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在單間里坐下,張秘書似乎因為我和由夢的存在,顯得格外不自在。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女朋友約他過來,竟然會出現這樣一幕。且不說方警官的心計如此了得,先猜測一下張秘書此時的心理,便足以令人同情。畢竟,他現在所面對的三個人,都有著特殊的身份。方警官:他的現任女朋友,其中的糾葛雖然無法猜測,而且她的存在是客觀的,但是卻極富戲劇性;由夢:張秘書一直追求的夢中情人,他曾經利用明暗交措的追求手段,對由夢進行了一系列的狂轟亂炸,但最後仍然沒有攻下這個山頭;我:張秘書曾經的下屬,張秘書曾經費盡心機想將我從首長處調走,但最後得來的卻是相反的效果。我沒調走,他反而調走了。


  這樣一種關係的四個人坐在一起,不是很富戲劇性嗎?


  由夢的樣子倒是相當坦然,面對張秘書,她眼珠子嘀溜地轉個不停。她率先開口道:「今天聚在一起不容易,更難得的是張秘書的戀情首次曝光,我呢,在這裡先發表一下祝詞。」


  我用胳膊肘碰了由夢一下,埋怨道:「由夢你就別折騰了行不行?」


  由夢瞪我道:「我折騰什麼?」然後繼續自己的慷慨陳述:「方姐,怎麼說呢,張秘書和你的關係,可能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方警官點頭道:「呵呵,是啊,有半年左右了吧。」


  由夢追問:「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方警官略顯羞澀地道:「去年的時候,我曾經被上級派遣過去,協助張秘書處理過一起上訪事件。從那以後就算是認識了。」


  由夢道:「你們還真是有緣分啊。」一句意味深長的感嘆。


  酒菜上齊,我們侃侃而談。


  由夢點了幾瓶啤酒,我們分杯暢飲,方警官又開始將我那天的事迹在飯桌上添油加醋地一一道來,不覺中講的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方警官滔滔不絕地道:「那次多虧了趙秘書,不然的話,我又要挨領導批評。主要是那通緝犯太狡猾了,他的腿上功夫實在是令人望塵莫及,爬牆刷地爬過去,在屋頂上行走就像在平地上一樣。幸虧趙秘書出手相助,我們才得以將他制服帶回來交差。所以啊,咱們得好好敬趙秘書兩杯……」方警官說完後轉而舉杯敬我,眉目之中儘是敬意。


  我也不再客套,幹了一杯。此時卻見張秘書崩著臉色,兀自地喝了一杯,似乎是滿懷心事。


  由夢也開始舉杯與大家共飲,這丫頭酒量不錯,三下五除二,兩瓶啤酒已經下肚,小臉兒顯得有些紅潤起來。


  我勸由夢道:「由夢你少喝點兒,逞什麼能?」


  由夢揮著手不讓我管:「別管我。我心裡有數。今天和方警官一起吃飯,高興。」


  方警官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能見一下傳說中的中國第一美女保鏢,也是我的榮幸啊。今天得喝,得喝個痛快。」


  於是,由夢和方警官也開始碰起了杯。


  我見張秘書一直有些悶悶不樂,主動湊過去跟他同飲兩杯。


  張秘書道:「趙龍啊,你這次美國的交流會,可真是給咱們中國警衛長了臉了,局領導們可高興了,讓我們迅速起草一份宣傳材料,宣揚你和其他幾位參會代表的先進事迹。」


  我道:「說起來有些慚愧啊。沒能拿第一,愧對組織的培養。」我說完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張秘書道:「你謙虛了不是?得了第二還不知足?那可是世界級的大舞台啊。」


  我只是以笑代表。其實說實話,心裡終究是有那麼一些遺憾。如果不是當時突然拉起了肚子,備不住我就能拿第一。


  凱瑟夫。我想到了凱瑟夫。


  這位高傲、不可一世的Y國侍衛長,今年拿了個冠軍,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正牛氣的不行,侍衛隊紛紛在給他慶功呢吧?

  我在心裡立志,早晚有一天我會將他打敗。這是種在我心中一顆最珍貴的願望。


  幾個人互相碰杯,倒也聊的不亦樂乎。


  但是平靜當中往往蘊藏著殺機。


  敬酒讓酒間,幾個回合下來,由夢說話就開始找不到北了。我不禁有些納悶起來,由夢這才喝了幾瓶啤酒,怎麼就說話捋不直舌頭了呢?


