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章

  (一)

  接聽電話的人,果然是由夢無疑了。


  我迅速地瞧了一眼手機屏幕,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剛才第一次打電話過來的人是付聖冰,而第二次卻是由夢。第二次的時候我以為又是付聖冰重撥過來的,因此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


  確切地說,此時此刻,我的心裡,有幾分驚喜,又有幾分心虛。


  我支吾地向由夢解釋道:聖冰-——聖冰是我的一個朋友。剛才她給我打過電話,我沒接。


  由夢興師問罪地道:沒這麼簡單吧?男的還是女的?


  我如實道:女的。


  由夢道:女的?哼,給你三天時間,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你背著我有什麼外遇?

  我苦笑道:我哪敢呀。我趙龍一向純潔無比,對你忠貞無二。你又不是不知道。


  由夢道:得。別在這裡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老實交待,這個聖冰是幹什麼的,她為什麼要給你三天時間?


  我的大腦疾速運轉了一下,撒謊道:她-——她托我給她辦點兒事。她是我老總的女兒,我不得巴結著點兒嗎?

  由夢嘖嘖地道:巴結上級的家屬,這好像不是你趙龍的性格吧?在特衛局的時候,也沒見你巴結過我呢。


  我汗顏地道:人在社會,身不由己啊。社會和部隊不一樣。


  由夢道:那你告訴我,她要你幫她辦什麼事?


  我埋怨道:買那個什麼,那個,買一套迷彩服。我們老闆女兒,喜歡軍綠色,當不了兵,想買套迷彩服過過癮。


  說完之後才覺得自己的這個理由,實在是有些牽強。


  由夢果然提出了懷疑:她為什麼不自己買,要讓你買?一般情況下,女孩子讓男的買衣服,那是情侶關係。


  我道:我不是當過兵嘛。她不識貨。


  由夢突然撲哧笑了:跟你鬧著玩兒呢,嚇唬嚇唬你。我能不相信我們家龍龍么?哈哈,最近怎麼樣啊親愛的。


  由夢的態度和語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兒,我頓時覺得如釋重負。但是臉上的冷汗,卻在印證著我內心的虛偽。對於由夢,我頗有歉意。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儘管有些是處於無奈。


  但我還是笑罵道:別酸了由夢,還龍龍,雞毛疙瘩都起滿了。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竟然主動給我打電話?你不是跟我說,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嗎。


  由夢道:怎麼,給你打電話你還不樂意?

  我笑道:當然樂意了。要是以後你天天都能給我打電話,那我可高興壞了。我天天去廟上燒香拜佛保佑你。


  由夢轉移話題道:最近怎麼樣,還好嗎?

  我笑道:挺好。就是-——就是有些想你。想你想的不行了,心臟都快暫停了。


  由夢笑罵道:還是那麼貧嘴。


  我道:你怎麼樣,生活的還好吧。


  由夢道:好。好極了。對了,心潔怎麼樣了,你有沒有欺負她?


  我皺眉道:怎麼一打電話你就提她?在我身邊你怕什麼,好像我天天虐待你表妹似的。


  由夢道:你敢!你要是敢虐待她,看我以後怎麼虐待你!

  我笑罵道:你就活活一個恐怖份子!

  由夢道:對了我告訴你趙龍,心潔她最喜歡吃葡萄了,你多表現表現,平時給她買兩串葡萄,她肯定很高興。


  我汗顏地道:我給她表現什麼?她又不是我丈母娘。


  由夢強調道:她是你小姨子!是我妹妹!你不關心她誰關心她?

  我故意逗她道:你就不怕我移情別戀啊,放了個大美女在我身邊。我跟你說,你小姨子,我現在越看越順眼了,都快萌生邪念了。


  由夢道:想萌就萌唄。我不反對你對她萌生邪念。


  我汗顏地道:這麼不負責任?


  由夢道:什麼不負責任。這是負責任的表現。我啊,現在巴不得擺脫你的懷抱,讓你移情別戀。


  我道:你也太狠了吧。想甩我?


