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一)
確切地說,這一幕實在是太富震撼力了!
只見聖鳳被十幾個穿著筆挺保安制服的男子押解著朝這邊走來。聖鳳在中間,手上腳上竟然戴了鐐子!而且聖鳳的衣服也顯得有些髒兮兮的,頭髮凌亂,表情木訥,像是即將等待宣判死刑的死囚。幾個黑衣男子將她圍在中央,每一個腳步,都顯得那般沉重,那般凄涼。鐵鏈擦地崩發出一道道寒光,令人一瞧之下,皆是詫異無比。
在聖鳳托著沉重的腳鐐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她的腳步微微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雙近乎於無神的目光瞧了瞧我,嘴角處崩發出一絲特殊的苦笑。
我猛地打了一個冷戰,竟像是被她犀利的目光刺傷了似的,格外不是滋味兒。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聖鳳能這樣,與我有著直接的關係。是我把她無情地送上了斷頭台!
但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待聖鳳被眾位猛男押解著走遠,齊夢燕率先開口道:「這也太誇張了吧?還上了刑了?」
喬靈若有所思地道:「陳先生辦事向來不留後路。這也算是——也算是聖鳳罪有應得!是吧師兄?」
喬靈把話茬兒丟給我,倒是讓我無言以對。我只是敷衍地道:「應該是,應該是。但陳先生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了?怎麼跟審犯人似的,全身上下都武裝上了刑具。」
喬靈道:「這哪兒是刑具啊!這樣對待聖鳳也是沒辦法!聖鳳她有功夫,幾個人根本擺不平她。沒辦法,陳先生才用了這個辦法!」
齊夢燕手持棒棒糖,獃獃地望著聖鳳離去后留在走廊里那『莫須有』的足跡,嘖嘖地道:「事情嚴重了,嚴重了!喬教官,你說陳先生會不會真的把聖鳳給——給咔嚓掉?」照著自己的脖子用手掌象徵地砍了一刀,肢體動作倒是表演的相當模擬。
喬靈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一會兒還要開會研究。不過我覺得,她是凶多吉少!」
我心虛地叼了一支煙,若有所思地道:「花教官也是個人才!只可惜,她是——她是公安部的卧底。」
喬靈將目光瞧向我,試探地道:「她是不是公安部卧底,不是那麼簡單就能下結論的!」
齊夢燕皺眉望向喬靈,反問道:「怎麼,你同情她了?」
喬靈泯著嘴巴道:「我看她不像!不像是!」
丟下這麼一句話,喬靈轉身要走。
齊夢燕喊住了她:「等一下喬教官!說會兒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開呢,這會。你知道的,陳先生開會的時候,一般都很沉著。」
喬靈轉頭道:「你們兩個搭檔先聊,我回去找我的搭檔聊聊。」
我目送喬靈輕盈曼妙地走出了視線,然後她徑直地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齊夢燕吮了一口棒棒糖,美美地用舌頭一舔,望著我道:「趙大隊長,你怎麼看?」
我皺眉反問:「什麼怎麼看?」
齊夢燕道:「聖鳳的事兒唄!她的事兒都是你引起來的,這次開會,你和聖鳳應該都唱主角兒!」
我心裡猛地一怔,強烈的心虛感使得我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
但我仍然強裝出鎮定,道:「愛咋咋地!關我屁事!」
齊夢燕道:「明顯地逃避!你現在還不好好想想,要是陳先生問你怎麼處理聖鳳,你該怎麼說?」
我不悅地盯著齊夢燕,脫口道:「殺了她!這種人,殺一個少一個!」
齊夢燕像是被震住了,獃獃地盯著我,半天才回過神來,開口道:「真的假的?說的這麼慷慨!算你狠,算你毒!」齊夢燕伸出一根大拇指,在我臉前比劃了一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我沒理會她,而是轉過身體,徑直朝會議室走去。
齊夢燕踩著嗒嗒嗒的高跟鞋聲追了上來,與我並肩。
再次推開會議室的門,天龍保安公司的諸位教官、大隊骨幹們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像剛才一樣,大家三個一群五個一夥,正在滔滔不絕地吹著牛皮,拉著小呱。
倒是那喜歡挑事的李樹田發現了我的到來,微微地一皺眉頭,將手裡的香煙在空中劃過一道蠻橫的弧線,不懷好意地打了一個招呼:「趙龍,遲到鬼!你來了,你怎麼才來啊,大家都在等你!陳先生都點過名了!」
我仍然是坐在了喬靈身邊,沖李樹田回道:「扯淡!我剛才就到了,剛剛出去了一下!」
李樹田冷笑道:「還唬不到你!來來來,坐我旁邊兒!」
我知道他沒安好心,因此直接回絕道:「對不起,跟你坐在一起,我不習慣。」
李樹田和諧的表情馬上繃緊了,他攥緊了拳頭沖我罵了起來:「趙龍你也太屌了吧?去項目上當了個大隊長,就牛逼了?我看你能牛逼到哪兒去!」一拍桌子,諸位教官、骨幹皆是被嚇了一跳。
喬靈在我旁邊拉扯了一下我的衣服,示意讓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但是我和李樹田的過結已經不是一朝一昔了,現在,我每每見到他,都覺得特別反感,甚至想揪他出去,跟他單挑!