  在我的印象中,由夢的酒量尤其是啤酒量大的驚人。幾次局裡組織的酒場中,她都是浴血奮戰,尤如一代女輩酒神,令無數男性也不由得瞠目結舌。


  由夢的舉止有些異樣,她甚至碰倒了兩個酒杯,嘴裡嘟噥著聽不懂的言語,我過去勸她,但她卻只是一揚手,口口聲聲地解釋自己沒喝多,還可以繼續再寫。


  我有些煩了,沖由夢埋怨道:「由夢你什麼時候成酒暈子了?看你現在喝成了什麼樣子?」


  由夢晃動著小腦袋,沖我支吾地道:「我告訴你,本姑娘……本姑娘沒喝多,沒喝多。本姑娘的海量你還不知道嗎?」


  我一陣狂暈。我實在不知道由夢這丫頭在搞什麼名堂,兩三瓶啤酒怎麼能讓她醉成這個樣子?

  由夢失態地哼起了小曲,一邊哼一邊拿手直接到盤子里捏花生米吃,邊吃邊問張秘書:「張秘,你昨天給我發的簡訊,什麼意思啊,我,我沒看明白,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由夢打了一個酒咯,哆嗦地從坤包里掏出手機,按起鍵來。


  我一陣汗顏。敢情連『張秘』都簡稱上了。如果對方姓『卞』,那是不是得叫人家『便(卞)秘啊?

  張秘書的臉刷地變了,做賊心虛地道:「由參謀你可別亂說,我什麼時候跟你發過簡訊?」


  由夢揮著手機笑道:「怎麼,張秘先忘了,昨天你給我發了三次。我都沒忘你怎麼忘記了?張秘的記性不會這麼差吧?」


  我感覺由夢的話里似乎蘊含著殺機,要出事兒!


  她不會真的要整張秘書吧?

  張秘書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麼,趕快打圓場道:「哦,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我是給你發過幾條簡訊,好像是問你現在C首長情況怎麼樣,還有你,趙龍,黃參謀,你們的工作怎麼樣……呵呵,瞧我這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張秘書說著說著,語言有些顫抖了。他能不顫抖嗎?他對由夢的所作所為,足以讓他現任的女朋友跟他斷交。


  但是酒醉中的由夢竟然拿著手機笑嘻嘻地道:「不對不對,張秘,你可不是這樣給我發的信息啊。要不要我現在念一念?這信息可有意思了。」


  張秘書趕快端起杯中酒,湊過去跟由夢碰杯道:「由參謀,來喝酒,簡訊有意思是簡訊,呵呵,這個,這個今天呢,高興。咱倆喝一杯,你前一段時間一直配合我工作比較好,我必須要敬你一杯!」張秘書想借用喝酒的方式掩飾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覺間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滲了出來。


  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勸說由夢,可謂是進退兩難。


  但是由夢還是自顧自地念了起來:「張秘,先念念你昨天下午發給我的這條:親愛的由夢,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陽,沒有你,我的世界將是一片黑暗,沒有你,我將在黑暗中長途跋涉。沒有你,我就像沒有了生活的勇氣……還有晚上發的一條:我想將對你的感情,化作暖暖的陽光,期待那灑落的光明,能溫暖你的心房;我想將對你的思念,寄予散落的星子,但願那點點的星光,能照進你的心窗……還有一條:我天天吃大米,心裡想的都是你!我從來不吃面,只想和你見一面!我一餐不喝湯,想你想的心發慌!我喝起酒來不吃菜,永生永世把你愛……張秘你的文采挺出眾呢,很有詩意……」


  由夢念到這裡,張秘書的臉刷地變得蒼白。


  而方警官的臉色,也變得黯然,怒沖沖地盯著張秘書。


  我聞到了一股硝煙的味道。


  這種局面,恐怕連我都覺得尷尬起來。


  由夢這丫頭做什麼都不按常規出牌,讓人防不勝防。


  我義不容辭地湊到由夢身邊,搶過了也的手機,由夢瞪著我,恍著醉酒的眼神道:「給我,拿我手機幹什麼?給我……」她的話早已語無倫次了。


  這時候只聽方警官淡淡地對張秘書說了一句:「你跟我出來。」表面上話很淡然,但實際上確是帶足了火藥味兒。


  張秘書焦急且憤憤地瞪了由夢一眼,隨之而去,邊走邊喊:「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待二人從視線中消失,由夢卻哈哈大笑起來,快步關上門,然後從我手中一把搶過了手機。