  由夢道:逗你玩兒!就喜歡你這認真的樣子,很可愛地。


  我笑罵道:整天耍我。看我以後怎麼修理你。


  由夢道:行了,不開玩笑了,咱倆一見面就逗嘴。我是說真的,一定要照顧好我表妹,也就是你小姨子。她還小,又沒經歷過社會,你得多幫幫她,多關心關心她。


  我道:堅決遵命。


  由夢道:至於我嘛,你就不用掛著了,都老夫老妻了。


  我再汗顏地道:老夫老妻?我們什麼結的婚?


  由夢道:上輩子唄。


  由夢仍然是改變不了她頑皮的本性,不斷地開玩笑哄我。


  在這種氛圍之下,我倒是真覺得由夢就在眼前似的。


  真的很想她。很想。


  我們又聊了聊生活,聊了聊未來。我覺得由夢像是比以前精神好了很多,對我也親密了很多。


  最後,由夢再次囑咐我好好照料程心潔。我真是有些感動,她這個當姐姐的,竟然如此關心自己的表妹,生怕她會受到一點委屈。


  ……


  掛斷電話后,我久久地回味著由夢那甜蜜的話語,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憧憬。


  但是這種回味沒能持續很久,當我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這次又是付聖冰打來的。


  一想起付聖冰,我心裡又進入了一種歉意無比的狀態之中。這件事情的發生,對於付聖冰,對於由夢,都是一種嚴重傷害。


  這次我沒有拒接,接聽后那邊傳來了付聖冰興師問罪的聲音:幹什麼呢老趙,打電話要麼不接,要麼正在通話中,你在搞什麼把戲?

  我解釋道:手機調成震動了,沒聽到。


  付聖冰再問:在跟誰打電話?


  我道:一個朋友。


  付聖冰道:男的還是女的?

  我狂汗,心想女人怎麼都這麼麻煩,付聖冰的問話,竟然和由夢剛才的問話不謀而合。


  我不耐煩地道:男的。一個朋友。


  付聖冰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追問道:打電話有什麼事嗎?我剛從你那兒來了沒出幾個小時。


  付聖冰道:就是想問問,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道:付大小姐,這才剛剛幾個小時。我們商量好的,給我三天時間。


  付聖冰道:誰知道你會不會為了逃避責任離開北京,或者銷聲匿跡。到時候我到哪兒去找你?


  我道:你瞎想什麼呢。你放心,我不會逃避。


  付聖冰道:那你乾脆娶我吧。你要是娶了我,什麼都有了。有了老婆,有了兒子,還有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家產。


  我仍然道:讓我想想。三天後給你答覆。


  付聖冰道:真是優柔寡斷。這麼簡單的事情,你要考慮這麼久。我要是你啊,我巴不得呢。


  我道:你是你,我是我。


  付聖冰道:那好,既然你說三天,那我就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等你的回復。


  我道:好。這三天之內,請你給我幾分清靜,不要再打電話追問我了。


  付聖冰道:沒問題。這三天時間嘛,我正好可以幫咱們的寶寶取個名字。我想了兩個,你看看合不合適。要是男孩兒呢,就叫趙子龍,跟三國大將重名。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因為他是趙龍的兒子,當中加個子,就是趙子龍;要是個女孩兒呢-——

  我想撞牆——

  我趕快打斷付聖冰的話:拜託,不要異想天開了好不好。三天後聽我回復。


  付聖冰憤憤地道:這麼不樂意聽我說話?

  我向付聖冰推辭道:好了,我還有事,先這樣。


  掛斷電話后,又是一陣天昏地暗的感覺襲上心頭。


  這件事情,何時才是盡頭。


  既可氣又無辜的付聖冰,我該拿什麼補償她?


  我叼上一支煙,使勁兒吸了兩口。


  我第一次被香煙嗆的直咳嗽,我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


  (二)

  幾分鐘之後,那輛載著三位教官和陳遠澤的三菱超野車瘋狂地駛進了基地大門。


  我在辦公樓門口候著,直到三個教官帶著滿身瘡痍的陳遠澤漸漸走近。


  陳遠澤還在喋喋不休地罵著什麼,聽的出來,他一直對我們的這個計劃耿耿於懷,對自己挨打而憤憤不平。


  陳遠澤抓撓著李樹田的肩膀罵道:我日,沒被那些起鬨的人打,反而被你們打了,你們也太狠了吧?