當然,他跟我一樣,每次見了我,也肯定會故意刁難一番。我們倆早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冤家對頭。
此時此刻,會議室里呈現出了安靜的氣氛,眾位骨幹紛紛將目光轉移到我和李樹田身上,也許有的人期待著這場戰爭的爆發;也有的人想讓這場戰爭消失在萌芽狀態。
我憤憤地站了起來,用拳頭緊頂著桌子,沖李樹田道:「李樹田我告訴你,不要撥弄是非!你想駕馭我,沒那麼容易!至少,你這輩子,是別想了!」
李樹田也跟著站了起來,劍拔弩張地望著我,沙包大的拳頭在桌子上一劃拉,倒也不甘示弱,沖我吼道:「跟我較上真兒了是吧?趙龍,你不行!你才來天龍公司幾天,你拿什麼資格跟我斗?」
我將拳頭擺在眼前,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沖李樹田反問道:「這個,就是資格!你是我的手下敗將,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吼?李樹田,做人得低調,別老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你哪兒高?你哪兒有本事?你就是他媽的瞎胡鬧,瞎折騰!別人怕你我趙龍不怕你!我敢連命都豁出去,你敢嗎?」
也許任何人都沒料到我會說出這一番強硬之詞。事實上,在見到李樹田的一剎那,我積在心中的怒火,已經開始燃燒了。
一開始我收斂住了憤怒和仇恨,但是聽到李樹田如此諷刺於我,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對他進行姑息遷就。
我不是聖人,我也有愛恨情仇,也有一顆普通人的心臟,一個普通人的思維。
倒是李樹田見我語氣強硬,率先焉了下來,他壓了壓火氣,竟然乾脆坐了下來,放低聲音道:「我現在懶的跟你鬧跟你吵,等開完會,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冷笑了一聲,道:「我等你!李樹田我再告訴你,我趙龍沒什麼特長,最大的特長就是不怕事兒,更不怕死!你要是真想陪我練練,那我很樂意奉陪!」
李樹田捏弄著手裡的一個杯子,很有風度地道:「你不行!我要是真想弄你,你現在還有機會站在這裡跟我瞎折騰?」
我反問:「你怎麼弄我?」
李樹田道:「辦法有的是!你就別瞎操心了!那是我的事!」
我也懶的再理會他。
但我意識到,我們的衝突再一次升級,我倒巴不得抽個時間好好與他較量較量了!
我們之間的糾葛,不使用武力,彷彿根本無法解決。
(二)
實際上,我真有些搞不懂,我究竟是哪方面做的讓李樹田看不慣,非要處處跟我過不去。
當忍耐達到一定程度上的時候,何耍再忍?
李樹田神氣地將雙腿搭在旁邊的椅子上,不懷好意地瞧著我,跟周圍幾個骨幹調侃了起來:「你們看你們看,咱們的趙大隊長,你們發現了什麼沒有?」
幾個骨幹仿若是李樹田的鷹犬,紛紛附和起來:「什麼啊李教官,明說唄。」
李樹田指划著我的鼻子道:「看看他的鼻子,哈哈,從他鼻子上我就知道,這小子那方面一定不行!」
「哪方面?」眾人齊聲追問。
「那方面啊!就是男女之間的那方面!」李樹田撲哧笑了起來。
「鼻子和那方面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他這鼻子屬於三流鼻子,其實人的五官都對應著自己的幾個功能-——反正就是從鼻子上能看出很多道道。我認識一位很厲害的老中醫,看你鼻子的形狀,就能判斷出你的飲食方面怎麼樣,你有什麼病,性功能有沒有障礙……」
眾人更是詫異地追問緣由。
「沒聽說鼻子還能瞧病的,李教官你唬我們吧?」
「是啊是啊,沒聽說過!聽說過從腳上能看出人的病症,沒聽說過鼻子也能看呢。」
「……」
一時間,眾人皆開始圍繞著李樹田就此話題延伸開來,李樹田不失時機地藉機諷刺我幾句,倒是把這幾位大隊骨幹哄的團團轉。
我再次蠢蠢欲動!攥緊的拳頭咔咔直響。
這個李樹田太過分了!他竟然守著這麼多骨幹,開這種荒唐的玩笑!
況且,這哪兒是玩笑,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而李樹田絲毫沒有要收斂的意思,還時不時地沖我擺出一副鄙視的樣子,甚至像是期待我的動怒。
他究竟想怎麼樣?
在我的忍耐性幾乎達到極限的時候,喬靈再次不失時機地拉扯了一下我的胳膊,示意讓我冷靜,再冷靜!