  我皺眉道:「由夢你今天是不是玩兒過火了?喝多了酒就會鬧事兒!」


  由夢輕拍了一下雙手,卻在剎那間恢復了清醒的模樣:「趙龍,瞧你這傻樣兒,你以為我真喝醉了?我這是在演戲給他們看呢!」


  我真是搞不懂由夢究竟想做什麼,追問道:「你這戲演的有什麼意義嗎?難道拆散別人你會覺得很爽?」


  由夢迅速地嚼了一顆泡泡糖,強勢地道:「當然啦。張登強是什麼玩意兒,一邊跟方姐談著戀愛,一邊還一個勁兒地給我發簡訊,這種男人人人得而誅之。我裝醉揭發他的騙局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你可別忘嘍,張登強以前對你的所作所為!他現在想腳踏兩隻船,我怎麼忍心讓方姐這麼好的女警官上他的當?我利用這種手段拆散他們,其實是處於正義的設想。張登強那人太可惡了,我就要讓他在方姐面前現出原形!」


  我無奈地嘆氣道:「算你狠。」心裡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滋味。


  我不知道是該褒獎由夢的舉動,還是該埋怨她多管閑事兒。總之,腦袋實在有些亂的要爆炸了。


  這丫頭太能惡搞了!


  由夢振振有詞地道:「本姑娘這是在為民除害。如果方姐因為這事兒跟張登強分手,那是最好,分不了的話,也足以讓張登強記一輩子。看他還敢不敢尋花問柳,看他還敢不敢招惹本姑娘!」


  我偏偏打擊她道:「誰敢招惹你啊。就是玉皇大帝下凡,也絕對不敢招惹你的!」


  對於由夢的惡搞行為,我既覺得無奈,又覺得氣憤,還又覺得哭笑不得。


  誰會能想像得到,一位堂堂的國家第一女警衛,竟然能做出這樣的荒唐之事?

  但是說實話,這種超乎想象的做法,也許正是由夢的可愛之處。


  結果很殘酷,方警官和張秘書通過一番舌戰之後,終於向他提出了分手告白。有些時候,女人的心靈,包括女警在內,是相當脆弱的。誰能允許自己一直心儀的男朋友,背地裡卻做著另外一番荒唐可恥的舉動?


  方警官不知去向何方,張秘書灰溜溜地回到單間,皺著眉頭望著由夢,憤憤地質問道:「由夢,你,你為什麼非要把我推向絕路呢?」


  由夢嚼著泡泡糖強勢地道:「是我把你推向絕路呢,還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向絕路呢?張秘書,你明明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幹什麼還要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你難道就不知道羞恥嗎?你現在還是搞政治宣傳的,你配嗎?你有沒有考慮過方警官,有沒有想過事情總有敗露的那一天?」


  張秘書一邊聽著,臉色越來越黯然,他似乎顯得極為激動,沖由夢繼續責備道:「由夢我告訴你,你這人太陰了太毒了。你……怎麼能這樣?」


  由夢振振有詞地道:「我怎樣了?我怎麼了?都是你咎由自取,不幹正事兒!」


  張秘書冷哼道:「胡鬧,簡直是瞎胡鬧!」


  然後張秘書又反過來沖我罵道:「趙龍你們在搞什麼?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很爽?我告訴你,不讓我好過,你以後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由夢就搶先抨擊張秘書道:「老張,你自己掂一掂自己幾斤幾兩吧,你看你都是做了一攤子什麼事?我也告訴你,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信不信我讓你轉業?」


  張秘書本身喝的有了酒,這時候正是義憤填膺,沖由夢罵道:「由夢你以為你算什麼?不就是長的漂亮嗎?我張登強追你那是瞧得起你。你放心,從今以後,如果我再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張登強就是牲口!你以為自己在局裡有後台就牛逼了是吧?我告訴你,我張登強不怕你,你今天怎麼整我,我以後會加倍奉上!」


  由夢還擊道:「本姑娘隨時奉陪。張登強,你有本事就整我試試。咱看誰能整過誰。邪惡永遠戰勝不了正義!」


  張登強眼珠子瞪的比牛眼還大:「由夢你會後悔的。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


  由夢道:「我辦事從不後悔。今天的事情,我是辦對了。像你這樣花心的男人,活該就讓你一輩子打光棍!」


  看著二人的戰火持續升級,我也不得不湊上去勸架。雖然我也覺得由夢是有些過火了,但是仔細分析一下這件事情,尤其是站在女人的立場上一想,張秘書的確做的令人憤恨。由夢用這樣一種方式拆散他與方警官的戀愛關係,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是在為她們女性作主。


  更何況,畢竟現在由夢是我的女朋友,我現在不為她出面,更待何時?