  喬靈邊走邊向陳遠澤做起了解釋工作:遠澤啊,剛才我都給你解釋了,我們這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不這樣,我們根本都無法靠近你的車。


  陳遠澤罵道:你們的能力有待考驗!都是豬腦袋,做起事來不讓人愉快。


  待他們到了辦公樓門口,陳遠澤突然止住了步子,一隻手撫了撫受傷的臉頰,凝視片刻。


  陳遠澤望了我兩眼,主動走了過來,用一種特殊的目光盯著我,道:「趙龍,想不到你會過來幫我老爸做事。哼哼,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我神情淡然地道:「陳公子這句話實在是言重了吧?我們什麼時候成了冤家?」


  陳遠澤冷哼道:「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


  我笑道:「我倒是很想和陳公子成為朋友。你忘了,我還幫過你。」


  陳遠澤道:「屁!別讓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則,你會很難受!」


  他是將自己今天所受之氣,發泄到了我的身上。


  陳遠澤突然對我的刁難,令三位教官驚詫不已。


  但是這種僵持的氣氛,馬上得到了緩和。一個黑衣男子突然從大廳里小跑出來,對我們道:「幾位教官,還有遠澤,陳先生叫你們趕快過去!」


  陳遠澤昂首闊步,用手拽了一下衣角,踩著嗒嗒嗒的皮鞋聲進了樓。


  喬靈湊到我身邊,待聖鳳和李樹田走出幾米后,不解地問道:「你和陳遠澤是怎麼回事兒?」


  我笑道:「沒什麼。一點兒誤會。」


  話雖這樣說,但是望著陳遠澤的背影,眾多的往事卻猛地再次浮現在了腦海。


  陳遠澤是金鈴以前的男朋友,他們之間的戀情剛剛萌芽便迅速結束,因為金鈴覺得他並不適合自己。


  我與陳遠澤的初識,是在金鈴家的宴會上。那時候我傻乎乎地答應了金鈴的請求,冒充金鈴的男朋友參加了宴會。自從那次初面,陳遠澤便在心裡埋下了對我仇恨的種子。也正是那次宴會,為我帶來了數不清的災難和惡夢。


  後來,陳遠澤甚至找人暗殺我。儘管我僥倖逃過,但是卻屢次遭受到陳遠澤的威脅……


  眾多的前事舊恨,使得我現在的境況,又埋下了一枚定時炸彈。


  陳遠澤便是這枚炸彈。


  實際上,在加入天龍公司之前,我就考慮過這些。我加入了天龍公司,不僅僅是註定要與狼同舞,還註定要與陳富生的兒子陳遠澤打交道。這個對金鈴一往情深的富家公子,肯定會不遺餘力地對我實施報復,甚至是致命性的報復。然而肩負著黨和國家交給的重任,我沒有其它選擇。即使明明知道前方是一條死路,也要堅定地走下去。走了,還有可能絕處逢生;不走,我將是國家的罪人,跟賣國賊的性質差不多。


  懷著眾多思慮,我與喬靈並肩而行,徑直走向陳先生的辦公室。


  聖鳳、李樹田以及陳遠澤率先進門,我和喬靈跟進。


  陳富生正斜躺在輪椅上搖晃著身體,見我們進來,緩緩地停止了動作,瞧了一眼傷痕纍纍的陳遠澤,神情發生了微微的變化。


  陳遠澤率先沖陳富生訴苦道:「爸,今天倒霉透了!還被人打!」


  陳富生的表情有些凝重,沖陳遠澤罵道:「小兔崽子,打死你都活該!出去就給我惹事!你數一數,你讓我給你擦了多少回屁股了?」


  陳遠澤見父親發火,馬上使出了苦肉計,捂著肚子叫苦道:「爸,我都成這樣兒了,你還罵我。我不明白,以前我跟副市長翻臉,你都能輕鬆擺平,但是今天,只不過是罵了個婦女,罵了個鄉巴佬,你竟然——」


