片上。因為只有這部分內容跟宣傳欄可能產生重疊。


  「鄭妍是什麼時候提起她認識的這個了不起的人的?」


  小女生瑟縮了一下,微微側了一下腦袋,不是很確定的口吻:「嗯,好像是去年下半年吧。嗯,她嘲笑我的時候說的。」


  王汀在心中嘆了口氣。她想起了本科時輔導員說過的一句話,人最可怕的是自以為聰明,蠢而膽大包天。以為自己走的是捷徑,卻不知道是深淵。


  周錫兵圈定了幾張跟學校宣傳欄內容可能重疊的照片,仔仔細細地一張張查看著。六年級最後一堂課是活動課,教室裡頭只有三個人,靜的可拍。


  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位中年女性的聲音:「瑤瑤,今天怎麼這麼慢,快點收拾書包,培優課要遲到了。」


  小學生慌張地看著自己的媽媽。陪著學生家長一塊兒來的教導處主任尷尬地問:「周警官,你問完了沒有?孩子還要去補課。」


  周錫兵平靜地看著教導處主任:「不是說小學生不讓補課嗎?」


  主任無奈地擺了下手:「不是我們學校補的,是學生課餘的安排。什麼時候,學生不需要通過分數入學,再說取締補課的事情吧。」


  小學生趕緊去收拾自己的書包,小聲解釋道:「媽,警察叔叔就問了兩句鄭妍的事情。」


  沒想到這話捅了馬蜂窩,家長立刻柳眉倒豎:「這種一看就不正經的東西,當媽的是小三上位,她能好到哪兒去。我們家瑤瑤可是懂事的好孩子,才不會跟這種人湊在一塊兒呢。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要問也該找不正經的東西去問。」


  周錫兵的臉沉了下來,輕聲強調:「死者為大,這位同志,還請你說話時注意一點。」


  學生家長冷笑:「自己不幹凈還不讓人說了?就她那個媽,丈夫還沒過頭七吧,才下葬吧,就能在車上跟男人拉拉扯扯的。也不怕她丈夫變成厲鬼夜裡找她算賬。聽說她當天晚上就自己發瘋自殺了。說不定就是被她丈夫的鬼魂給嚇的。」


  周錫兵臉色立刻嚴肅起來,追問道:「什麼男人?在什麼車上?具體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學生家長不屑一顧:「不會吧,你們警察不是一直在查案子嗎?聽說那位開發區的副主任都被你們請過去喝茶了。敢情你們還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們查什麼案子啊?」


  「警察沒有開天眼,警察只看證據。」周錫兵平靜地看著她,「警方辦案,一直都積極尋求群眾主動提供信息。」


  大概是被老刑警盯著看委實不舒服,這位話裡頭夾槍夾棒的女士總算放棄了diss警察的辦案能力,說了重點:「那天我開車去超市買東西。車子跟人蹭了一下,我們在路邊協商的時候,我看到了鄭妍她媽也就是吳芸從那個開發區副主任的車上下來了,那副主任還在她屁.股上擰了一下。你別覺得稀奇,吳芸是出了名的交際花,鄭東升能拿下這麼多工程,他這位二.奶上位的老婆可沒少出力。最後兩人還拉拉扯扯的,光天化日之下,那位副主任還想叫吳芸上他那兒坐坐去。我估計吳芸那時候應該就撞鬼了,太陽底下臉色都慘白的,看著就像是撞了邪。」


