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
說是尊貴,其實帶有一絲貶義的成分。因為她是我曾經認識的一個人——方警官。
她為何而來?
理所當然是為了張秘書。據張秘書講,方警官已經恢復了與張秘書的關係。也就是說,由夢那次的拆台,對於他們這對戀人來說,只是一個小插曲,沒過多久,他們又重新攜起手來,和好如初。
按照相關規定,首長處的家屬或者女友來隊,一般情況下會被安排到局招待處。但是張秘書為了約會方便,專門疏通了招待所所長周忠新的關係,暗渡陳倉地在四大隊招待所開了一個房間,這樣一來,張秘書便能更快捷更方便與女朋友約會了。
因為是熟人,方警官偶爾會到我的房間來聊聊天,畢竟張秘書因為工作原因不能天天陪她。
而我只能以一種不冷不熱的態度視之。
說句實話, 方警官的確是那種集美貌與氣質於一身的絕代佳人,渾身上下儘是貴族氣息。在此之前,我只覺得方警官漂亮,但是直到此時,近距離仔細看時,才知道她當真出落的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只見她一頭波浪般的頭髮隨風飄拂,新月般美麗的黛眉,一雙杏眼如星辰如明月,秀美的瓊鼻,粉腮微微泛紅,可愛的小嘴,鵝蛋嬌靨面頰甚是美艷,晶瑩的肌膚妝冰似雪,身材纖美,令人看了美不勝收。
或許,在此之前,方警官與由夢共同出現時,是由夢那超越凡俗的美麗,將方警官的美麗比了下去,因此我才沒有覺得方警官會如此漂亮。說句不是誇張的話,再漂亮的女性跟由夢走在一起,你也感覺不到她的漂亮,因為那隻能被當成是由夢的陪襯,就像綠葉襯紅花一樣。
由夢的美是一種傳說。
但是現在,這種傳說似乎在漸漸離我而去。
卻說見方警官與張秘書又重新走到一起,我也有種不相般配的感覺。但是世事如此,我沒有由夢那種過於激烈的正義感和惡作劇情調,因此不會出招牽絆。
方警官的房間與我的房間是對門,因此串起門來,只是幾步之遙。
典雅卻不乏空蕩的房間里,方警官盤腿而坐,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向我詢問關於由夢的情況。
一提由夢,萬千傷感湧上心頭,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方警官。或許淡然一笑,便是最佳的回答。
方警官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再追問。
但是沉默片刻,方警官又開口問道:「趙秘書,如果我將去年的事情,也就是你見義勇為的事情上報給你們特衛局,會不會減輕一下你現在所受的處分?」
從這句話里,我聽出了方警官的善感。但是我並不喜歡那種過於虛偽的東西,於是我道:「都猴年馬月的事情了,還提它幹什麼。」
方警官道:「我聽張秘書說,你這次犯的錯誤還比較嚴重,能補救一下就補救一下唄。」
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隨它去吧,不用補救。謝謝你的好意。」
方警官道:「你自己在這兒一個人呆著嗎,一直?」
我點頭道:「是啊。呆了好多天了。」
方警官道:「你就這樣一直被動地等待,難道沒考慮過主動找領導們談談,沒準兒就能得到領導的原諒。」
我宛爾笑道:「方警官,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正在我與方警官說話的時候,張秘書大搖大擺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見到張秘書,我實在是無話可說,因此只是保持沉默。而張秘書卻直接走到方警官的身邊,沖她埋怨道:「小方你怎麼又來趙龍的房間了,他的緋聞還不夠多嗎?」
他說的這話聽起來相當逆耳,但是我卻沒發表任何意見。現在張秘書正在得勢的時候,正所謂風水輪流轉,他現在又重新回到C首長處,擔任起了久違的警衛秘書。而我則從警衛秘書的崗位上,被勒令停職反省。身份的落差,讓我實在是沒有任何與之較勁的勇氣和資本了。確切地說,不是我不敢,而是覺得沒必要。因此明明知道張秘書是在話中有話地諷刺自己,我仍然擺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假裝自己理解能力不強。
方警官埋怨道:「張登強你說話別這麼損行不行,趙秘書哪有什麼緋聞啊?瞎說。」