我強忍著坐了下來,將已經攥出汗來的拳頭鬆開,使勁兒地拍了一下桌子,點划著李樹田罵道:「李樹田,別在這裡說風涼話!有本事出去單挑,敢不敢!!!」我瞪著李樹田,恨不得從桌子上跳過去教訓他。
李樹田頗具諷刺意味地道:「單挑?單挑?你跟我單挑?」
喬靈仍然在輕輕地拉扯著我的衣服,輕聲道:「算了師兄,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轉而對喬靈道:「你這麼侮辱我,我還要忍?」
喬靈側瞧了一眼李樹田,咬著嘴唇道:「忍忍吧!再忍忍!」
我在桌子上重新將拳頭攥緊,因為李樹田一事,我被氣的渾身上下直冒汗水。
這時候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兩個黑衣男子瀟洒地走進。
其中一個很嚴肅地宣布:陳先生馬上到!
會議室頓時一片寂靜。
李樹田也趕快從陳富生的座位上下來,移到旁邊的位置上。
那兩個黑衣猛男徑直站在門內兩側,像雕塑一樣站好。
我不由得覺得可笑,敢情大首長大領導出行,要有警車開道;陳富生過來開個會,還要有工作人員開道?
一分鐘后,陳富生踩著沉重且極富節奏的腳步聲,在一男一女的陪伴下,徑直地走進了會場。
眾位骨幹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對陳富生的到來示禮。
陳富生伸出雙手作了個手勢,大家相繼坐下。
陳富生坐了下來,他身邊的一男一女分別遞給他一份材料,陳富生粗略地一瞧,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都到齊了沒有?」
李樹田率先回道:「好像還差玉清園大隊的兩個骨幹。張貿然和李明。」
陳富生微微地一皺眉頭,斜臉沖行政總監道:「記下來記下來,重要會議遲到,必須寫檢討,做經濟處罰!」
話音剛畢,門外頓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個男子推門而入,正是玉清園大隊的大隊長張貿然和政委李明。
張貿然見此情景,趕忙向陳富生解釋道:「陳先生,這個-——路上堵車,堵車!從八大處一直堵,堵了一個多小時!」
陳富生抬頭罵道:「堵車?誰不堵車?北京有一天不堵車的時候嗎?」
一句話倒是把張貿然給問住了,也讓所有骨幹愣住了:這種邏輯看似荒唐,實際上卻是相當貼切實際。
陳富生接著道:「堵車不是理由!找個位置坐下吧,開完會找行政上接受處理!」
張貿然倒也沒敢反駁,而是乖乖地跟李明找了個位置坐下,慌忙地拿出筆和本,會議室再次進入了一種特殊的靜謐狀態。
陳富生沖著會議現場瞟了一圈兒后,輕咳了一聲。
行政總監喬曼華會意,馬上端起花名冊開始點名。
點完名之後,喬曼華嚴肅地提要求:將手機關至振動,會議期間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認真記筆記,該發言的時候發言,該聆聽的時候聆聽……
行政總監把會前之事安排完以後,陳富生朝李樹田一揚頭,道:「指揮唱首歌,唱首咱們天龍公司保安隊隊歌!」
李樹田瀟洒地站了起來,將兩隻手置於身前,一邊打拍子一邊起頭唱:頭頂著白雲藍天——預備,唱——
眾位骨幹異口同聲地唱起了那首保安隊隊歌。
可惜我不會唱,只能尷尬地張嘴附和。
一曲終了,李樹田坐下來,陳富生再次掃視了一圈兒,終於開口道:「今天召集大家來,兩件事。一件事是關於對聖鳳的處理!也許有些骨幹已經知道了,花向影花教官,已經基本上被確認是公安部安插在我們天龍公司內部的卧底。我們今天要重點研究一下對聖鳳的處理,希望各位骨幹以天龍公司的榮譽和前途為重,多多提出寶貴意見;第二件事嘛,是跟大家切身利益有關的事情,一會兒讓行政上宣布一下。」
陳富生頓了頓,將一份材料擺在上面,又道:「首先我們共同研究第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會親自參加的。這件事關係到了天龍公司的榮譽和前途。聖鳳,也就是花教官,相信大家都認識。她也算得上是咱們天龍公司的功臣了。其能力和付出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最近卻有證據表明,她很可能是公安部派進咱們內部的卧底!」
眾人一齊望著陳富生,而我的心裡卻始終墜墜不安。
畢竟,聖鳳的事情與我有著最直接的關係,是我將聖鳳送上了『斷頭台』!
簡明扼要地說完概況后,陳富生竟然將目光投向我,用略帶有一絲微笑的眼神望著我,道:「這樣吧,先讓趙龍把基本情況跟大家交待一下,這件事,趙龍有功勞,他最了解!」
我一下子蒙住了,心想陳富生這不明擺著是要我在公司全體骨幹面前『獻醜』嗎?
我突然覺得陳富生那微微的笑意,太過兇險,心機太重。
然而我又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