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而不死

  俗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過王輝微微慶幸。

  幸虧岳琪和她媽不算很像。

  否則，前幾年的婚姻生活，王輝估計就熬不過來。

  丈母娘五十六歲。

  年紀輕輕就和老公離了婚。

  一個人拉扯岳琪岳琳姐妹倆長大。

  也算牛逼。

  五十歲從單位內退，天天在家玩。

  早晨起來，花四十分鐘化妝。

  化妝品，一半以上是從岳琪哪兒順來的。

  也就是說，王輝等於負擔她們一個半女人的化妝品開銷。

  這老太太，國產化妝品，一邊玩去。

  只用進口貨。

  化好之後，就開始瀟洒生活。

  她是市裡中老年模特隊的核心成員。

  一周集訓兩次。

  她是市裡老年大學朗誦班、播音主持班的優秀學員。

  認識各種退休老幹部若干。

  如魚得水。

  服裝，穿當季的新品。

  衣櫃里隨便挑出一件兒，沒有低於五百元的。

  不少還是從岳琪衣櫃里拿的。

  她還是健身會所的會員。

  一周兩次課，節節不落。

  各種營養餐，蛋白質……各種吃。

  講真，這工夫沒白花。

  五十六歲的人，看上去也就四十五六的樣子。

  總起來說一句話——岳琪的母親，算是把這輩子掄圓了活。

  除了自己，她誰都不愛。

  所以，連外孫女小丫，也都不像親生的。

  老太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一群小區老頭老太太的包圍中，高談闊論。

  王輝的女兒小丫，穿著一套灰撲撲的衣服，蹲在假山旁邊活泥巴。

  不知道是幾天沒洗臉，小姑娘的臉上，都帶著黑道道。

  鼻孔外邊，還有乾巴的鼻涕。

  兩個小馬尾，梳得歪歪扭扭。

  一雙小白鞋，已經髒得不像樣子。

  「我這件衣服，也不貴……才兩千多！」

  人群中，王輝的丈母娘，岳曉麗得意洋洋：「女兒孝順給我的！」

  說話間，岳曉麗的眼神兒，掃過周圍一圈兒人。

  老頭兒看她的眼神兒，不用說了。

  老太太們，則神色各異。

  大部分都是羨慕。

  小部分是嫉妒。

  還有兩三

  個，臉色很不好看。

  自從岳曉麗加入了小區的中老年群體，憑藉年輕、美麗、時髦……成了他們這個群體當之無愧的核心。

  甚至還有兩個喪偶的老頭兒，想和岳曉麗發展一下。

  「哎呦，曉麗啊，都一把年紀了，還穿這麼艷的衣服，不太合適吧？」一名被岳曉麗壓制許久的老太太，終於忍不住出言譏諷。

  「呵呵！」岳曉麗見過的場面多了，自然不會把這種嘲笑放在眼裡。

  「女人，不管什麼年紀，都要對自己好，都要讓自己活得舒坦！為了家庭犧牲自己，在我看來，那就是傻！」岳曉麗下巴微微揚起。

  王輝心中冷笑。

  沒錯，自己這位丈母娘，從來都是為自己而活。

  花女婿的錢，心安理得。

  拿女兒的衣服，填充衣櫃。

  這小老太太，就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誰知道，岳曉麗這番話，卻讓幾個老太太笑了。

  「岳家妹妹，你應該這麼教育你家岳琪，你女婿坐牢了，為了自己，應該離婚啊！」

  「離婚？可不容易吧！你看，小丫都那麼大了，誰會找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啊？帶個拖油瓶！」

  幾名和岳曉麗不對付的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語，把話題扭到了岳琪身上。

  王輝沉下臉。

  一幫吃飽了沒事兒乾的老娘們，就知道嚼舌頭。

  剛要過去打斷對話，卻看到岳曉麗臉色陡然一變。

  「你們說什麼？」岳曉麗冷冷一笑，「我家岳琪，是真正的大美女，什麼時候也不缺追求者！」

  「生孩子也一樣有人愛得死去活來的。」

  「要不是為了我那外孫女，我家岳琪早就和那倒霉的女婿離婚了！」

  「我還不怕告訴你們，只要岳琪離婚，我保證馬上有人開車豪車來娶她！」

  岳曉麗這一番話，把幾個想要乍刺的老太太給懟沒聲兒了。

  卻把王輝給弄火了。

  幾個意思？

  難不成岳曉麗知道點兒什麼？

  「媽，你剛才說什麼？」

  事到如今，王輝也懶得再蘑菇，直接開口叫人。

  一臉陰沉。

  岳曉麗回頭一看，發現是王輝，真是嚇了一跳。

  「小丫，你看誰來了？」微微慌亂之中，岳曉麗想起了外孫女。

  「爸爸！」小丫抬起髒兮兮的小臉，看了一會兒，大叫一聲撲進王輝懷裡

  。

  父女重逢，王輝眼睛有些發熱。

  最對不起的，就是女兒了。

  他抱起小丫，又轉回了話題。

  「媽，你剛才說，我們離婚，就有人娶岳琪？你的意思是不是，她在外頭有人了？」

  王輝，直視岳曉麗的眼睛。

  後者的視線，躲閃、微慌。

  這讓王輝的心，慢慢下沉。

  看來，岳曉麗是知道岳琪出軌的事兒的。

  從她的態度來看，似乎對女兒的出軌，沒有任何不滿，反而有些盼望。

  「王輝，你胡說什麼呢？」岳曉麗氣呼呼道，「你不是從監獄里偷跑出來的吧？」

  「我表現良好，提前三個月釋放，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岳琪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

  不管對方怎麼轉移話題，王輝始終死咬著不放。

  一圈兒老太太，各個都是一臉看戲的樣子。

  叫你岳曉麗平時那麼囂張。

  現世報來了吧！

  「王輝，剛才我就是那麼一說！」岳曉麗眨眨眼睛，知道千萬不能說錯話。

  「回答問題！」王輝，咬牙切齒。

  岳曉麗被王輝的樣子嚇得倒退了兩步。

  「王輝，我那麼說，就是警告你一下！」

  「別以為你和岳琪有了孩子，就萬事大吉了。你得懂得疼人，懂得顧家！」岳曉麗越說越激動，雙手掐著腰，「你是男人，你得學會負責任，知道么？我剛才那麼說你，只是為了敲打敲打你，讓你別太自以為……」

  「閉嘴！」王輝厲聲大吼。

  這一嗓子，小區花園裡來迴轉悠的人，都聽見了。

  大家紛紛扭過頭來。

  王輝和岳曉麗，瞬間成了眾人的焦點。

  此時此刻，王輝滿腔的怒火，徹底爆發。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你說我不懂疼人？你去問問你姑娘！看她怎麼說？」王輝雙眼圓睜，「我顧不顧家，你也去問她！」

  「你喊什麼？」岳曉麗，傻眼了。

  她沒想到，一貫溫文爾雅的女婿，竟然會爆發。

  「我不但疼你女兒，我特么的連你都疼！」王輝面紅耳赤，「我每個月孝敬你三千塊，你忘了？」

  「我就坐了一年監獄，你就張羅著給岳琪找下家了？」

  「你個老東西，怎麼不去死？」

  一番狂吼之後。

  小區花園，陷入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