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有了會做針線活的小鹿之後, 方奶奶立馬轉身去村長家借針線、順便看看能不能買點人家家裡做冬衣沒用完剩下的棉花和布料了。
老肖正蹲在灶火坑前面，憑藉自己早年的農村生活經驗生火燒水。
金桂娟則是把徐四丫帶到了剛剛收拾過的裡屋去，耐心的和小女孩商量過後, 才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徐四丫的身上，轉而將她那件破破爛爛的棉衣拿了出來。
――不丟掉這件棉衣的原因很簡單，小鹿雖然自稱學過了, 但是, 有個破舊的棉衣模型讓他修補, 還是比讓他直接裁布重新縫一件棉衣要來得簡單許多的。
景其臻則是叫上了嚴鴻，打算先去之前藉助的那家去，把他們的登山包等行禮都拿回來。
曼曼還提醒道：「對了，那戶人家不是說，男的出去隔壁村買糧食了，到時候記得把糧食、蔬菜一起帶過來。」
景其臻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白天的視野足夠清晰, 當景其臻和嚴鴻兩人走到路口的時候，沒了周圍房屋遮擋視線，便能清晰的看到, 除了他們下山時的那一條路的方向，整個村子的其他方向，其實都被熟悉的濃霧籠罩著。
嚴鴻低聲道：「靠近濃霧的方向，應該就是這個侵蝕區域的邊界。」
因為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向沉默寡言的嚴鴻都主動開口了。
景其臻點了點頭。
思忖片刻后，景其臻輕聲道：「這個侵蝕區域的地形有點奇妙, 一整個村子、卻又連著那個山裡, 我懷疑，山上還有我們沒注意到的線索。」
嚴鴻微微頷首, 「下午、或者明天過去看看吧！」
景其臻：「嗯，等下還是優先和徐四丫這個小女孩多溝通一下。」
也是湊巧，當景其臻和嚴鴻走到了昨天那兩口子的家門口時，一抬頭，便看到了一大早趕著去隔壁村的男人，身影陡然間從濃霧中出現，然後越走越近。
景其臻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
對於濃霧，他們在之前的雲海萬城商場里，是用風乾豬肉試驗過的。
正如地球所說，侵蝕區域的邊界，其實就是數不清的空間裂隙，稍不留神，就會被撕碎割裂成無數肉泥、而且還會掉到不知道多少個空間里。
看著那個男人的身影漸漸靠近，景其臻頓時又回憶起了當初在超市裡隱約看到的那個高大的身影。
當時，他還以為，自己看到的，可能是某種能在空間裂縫裡移動的高維生物呢！雖然，這個高維生物的影子居然能被他透過空間裂縫看到，這個情況似乎也挺神奇的。
但是現在看來，對於他們這些進入了侵蝕區域的「闖入者」而言無比危險的空間裂縫，似乎，對於侵蝕區域內部的生物，並不會造成相同的傷害？
想到這裡，景其臻又不禁皺起了眉頭。
但是這麼想似乎也不對，畢竟，他們之前扔出去被空間裂縫割碎的豬肉，同樣來自於侵蝕區域內部，還有上個侵蝕區域的怪物，為了躲避女鬼李女士似乎一直在超市內部的通風管道行動，但是，它們一直都苟活於超市之中，並不敢隨便進入侵蝕區域邊緣位置的樣子。
究竟是兩個侵蝕區域本身的不同，還是說，這個剛剛出現的男人、或者說這個村子里的所有人――景其臻不禁想到了之前村長和其他村民似乎根本看不到油鍋地獄場景的事情――難道是這個村子里的人本身就有問題？
剛剛從濃霧中走出來的男人，身後還背著一袋糧食，看到景其臻兩人的時候，想到那兩節金子換來的錢，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男人在景其臻和嚴鴻面前停下腳步，熱絡的主動道：「我從隔壁村子里換回來的糧食！足夠你們這些時日了，若是不夠了我再去換！」
