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丹頂朱? 道人姓童】
九里徑到二郎鎮約莫十五里地,二郎鎮到午山將軍廟也得五六里山路。
鍾七提前就問好了路徑,出了九里徑,沿著大道走了四五里,見一溪澗,兩側陡峭白崖,怪石喬松,崖下數丈流水響叮咚,青泉石上流,兩岸崖上以青綱岩架起石拱橋一座。
過了石橋,鍾七自大道旁的蜿蜒小道斜著進山,片刻也不敢耽擱,放開腳力沿山間二尺小路疾走,因為晌午時分才走,回去的路程也不近,若是走得慢了,恐怕又要披星戴月了。
這種古代的萬山老林,不僅野獸豺豹蛇蟲甚多,一到晚上這些猛獸都跑出來獵食,露水霧瘴子也起的大,縱有月光也看不得路徑,鍾七雖則有些武藝,奈何手無寸鐵,又是孤身一人,危險係數非常之大。
這山路崎嶇不平,泥濘難走,又是上坡路,鍾七緊趕慢趕翻過十二條小山樑,一口氣走了約莫七八里地,片刻也沒歇息,終於在日落前走出山嶺,路漸平坦,沿途皆是熟悉的地界兒,離著二郎鎮不遠數里,行人漸多。
鍾七心下也略鬆口氣,到了二郎鎮周圍,人口稠密之之地,沒有深山老林里的大型猛獸,就是三更半夜,閉著眼睛他也敢走夜路,現階段的他不怕人妖鬼怪,就怕有里也講不通的豺狼虎豹,當下也就放緩了腳步,走走歇歇,悠閑的往回走。
五尺小道兩旁皆是溝渠水田,直直通到鎮前的牌坊前,興元府自古便有西北小江南之稱,地雖處長江以北,卻是水網豐富,百姓也是習慣種稻吃米,與北方種麥吃面不同,臨近二郎鎮數里方圓,都是肥沃水田,只是深秋之後,秋糧已收,所以青苗稻穗是看不見了。
不過秧雞,白鵠,和前世的稀有保護動物朱䴉卻是不少,都埋頭用尖喙伸在田裡叼泥鰍,夾螺絲,朱䴉形似丹頂鶴,只是個頭比丹頂鶴小些,鍾七邊走邊看,嘖嘖稱讚。
不多時出了水田上了二丈大道,前面百十步便是二郎鎮口牌坊,鍾七也不打算進去,正準備從大路旁的林子穿過,徑回午山,卻被鎮里迎面走出個行人叫住。
「前面那位道兄,且留步一敘……」
鍾七聞言轉過身,循音望去,卻也是個道士,頭戴鐵冠,身穿靛藍衣腳下雲襪,足蹬十方鞋,約莫三十來歲,圓臉頷下蓄五綹長髯。
左手搭拂塵,右臂垮五彩花藍,望似仙風道骨,恍如神仙當面,這道士見鍾七轉身回頭,稽首道「老師請了,貧道這廂稽首了」
「莫學後進,不敢稱師,不知全真法號,何處寶宮,叫住貧道,有何指教」鍾七見這道人一副遊方打扮,執禮甚恭,也不敢怠慢,也連忙回禮一匝,聽其口音不似北人,便有些疑惑的問道。
那道人見此也不推脫,改口道:「貧道俗姓童,荒山在荊洲府沔陽縣,敢問道爺可是本地的山主{指觀主}」
「貧道不是山主,但山主是貧道師兄,只是荊襄離此不下千里,童師緣何到此阿……」其實鍾七一見這道人足下十方鞋,便知曉是個遊方的。估計是想去將軍廟掛單,但還是要先問個明白,免得到時候帶個逃犯盜賊上山,那可就不妙了。
童道人聞言一喜,鍾七既然稱山主為師兄,想來便不是子孫廟了{指正一道家族道觀,一般不接遊方的},當下笑著回道「貧道奉主持法旨,雲遊四方,求學問道,順便泓闡道法,收集萬家燈火,一路自沔水而上,渡漢江,走堰口古鎮,聽聞此地有上清十方叢林,正一大法堂,遂至來掛單的,還煩請道爺帶個路徑,貧道初來,也不知貴寶宮路徑」