  周錫兵朝她點頭道謝,表示實在麻煩她了,耽擱了她的時間。


  王小敏躲在王汀的口袋裡頭瑟瑟發抖,小心翼翼地問:「王汀,真的有鬼嗎?嗚嗚嗚,好可怕!」


  小兵兵嘲笑只會嘴狠的王小敏,一身正氣凜然:「正氣內存邪不可干!」


  王汀安撫地摸著王小敏的腦袋,抬頭看周錫兵。後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走吧。」


  哪裡有什麼鬼神,吳芸之所以會那麼害怕,應該跟那位開發區副主任在車上打的電話有關。正是這一通電話,讓她毅然踏上了前往顧家祖墳的路。


  警察局中,周錫兵這次連監控會議室都沒能進去,而是坐在辦公室裡頭等待。上頭的意思已經返回了,鑒於他身份的特殊性,他暫時無法繼續參與專案組的調查工作。組長沖周錫兵點了點頭,安慰了一句:「這是紀律,希望你能理解。」


  周錫兵點頭笑了笑,自我調侃道:「估計我們派出所的所長會很高興。所裡頭的事情已經壓了一堆了。」


  組長笑了,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案子破了的話,往上頭報的時候,不會落下你名字的。你出了不少力,現在能查到這份上,你功不可沒。」


  王汀坐的位置距離兩人有點兒遠,正在努力傾聽審訊室裡頭錄像機跟整個警局大樓向他傳遞的審訊內容。這位開發區副主任一開始堅決否認自己對吳芸有不當舉止,後來警方暗示他們有視頻監控,這人才改口稱他當時就是想安慰一下吳芸而已。一個女人,丈夫死了,女兒又了無音訊,他就想擁抱一下她,給她點兒鼓勵。結果吳芸的情緒很不穩定,在路上強行下車走了。


  「你當時正在跟誰打電話?」警察沒有理會他對於自己行為的辯解,直接問了重點內容。


  副主任強行保持鎮定:「沒誰,就是我們區政府的陳主任。我們也沒說什麼,就寒暄了兩句。那個,說了一下去顧部長老家看一看這個事情。我們不是搞封建迷信,這是尊重民俗。」


  王汀默默地摸著王小敏的腦袋,可憐的小手機正聲嘶力竭地隔著一整個房間朝副主任的手機喊話:「不要以為當了官,就可以為所欲為!哼!你的主人非常糟糕,太壞了。」


  對方的手機不以為然:「要怪就怪她自己不正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王小敏氣得要跳腳:「利用的自己的特權,引誘女性進行不道德的交換,該被唾棄的是前者而不是後者!不管有沒有縫,首先錯的是蒼蠅!」


  小兵兵難得跟王小敏站在一個陣營當中:「就是!你應該深刻地認識錯誤,老實交代他們都說了什麼!」


  副主任的手機相當無奈:「我哪裡記得那麼清楚啊!嗯,他們就聊了得去顧部長家的祖墳看看,起碼態度要表示出來。那個,就是聊了還有哪些人會過去啊。江市這邊的人不少,還有從省裡頭過來的。像顧部長的老部下啊,政協的,文化廳的,教育廳的,好幾個人呢。」


  王汀伸手捏了一下王小敏,聰明的小手機立刻反應過來:「到底是哪幾位啊?」


  吳芸那麼害怕幕後人,可見這人平常絕少有機會跟她接觸。王汀微微抿了一下嘴唇,當年李晶的案子可是發生在南城。這人有可能從雲縣起家,然後去了省裡頭,再然後到地方上歷練,重新回到省裡頭時,他的位置就不一樣了。


  「哎呀,不就是省政協的路副主席嘛,還有文化廳的方處長嘛,再就是還有教育廳的吳廳長。嗯,他們還說吳廳長最近不順,本來要升正職了,上面來了個人把他給頂下去了。所以,吳廳長一定要借顧部長家的風水寶地好好拜一拜。」


  周錫兵轉過頭的時候,看到的是女友雪白的一張臉。她連嘴唇上的血色都退的一乾二淨,整個人就跟呆了一樣。他緊走幾步,過去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問:「怎麼了,王汀,我在呢。」