景其臻笑著謝過了，順便說明了他們打算搬過去的事情。
男人愣了一下，不過，見景其臻他們並沒有要把錢收回去的意思，便又很快安下心來，主動道：「那我等下幫你們把這袋糧食直接送過去吧！」
景其臻笑著點頭：「好。」
和男人一起進了他們家的院子，隨後，這個男人還把家裡的扁擔給收拾出來了，幫著景其臻他們一起，將剛剛換來的糧食、家裡的一些腌菜，連同景其臻他們之前那些登山包一類的行禮都搬了過來。
送了一趟東西之後，男人見景其臻他們在這個空置的老房子里，還沒來得及開火呢，便又回家一趟，正好把女人之前做出來的午飯也端過來了一些。
送走那個男人之後，景其臻進屋就看見，小鹿的周圍堆放著好些碎布頭和兩大團乾淨的棉花，正認真的給徐四丫縫補棉衣了。
至於曼曼，對著兩個都有些變形了的鋁盆，在裡面泡了些黃豆。
景其臻怔了怔，「你這是――要發豆芽？」
曼曼點頭：「嗯。」
景其臻：「失敬失敬。」
曼曼一挑眉，唇邊的笑容里都透著股甜蜜，「嘉揚之前往我手機里發了一堆水培一天就能看到變化的發芽菜，我自己只帶了複合維生素片，我也沒想到呀……」
景其臻有些感慨：「你男朋友這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啊！」
曼曼從發豆芽的鋁盆面前站起身來，「是啊，所以我們明天就能吃豆芽了。按照嘉揚給我發的那份水培植物說明書，要是再多留幾天，我們甚至可以吃到新鮮的小白菜和蘿蔔纓子。」
景其臻：「……可以可以，佩服佩服。」
九十年代農村的生活水平畢竟有限，這頓午飯，對於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都顯得極為粗糙和簡樸，只不過，都已經身陷侵蝕區域了，大家還有任何在身，自然不會糾結這些旁枝末節。
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在於，司嘉揚這位手藝非同一般的大廚今天沒在這邊。
不過，對於徐四丫來說，和熱熱鬧鬧、態度友好的一群人，一起坐在桌上，吃飽一頓熱氣騰騰的午飯，已經是非常難得的體驗了。
小姑娘目前最信任的顯然是金桂娟，一直緊緊的挨在她的身邊。
吃飯的時候，徐四丫都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勁頭兒，還是見其他人始終態度如常，小姑娘才終於放下心來，一口一口的，將小肚子吃了個滾圓。
金桂娟揉了徐四丫的肚子一把，親昵的笑道：「別撐著啊，小姑娘！」
徐四丫的臉頰頓時紅了一下。
才不到半天的時間，這個小女孩的臉上，便有了活潑的生機。
等到飯後，景其臻沒有和徐四丫詢問她母親的事情，而是直接提到了那些油鍋的問題。
不得不說，對於徐四丫所說的那句「好香」，景其臻至今有些心中不安。
聽完景其臻的疑問，徐四丫靠在金桂娟的身邊，想了想，才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在一本書里，看到過那些油炸鍋的圖。」
景其臻心中微微一定，旋即意識到，以徐四丫的年齡，對於什麼「油鍋地獄」一類的東西，可能並沒有明確的認知。
以徐四丫的家庭環境，這個小姑娘所能接受到的教育，自然也十分有限，當她拿到一本書後，看不懂裡面的字跡，只記住了書上的圖片，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景其臻溫聲追問道：「那本書叫什麼名字，或者說，書長什麼樣子的？你能幫大哥哥把那本書找到嗎？」
徐四丫先是瑟縮了一瞬，她下意識的靠近金桂娟，旋即卻很快又點了點頭，細聲細氣的回答道：「好。」
金桂娟也注意到了徐四丫的瑟縮，連忙問道：「是有什麼不方面的地方嗎？」
徐四丫小聲道：「那本書在我家的棚子里，我、我不敢回家……」