說罷之後,那童道人從花籃里掏出兩封摺子遞過來,鍾七接過一看,一封金帛錦書,乃是童道人度牒。
另一封是通關文碟,上面蓋著從荊州府一路到興元府各路關卡哨所的巡檢官印,裡面還夾著一張黃紙,寫著宣化十四年沔州刺史部開具的路引,具都驗證無誤。
「如此甚好,還請童師跟貧道一起上山吧」
鍾七見此頷首點頭,把度牒和關文還給童道人,囑咐道人跟在後面,自鍾七下山顯法之後,將軍廟重整威風,上山拜香之人絡繹不絕,把道路也踩得愈加緊實,二人一前一後,鍾七習練身法武藝,自然腳步迅疾。
而這童道士不知是雲遊千里,走貫了山路,還是有武藝傍身,無論鍾七走多快,其始終不急不緩的跟在鍾七身後,竟然也是一口氣走了數里山道,瞧的沿路爬山走得氣喘吁吁的香客慢臉驚奇。
「貴寶宮當真是神人府邸呀,山色清幽,當真是:修竹喬松,萬載長青欺福地。奇花瑞草,四時不謝塞蓬瀛。香火如此鼎盛,真真好寶山,好仙宮……」
眼看離著將軍廟不遠,煙雲沖霄漢,化作渺渺青煙,猶如神人正自騰雲駕霧一般,方圓數畝,儘是陣陣異香撲鼻,童道人一聞便知這是香火之氣,有些艷羨的朝鐘七誇讚道。
「童師,還裡面請吧……」
鍾七聞言有些自豪的朝童道人比個手勢回道,畢竟這好話誰都愛聽,將軍廟就是鍾七的家,外邊兒的同道都誇他家好,自然高興,當下讓童道人走在前面,自己走後面。
不過高興歸高興,心底卻也沒有多少波瀾,轉瞬便又恢復平靜,鍾七眯眼看著前面童道人的背影,心中略有疑竇的暗道:「那鄧巡檢不是說內功很稀缺金貴嗎,這童道人與我一口氣走了數里山道,面不紅氣不喘,說話鏗鏘有力,步伐沉穩,看來不僅身懷武藝,而且十有八九也會內家武學」
心下暗疑,卻也不好隨意問人家私事,悶著頭帶童道人穿過香客人流,鍾七怕有人認出自家,過來糾纏要看仙術,便以袖子掩面,帶著童道人走側廂,繞過伏魔大殿直入後堂。
後堂廂房是個上下二層的木柱角樓,一層有幾間客堂,有迎貴人香客的茶室,裝典最好,不過裡面隱有聲音傳出,卻是賈道人正在給見過鍾七法力的幾個鄉紳闡法論道,鍾七見此便引這童道人走到另一間課堂歇息。
奉上一盞香茶,囑咐其稍待片刻,鍾七跑到伏魔殿,見池道人正在給信眾解簽,承玉在一一旁打下手,給鄉客引路,鍾七見此從花壇里撿了顆石子兒,躲在牆後面砸了承玉一下。
承玉摸著頭轉過身,見是師叔回來了,正要大聲打個招呼,卻見鍾七在牆角不斷打手勢,承玉頭腦靈光,知其意思,連忙扯個由頭脫身,跑到牆角,正要說話,鍾七卻把他一把扯過牆后,小聲道:
「貧道我回來了,你等下去給師兄說一聲,就說有個雲遊道人要掛單,在茶房著他處理,還有我回來的事情,不要告訴香客,免得他們過來擾我修行……」
見承玉應諾去尋賈道人稟告,鍾七用袖子遮臉,一溜煙兒朝自家廂房跑去,頭一次感覺這廟裡香火太旺也不好。
一來有失清凈,擾人修行,以後想清凈的練功習武的地兒都沒了。
二來鍾七怕被人瞧見,都嚷著讓自家施展仙術,要給這家送個兒子,給那家治個病,那他這裝神弄鬼的假神仙可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