張秘書輕蔑一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張秘書是我們特衛局的緋聞王子,跟Y國的女警衛瑪瑞……」張秘書說了半截,似乎意識到了不妥,這才住口改變話題道:「先不管緋聞不緋聞了,人家趙龍現在圖清靜,別整天閑著沒事兒過來打擾人家。」
方警官白了張秘書一眼,道:「這哪叫打擾啊,我這是來跟趙秘書解解悶兒。」
張秘書幽默地道:「現在我來了,你是不是該回屋給我解悶去了?」
方警官道:「切,張登強你別臭美行不行,你也坐這兒,咱們跟趙秘書說說話。」
這二位小情人說話鬥嘴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保持沉默。叼一支煙,觀察著他們的言行舉止,頗感好笑。
尤其是張秘書,他那春風得意的表情,更是讓人覺得是一種炫耀。他將優越感似乎寫在了臉上,在與我冷不丁對視的時候,還會發出輕輕一笑,似是輕蔑,又似是自信。
但張秘書果然扯了一條凳子,坐在我的對面,有沙發他不坐,反而是故意扯條凳子正對著我,拿一雙極具殺傷力的眼睛望著我,似笑非笑。
我知道他是在沖我炫耀,他現在正春風得意,而我卻在停職反省。如此一對比,他在其中發現了優越感,因此擺出這一副表情望著我,似乎在用眼神表達對我的諷刺。
張秘書道:「趙龍,你現在倒是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啊,不用工作,照樣發工資。羨慕,羨慕啊!」
話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我沖張秘書道:「羨慕是吧,要是羨慕,你也爭取這樣啊!」
張秘書呵呵笑道:「我可沒你那麼大的本事。」
我見張秘書臉上一副神氣,有種落井下石的神韻,也不由得皺眉道:「張秘書的本事可是比我大多了,政治部、首長處來回徘徊,不知道下一站會徘徊到哪裡去?」
張秘書用手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笑道:「趙龍,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操心我幹什麼?你啊,現在所犯的錯誤,很嚴重地。」張秘書故意將『嚴重』二字加重了斜音,接著道:「真害怕從此之後會失去你這個好戰友好同事,大不了給你降一級就算了,可千萬別讓你轉業啊,不然,那可是整個特衛局的巨大損失!」
他操著一口領導腔,兩手後背頗有風範地說著,不由得從嘴角處發出一陣陣『滋滋』聲,意在嘆息。
確切地說,現在張秘書的驟然變化越來越讓我覺得惋惜。他本來是一個很有正義感也很和善的上級,但是後來卻因為由夢事件對我懷恨於心,甚至想將我整出首長處。對比於齊處長,他的手段雖然顯得有些低劣,但是其狼子之心,卻讓人感到心寒。看他現在徹底地變成了什麼樣子,落井下石、傲慢自大、口無遮掩。他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張秘書了。
但我又轉而一想,難道張秘書的轉變,也是因為由夢嗎?
如果是的話,那一個女人的魅力有多大,能讓痴迷於她的男子變得如此詭異?
如果不是,那張秘書又為何一次一次將矛頭指向我,甚至要搞垮我。
我沒再理會張秘書,因為覺得跟他說話簡直是浪費時間。他現在似乎只會挖苦人諷刺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特長。
但是說實話,張秘書的話也不無道理,我現在的確已經沒有什麼讓人尊敬的資本了。我被現實折磨的幾乎一無是處。雖然說在宋四春那裡探聽到了一些風聲,但是要真正追查起來又是何等的艱難?單單是我一個人的力量,而且又是以停職反省的身份,沒有了任何權力與地位,這樣一種身份,我該怎樣下手?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腦子在發漲,在作亂,但是又不得不去想。
有的時候我會想直接打電話給由局長,向他揭發事情的真相。但是現在又沒有確鑿的證據,這樣做只怕是會打草驚蛇,適得其反。
我突然想,如果能有個好朋友協助我一下,就好了。
如果由夢還在我身邊,那一切就好辦了。
但是充滿戲劇性的是,由夢因為瑪瑞詩亞的突然造訪一怒之下離開了我。更讓人痛心的是,她竟然為了激怒我打擊我,竟然還跟齊處長去出了差。
愛情,難道也能風水輪流轉?