景其臻抬頭看向小鹿。
剛剛還在往舊棉衣里塞棉花的小鹿聞聲，直接從自己身上摸出來一個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裡面清清楚楚的畫了一幅徐家院子全布局的簡易圖。
小鹿起身，捧著筆記本，走到了徐四丫的面前，和小姑娘確認道：「你家的棚子，是院子這裡的這個嗎？」
徐四丫看著筆記本上清晰的草圖，整個人都被驚呆了，愣了愣，才輕輕的「嗯」了一聲，點點頭，小聲說道：「那本書是我在別處撿來的，就被我塞在棚子里農具的縫隙里。」
景其臻問道：「書的具體樣子呢？」
徐四丫伸出小手，比劃了一個大小，「就這麼大，封面是黃色和紅色的，上面還有藍色的大字。」
景其臻乾脆的點頭，「妥了，我去找，你安心待在這裡！」
徐四丫靠在金桂娟身邊，乖巧的點頭。
景其臻也是行動派，得到了線索之後，當即就要起身。
結果這一次，反而是金桂娟叫住了他，提醒道：「別一個人，最好是讓曼曼姐和你一起去。」
曼曼有些驚訝，「咦？」
景其臻也好奇道：「為什麼是曼曼？」
深諳村子里有些人撒潑邏輯的金桂娟點到為止，「防止那個女人見你一個男人過去，說你非禮她。」
有曼曼站在旁邊，和那個女人形象對比實在是太過直觀，自然能夠徹底打消掉這種可能性。
景其臻：「……？？？」
曼曼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啊呀，原來如此！不過這麼說的話，似乎我自己去也行？」
景其臻笑著搖搖頭，「走吧，兩個人保險。」
曼曼還在樂，「這倒也是，我們走吧！」
從房子里出來之後，景其臻和曼曼都漸漸的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稍稍正色起來。
兩人不約而同的互相對視一眼，景其臻道：「我懷疑，徐家門口油鍋地獄的影像，和徐四丫看過的那本書有關。」
曼曼：「油鍋地獄是第幾層我不記得，但是通常來說，十八層地獄的描述，應該在一本書里都能找到。」
景其臻把中午看到那個男人從侵蝕區域邊緣的濃霧中走出來的事情和曼曼詳細說了，「你怎麼看？」
曼曼微微擰眉，「我們之前猜測過的，這個侵蝕區域，可能就是一段回憶。但是，作為單純記憶的話，這裡的村民又過於生動了。」
景其臻：「我也在糾結這個問題，如果是『回憶』，很多既定的事情，改變起來應該不那麼容易，而我們現在的做法，已經完全將這段『回憶』的故事走向改掉了。」
曼曼：「先去拿徐四丫說的那本書，然後，再看看晚上那個小女孩會不會出現吧！」
景其臻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接下來，景其臻和曼曼兩人的行動十分順利。
徐四丫的母親大概是被金桂娟給打狠了，關著門躲在屋子裡沒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徐四丫不在這裡的緣故，徐家門口的油鍋地獄影像也已經消失了，不得不說，景其臻和曼曼都稍稍鬆了口氣。
他們倆打量著周圍，挑了個沒人的時候，直接溜到了徐家院子里，徑直就朝著那個棚子里去了。
棚子里堆的東西雖然雜亂，不過，大多都和書類沒關係，景其臻和曼曼兩人，沒用多少時間，便找到了徐四丫所說的那個藏書的縫隙。
景其臻彎下腰，將書摸了出來，結果，手指才碰倒那破舊的橙黃色書頁，臉上的表情便微微一怔。
曼曼輕聲問道：「怎麼？」
景其臻：「這是一個特殊道具……？」
這是一本紙質粗糙、印刷工藝也非常糟糕的書籍。揉出好多印子的塑料膜封皮上，是一大片類似於橙黃色火焰和雲紋的看不清的圖案，上面用純藍色描白邊字寫著書名：《地獄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