  於是我湊上前去,筆直地站在了張秘書前面,嘗試以一種和平的語氣道:「張秘書,你也不要全怪由夢,你確實做的過火了。你現在年齡不算小了,談個戀愛無可厚非,但是你為什麼還老想著腳踏兩隻船?而且無休止地騷擾由夢?」


  張秘書瞪著我,有一副怒不可遏的衝動:「趙龍,我是少校,你是上尉,輪不到你跟我講道理。」


  我捏了一下鼻子,輕笑道:「別老拿你的軍銜來壓我。張秘書,我勸你最好是改一改自己的作風問題。你這樣會很為特衛局抹黑。如果你繼續下去,沒有人願意跟你談朋友。」


  張秘書冷笑一聲,道:「呵,你還跟我談什麼作風問題?你和瑪瑞詩亞的事兒誰不知道?就你這表現,還好意思來說我作風有問題?雖然我是有二心,是同時喜歡上兩個女人,但是跟你相比,我差得遠了,你一邊跟由夢卿卿我我,一邊跟瑪瑞詩亞暗箱操作。你這作風都跨國了,我能跟你比嗎?」


  我雖然有些氣憤別人把我和瑪瑞詩亞又綁在一起,但是還是強行壓抑了一下心中怒火。我裝出平靜地道:「張秘書,我和瑪瑞詩亞沒什麼,希望你不要傳播這種消息。」


  張秘書理直氣壯地質問道:「你跟瑪瑞詩亞沒什麼關係?哼,估計都得發展到床上了吧,你把別人都當傻子啊?誰看不出來?」


  看著張秘書這振振有詞的樣子,我提高音量提醒道:「張秘書,我再說一遍,我不希望別人把我和瑪瑞詩亞聯繫在一起。我們之間,只是合作的關係,沒有任何的其它瓜葛。如果你執意要這樣瞎傳事實,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張秘書倒是擺出了一副強悍的男子漢氣概,上下打量我一番,道:「怎麼個不客氣法?想打架?趙龍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在交流會上取得了什麼名次就覺得了不起,我告訴你說,就你跟我之間打一場,你不見得能贏我!」


  我又好氣又好笑:張秘書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強硬了?

  這可不是他平時的行事風格啊!

  說實話,此時此刻,我真想揮起拳頭來給他幾拳,讓他明白一些道理。但我還是忍住了。


  畢竟是戰友,畢竟是一條戰線上的兄弟。


  真的沒那個必要,非得要到撕破臉皮的地步。


  因此我只是改變話題對張秘書道:「張秘書,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吧,反思一下自己身上的原因。」


  然後轉過身,沖由夢使了個眼色,準備離開魚館。


  張秘書倒也沒再繼續反駁,而是灰溜溜地迅速離開了現場。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撥打著方警官的電話,焦急萬分。


  人生和生活,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還有人性,也是如此。


  有些時候,現實比小說更意淫,更耐人尋味。


  回去的路上,我們迎到了方警官。在廂紅旗路口的北側,方警官駛著警車靠了過來。


  方警官甚至對由夢表示了千恩萬謝,說是自己還真被張秘書外表的斯文給蒙蔽了,沒想到他是這種人。由夢只是提醒方警官以後談朋友時擦亮眼睛,方警官一邊聽從一邊點頭。


  我和由夢聊著天回到了首長處。


  將車停在別墅後面的車棚里,我和由夢趕到了正門門口。


  黃參謀正在陪嬌嬌打羽毛球,見我們回來,一切動作頓時停止。


  黃參謀突然告訴我一件事情,說是剛才局裡打電話來了,要找我。


  我在心裡揣摩起來:局裡找我又有什麼事情啊?


  該不會是張秘書將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局裡反應了?


  無從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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