  王汀茫然地搖了搖頭,小聲道:「照片,我們看一下照片。」


  鄭妍的朋友圈當中,有一張她作為代表學生給來學校參觀領導獻花的照片。因為拍攝角度的緣故,兩人像是並排站在了一起一樣。吳廳長那張溫文爾雅的臉,看上去真是意得志滿。


  王汀死死地盯著這張照片。腦海中拚命地翻找著吳廳長的履歷表,她對這個人只知道寥寥無幾的信息。除了知道他是走岳父路線,妻子出軌精神失常,兒子對王函懷有別樣目的之外,她真的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了。


  她的腦海中翻滾著旁人對吳廳長的溢美之詞,什麼情深不悔,從來沒有傳出過任何緋聞。光這一點,他就足以成為當代丈夫的楷模。她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終於有了解釋。人有七情六慾,一個人的妻子長期無法履行身為妻子的義務,而他卻從來沒有傳出跟哪個女性走的過近。這不一定是說明此人道德境界高,還有可能是另一種情況,他的癖好非比尋常。


  王汀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強烈的恐懼攫取著她的心。郭宇將王函帶去療養院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對父子倆究竟想幹什麼?郭宇的母親長期在江市療養,那麼身為她丈夫的吳廳長在江市有固定住宅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吳廳長的社會地位足夠高,起碼對鄭妍這樣的小姑娘來說,吳廳長已經不是她原本的世界能夠接觸到的人物了。原本警方調查的方向一直集中在鄭妍的網路交往對象上,卻疏忽了在現實生活中,她照樣有可能會碰到變態。


  周錫兵輕輕地摩挲著女友的後背。


  不明所以的組長遠遠地看著這對情侶,想了想,還是安慰了一句:「你爸爸的事情,我們聽說了。還請你放寬心,好好照顧家人。」


  王汀含混地點了點頭,手哆哆嗦嗦地握著周錫兵。如果沒有男友支撐著她,她怕自己會直接暈倒過去。


  審訊室的門開了,警方終於從這位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的嘴裡頭挖到了電話內容。現在,他們得按照這些人的任職履歷,儘快篩選出目標嫌疑人。


  周錫兵輕輕點了一下自己手機中吳廳長的照片,朝組長點了點頭:「先查這位吧。吳芸生前應該是看了女兒的朋友圈,才去學校的宣傳欄確認的。這三個區間的共同目標人物,就是吳廳長。」


  組長緊緊皺了一下眉頭,從心底湧出一股強烈的噁心感來。都說五百年前是一家,當年的吳廳長到底該有多齷齪,才將毒手伸向一個天真的鄉下小姑娘。


  王汀沒有在警察局多待。周錫兵匆匆忙忙向組長打了個招呼之後,就陪著女友一塊兒回醫院去了。王汀的父親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但還需要住院靜養。


  託了在醫院有熟人的福,即使現在窗外緊張,王家爸爸依然住進了單人病房。隔著門板,看著裡頭還在掛水的父親,王汀突然間理解了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要拚命地去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擁有更多的錢財。因為權勢與財富,能夠帶給人更多的安全感。資源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是有限的,而不管是在什麼時候,都是地位更高的人佔據更好的資源。


  她坐在病房中,看著沉沉入睡的父親,好像一下子完全無話可說了。她的母親經過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大女兒重新出現時,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開始催促兩個女兒趕緊走:「沒事,你們爸爸還有我在。我請了個護工幫忙,能忙的過來。你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趕緊去忙你們的吧。」


  王汀沉默地看了一眼母親,沒有再要求留下來。她叮囑了護工幾點注意事項,然後告訴母親有事打電話,就抬腳走了。王函悄無聲息地跟在姐姐的身後,眼睛紅紅的,大約是下午哭過了。


  周錫兵用力摟緊了女友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抓到人就好了。」


  回到南城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了。王函跟著姐姐回家住,臨進房門前,姐姐喊住了她,輕聲道:「忘了這些事情。我不管你想起了多少,忘了它們。還有,聽姐姐的話,離郭宇遠點兒,離他們家裡頭的人遠點兒。你說的沒錯,不是所有人我們都能招惹得起。」