  陳富生打斷他的話,再罵道:「你給我閉嘴!你只是罵了一個婦女嗎,你是在向全國人民發起挑釁!」


  陳遠澤支吾道:「爸——我沒有。今天的事情也不怪我,那個婦女不遵守交通規則,撞了她活該。」


  陳富生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湊到陳富生面前,一巴掌摑在了陳遠澤臉上,反問道:「不遵守交通規則?你遵守過幾次?她不懂法,你懂不懂?不要以為你爹是陳富生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樣下去,會把我也給拉下水。我不怕政府,不怕有錢人,我就怕人民群眾。人民群眾是惹不起的!我以前就教育過你,不要欺負弱者,因為弱者很容易團結起來,很容易博得同情。你以前罵XX副市長的時候,我責怪過你嗎?你以前把海淀首富的兒子當大馬騎,我怪過你嗎?欺負這些人,人們會叫好,因為他們為富不仁。但是欺負人民群眾,你就會註定是中國幾億人痛恨的對象。」


  陳富生的這番話令人深思,也讓一直委屈至極的陳遠澤低下了高貴的頭。


  我和其他三位教官目睹著陳富生訓子,心裡也是有些忐忑。表面上看,陳富生是在教育自己的兒子。但實際上,他的話里處處藏滿玄機,蘊含著殺氣。


  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陳富生見陳遠澤不說話了,突然改變了態度,雙手扶了扶陳遠澤的肩膀,關切地問了一句:「還疼不疼,用不用去醫院檢查檢查?」


  陳遠澤搖頭道:「疼。但估計都是外傷。」


  陳富生道:「一會兒我會安排人帶你檢查檢查,記住我的話,出門在外,要低調。」


  陳遠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陳富生這先硬后軟的教子方式,的確是有些科技含量。罵過了以後再安撫,像個變色龍。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高深的令人摸不清套路的人。


  安撫好了陳遠澤,陳富生才開始將注意力放在我們幾人身上,他挨個打量了片刻,然後目不斜視地沖陳遠澤問了一句:「誰打的你?」


  此言一出,我們幾個人都愣了一下。我心裡暗暗思量:難道陳富生還要跟我們算賬?

  不會吧?

  (三)

  陳遠澤望了望我們四人,顫續地將手指頭在大腿上按壓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抬起手來,指向我道:他。


  我的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子。


  我早該料到,這個陳遠澤會不失時機地整我。他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因此將矛頭直接對準了我。


  陳富生朝我移了兩步,凝眉望著我。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微微地低下頭。


  這時候聖鳳突然說了一句:「陳先生,我們都打了。那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不採取這種方式,遠澤他很難脫險。您是知道的,群眾暴動,警察都沒辦法。所以我們只能站在群眾立場上,借著替群眾出頭的工夫,去營救遠澤。遠澤他被我們打,總比被千百群眾困住的好。而且我們幾個人,都沒真打,都是點到為止。」


  陳富生突然發出一聲冷笑,頭也不回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一側的陳遠澤,質問道:「點到為止?點到為止的話,會把他打成這樣?你們是不是把對我陳富生的不滿,都發泄到了我兒子身上?」


  此言一出,更是令我們心驚膽戰。


  聖鳳率先搖頭否認,我們幾個也跟著搖頭。


  陳富生凝視了我們片刻,語氣也突然又變得緩和了起來。他在我們面前徘徊了三小步,再次追問了一句:「都打了?」


  我們不約而同地點頭。


  陳富生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裡,李樹田頗有眼色,上前為其點燃,然後很標準地退後一步,與我們站成一排。


  我怎麼感覺這陣勢,像是部隊里的班長在進行全班點名。我們筆挺地站著,甚至連喘息聲都在剋制。


  氣氛有些沉悶,又有些緊張。


  陳富生深吸了兩口煙,輕咳了一聲,再道:「我讓你們去搭救遠澤,不是讓你們去打他。你們把他打成了這個樣子,讓我怎麼向他媽交待?」


  頗有幽默色彩的一句話,聽起來卻是那樣恐怖。


  陳富生接著再問:「誰想的這餿主意?」


  我們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李樹田站出來道:「是趙龍出的主意!」


  我頓時一愣,心想這李樹田怎麼總是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這個混蛋,太卑鄙了吧?