此時,回想著這些煩惱之事,既無奈又無助。
而這可惡的張秘書,竟然沒有了要走的樣子,而是乾脆坐到了方警官身邊,一手捏著自己的下巴,一手攬著方警官的小腰,腦袋還左右晃動著,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我很反感他這副模樣,於是主動下了逐客令:「張秘書,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先回去吧,我想躺下休息休息。」
張秘書更是拿我的逐客令做起了文章,咂了咂嘴唇,故弄玄虛地讚歎道:「哎喲哎喲,趙秘書趙龍,現在連戰友都不認了,還下起了逐客令。是不是跟那位Y國的『馬路十牙』(瑪瑞詩亞)又有什麼約會,怕我們影響你們?那個馬路十牙真是個痴情種啊,前幾天還特意過來看望你,趙龍啊趙龍,你真是走了桃花運了!」
如果不是方警官在場,我真想抽張秘書兩個耳光。
但是我還是忍住了。
我不想與這種人計較。那樣很浪費時間。
張秘書輕笑著換著方警官的胳膊,開門往外走。方警官回頭沖我擔憂的道:「趙秘書,你想開點兒,會挺過去的。」
我沖她微微一笑,發現了她臉上那種真切的關心。
我再一次跟由夢有同感:方警官這朵鮮花插在了張秘書這座牛糞上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還沒等張秘書和方警官走出屋子,樓道外便響起了一陣熟悉而急促的腳步聲。
我最熟悉這種聲音了,聽到這種聲音,我的心猛地一陣狂跳。
腳步聲在門口戛然而止,一位美若天仙的絕代佳人,在門口停下,她的美麗與脫俗,頓時讓身邊的方警官顯得黯然失色。
我看到了一張熟悉而陌生的俏美臉龐,還有一個深印在腦海之中的身影。
是由夢。
她在門口佇立著,或許只是一秒鐘,我卻覺得自己仿若是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
她不是跟齊處長出差了嗎?
現在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在疑惑中想張開臂膀上前擁抱她,但是我突然記起,自己已經沒有了那種資格。
我總覺得,由夢在門口出現的這一剎那,似乎將時空定格住了。
或許只是短暫的片刻,我卻覺得如同隔世。
由夢這次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她是要過來諷刺於我?
由夢在門口佇立了片刻,深深地望著我,然後突然間凝起眼神,快步走進了屋裡。
她走到我的身邊,突然間張開臂膀,緊緊地擁抱住了我。
我整個人頓時蒙住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是不是在做夢?
張秘書和方警官在門口也被這突然的場景驚愕萬分,尤其是張秘書,顯得格外驚詫,方警官先是一驚,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張秘書背後用手指頭點劃了兩下,催促道:「走吧,別打擾人家了。」
張秘書倒是也聽話,滿懷心事地在方警官的推攘之下,離開了現場。
門被緊緊地帶上,我整個身子浸在由夢懷裡,半天摸不到頭腦。我實在弄不清楚這是驚喜,抑或是夢境,甚至是連環陰謀中的某一環節。但是我沒有推開由夢,至少我很懷念這種曖昧的感覺,感受著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兒,我甚至有一種淚眼婆娑的感覺。我甚至想埋在由夢懷裡,一生不醒,永遠地感念這份至深的愛。
由夢半天才鬆開胳膊,當她注視我的瞬間,我發現了她眼中的白亮。雖然淚水沒有溢出眼眶,但是眼中的晶瑩,已經顯得異常清晰。
我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試探地問道:「由夢你怎麼了?」
由夢深深地注視著我,嘴唇似啟非啟,半天才開口道:「趙龍,讓你受苦了。」
我倒是有些摸不到頭腦了,心想前些天故意氣我的人是你,今天你又假惺惺地過來安慰我是吧?
但是看由夢這傷感的表情,我覺得並非是偽裝出來的。從她的眼神里,我發現了最為真實的依戀和愛慕。
她還是愛我的,她仍然深深地在乎著我。
我問道:「你不是跟齊和出差了嗎?」我叼了一支煙,想藉此來平靜一下突然激動起來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