  王函惶恐地看著姐姐,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周錫兵沖她點了點頭,安慰道:「你早點兒休息吧,警察是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


  王函乖乖地去洗漱睡覺了。


  王汀躺在床上,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來,還是周錫兵抱著她去衛生間洗的澡。


  王小敏還在好奇為什麼她主人老是沒力氣,是不是周警官采陰補陽了。明明它主人以前沒有這麼虛弱的。它正嘀嘀咕咕的時候,突然間發現自己要關機了。它立刻跳腳:「王汀,人家可以十一點才睡覺覺的。」


  可惜小手機的抗議沒能完全說出口,它就悲傷地到點兒關機睡覺了。


  在浴室的時候,王汀就抱著周錫兵不肯鬆手。周錫兵擔心房子的隔音效果有限,讓王函聽到了動靜還是王汀難堪。他哄著女友,好不容易才將兩個人都洗乾淨了塞進了被窩當中,女友又纏了上來。


  周錫兵微微地在心中嘆了口氣,輕輕地吻著她的嘴唇,被她兇狠地咬住了。這一晚,王汀無比主動。她渴望著身體的沉淪,因為只有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快.感當中時,她才能夠得到靈魂的平靜。她蜷縮在周錫兵懷中,小聲的念叨著:「謝謝你,我愛你。」


  潮水的餘韻還怕打著他們的身體,她的眼前彷彿若有光,白的亮眼。她想到了《聖經》上的那句話: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


  她在極度的疲憊中沉沉地睡著了。周錫兵緊緊地摟著女友,心疼地親吻著她微微破了的嘴唇。擔心被次卧室中的王函聽到,整個過程中,女友一直緊緊地咬著嘴唇。只有她濕漉漉的眼睛跟額頭上的濡濕的汗珠提醒著他,她究竟有多投入。


  周錫兵在心中微微地長吁了口氣,摟著女友也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每個人都想著,這一回,終於要抓到背後的兇手了,可是案件的偵破形式卻並不樂觀。專案組的警察找到了吳廳長要求配合調查,吳廳長卻一問三不知。


  即使警方列出了相關證據,要求吳廳長提供吳芸跟鄭妍母女死亡當晚的行蹤,吳廳長照樣表現得極為坦蕩。他的確來過顧家祖墳前,不過他來的目的不是觀看法事,而是為了安慰顧家人。畢竟祖墳被人毀了,落在誰身上,都難受。他當天中午就到了安市,還跟老同事們一起吃了頓中午飯,很多人都可以作證。至於離開,也是顧家祖墳的法事結束之後,他又去找顧家人說了幾句話才走的。因為第二天他要去療養院探望自己的愛人,所以他是去的江市。


  什麼吳芸,什麼鄭妍,他完全不認識。


  警方將多年前他在雲縣扶貧時跟吳芸拍的照片推到了他面前,他啞然失笑:「這麼久的事情,我哪裡能記得。實在是事情太多了,對不起,我沒辦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組長看著面前這位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比起官員,他看上去更加像一位教育工作者。組長點了點頭,微笑道:「那麼鄭妍呢?」他將另一張照片推了過去,「這個小姑娘曾經給你獻過花。」


  吳廳長茫然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實在抱歉,我的事情太多了。每天要見到的人有點兒多,真的記不清楚有這麼一個小姑娘了。」


  監控室裡頭的老李簡直要暴跳如雷了:「這傢伙是篤定了我們沒證據,嘴巴真是比蚌殼還緊,一點兒口風都不漏。」


  「廢話!誰這麼蠢,兩句話就被忽悠出來了。」專案組年資最長的警察沖同事們笑了笑,「挖這個傢伙吧。這人太鎮定了反而不正常。他好像對鄭妍的死亡時間非常了解,現在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據,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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