  但是我沒有爭辯,我覺得還不是時候。


  確切地說,我很想靜下來看看陳富生的反應。


  陳富生再次將目光停在我身上,煙草的味道在屋子裡飄散著,直衝進我的鼻孔。我突然覺得吸二手煙,比吸一手煙要難受的多。


  陳富生嘴角處突然綻放出一絲微笑,一絲帶著殺氣的微笑。他輕啟了一下嘴唇,輕聲道:「趙龍,你很有辦法啊,鬼點子很多。」


  我心有餘悸地支吾道:「陳先生,其實-——」


  聖鳳突然打斷我的話,道:「陳先生您誤會了,其實這個主意是李樹田李教官想出來的。」


  陳富生微微一愣,再將目光逼向李樹田。


  李樹田恨的咬牙切齒,憤憤地瞪了聖鳳一眼。而聖鳳卻不失時機地沖我發射出一個炫耀的眼神,好像在說:看吧趙龍,還是本教官敢於替你開脫。


  我倒是覺得這一幕很有戲劇性。像是在拍電影。


  但絕對是部驚險電影。


  陳富生若有所思地對李樹田道:「李教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管這個主意是不是你想出來的,你作為天龍公司的老資格,你都要負領導責任。」


  李樹田連連稱是。


  明察秋毫的我發現,李樹田的臉上,竟然在一瞬間內迸發出了些許冷汗。


  陳富生瀟洒地抬起手臂,在李樹田臉頰上輕輕地拍了兩下,一邊拍一邊道:「記住,以後要長點兒腦子!」


  李樹田仍然是連連稱是。


  然而令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陳富生在輕微地拍打了李樹田幾下后,突然轉了一個身,然後一個極有力度的旋轉擺掌飛過去,直擊向李樹田的面部。


  啪-——

  一個絕對夠份量的耳光,在屋裡回蕩。


  我甚至能感覺到整個屋子顫抖了一下。這一巴掌的份量,像是一枚突然爆發的原子彈,令人猝不及防,令我們幾人都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李樹田的臉上,馬上出現了一個五指紅印。但是他仍然是乖乖地低著頭,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我突然覺得陳富生像是在故意作秀,又像是要在天龍公司幾位教官面前,借李樹田的臉,給我一個下馬威。


  這種手段我見得多了!這是很多領導常用的一種伎倆,每每有新員工加入,總會藉機會燒一把火震懾一下新人,樹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但是這個陳富生,會是這個本意嗎?


  無從而論。


  在施展完這經典的一巴掌之後,陳富生若無其事地返回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坐著椅子搖了半天,他才又道:「記住!你們幾個,都是天龍公司的最高權威,不管以後做什麼事,都是你們扛。今天的事情,也怪你們,也不怪你們。你們恨我陳富生無理取鬧也好,怎麼樣也好,我只想告訴你們一個道理。在天龍干,要隨時隨地做好被冤枉被當出氣筒的準備。這是天龍的生存法則,也是社會的生存法則。」


  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有完全理解陳富生此言的真正含義。


  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隨後陳富生又站了起來,走到陳遠澤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走吧小兔崽子,回家!」


  陳遠澤『哦』了一聲,果真跟在陳富生身後,走出了辦公室。兩個黑衣男子也跟了出去,行至門口,向我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我和幾位教官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但是樓道里馬上又響起了陳富生的一句話:「晚上六點鐘,我帶你們一起去吃魚。」


  此言一出,我頓時愕然至極。這個陳富生,在搞什麼名堂!

  喬靈輕聲地沖我解釋道:「陳先生就這樣,你以後呆長了就了解他了。」


  聖鳳也附和道:「陳先生很愛吃魚,每周必吃一次。」


  李樹田探了探腦袋,確定陳富生走遠后,兀自地發了一句牢騷:這麼愛吃魚,也不被魚刺卡破喉嚨!

  這一刻,辦公室里的氣氛,猛地變得緩和了起來。


  而我,卻越來越感覺出了陳富生的高深莫測。他果真是不按常規出牌,情緒飄忽不定,忽而和藹可親忽而大發雷霆。


  他真是個可怕的人。


  正在遐思的工夫,李樹田突然站到了我的面前,皺眉望著我,卻不說話。


  我瞧了瞧他那微微有些浮腫的臉蛋,對他道:「別在我面前豎著,我眼暈。」


  李樹田嘴角處突然崩發出一絲冷笑,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極不友好地道:「剛才我被煽了耳光,是不是看的很過癮?」


  我頓時一愣,心想難道這李樹田要把怨氣發泄到我身上?


  我哪能讓他得逞!

  這傢伙,已經觸及到了我的底限。


  我不輕易欺負人,但也絕不允許,有人要騎在我頭上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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