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中計
京南運河的水由西向東靜靜流淌,沐辰墨跟在灰衣兵服人的後面進了帳篷。
一張低矮的几案放著帳篷正中,左手邊的角落放著行軍床,呂秀才請沐辰墨坐到矮几旁的木凳上,自己則坐到對面,抬手給兩人各自到了一杯茶。
「這裡環境簡陋,多擔待。」手摩挲起粗糙的土黃色的陶土杯猶豫著如何開口。
沐辰墨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深黃色的茶湯,吹了吹飄浮的茶葉沫子,她在等,等呂秀才開口。
與人談判攻心為上,更何況呂秀才請她來的時候,就已失去了談判的資格。
「穆二兄弟,你那位朋友真能給沐將軍遞上話。」呂秀才終於開口了,神情從猶豫變成了破釜沉舟。
沐辰墨點了下頭算是回答呂秀才的話,端著粗陶茶杯不疾不徐的又抿了一口茶,苦澀感遍布整個味蕾,奇怪的是茶湯流過喉嚨后泛起一絲甘甜。
呂秀才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行軍床旁,從床下翻出一個小木箱捧著它又回到矮几前。
動手打開箱蓋把箱子推到沐辰墨面前:「這是我攢下銀子,你看夠不夠活動關係,要是不夠我在想辦法,只要能救出魯老大花多少銀子都行。」
沐辰墨翻了翻箱子上層的銀票,神情有點扭曲,不算下面的碎銀子光銀票就一萬兩。
「值得嗎?這些銀子拿回家足夠你一輩子吃喝不愁了,你卻要買回一心求死人的命,有他在上面頂著沒人查到你頭上。」
說完沐辰墨將手中的銀票放回箱子里眼睛盯著呂秀才。
就見他臉上表情沒有半點留戀不舍,反倒露出一絲解脫:「讀了二十幾年的聖賢書,不求做大德之人,但求死時問心無愧。」
沐辰墨面上露出一絲譏諷:「問心無愧?」
「至少要做到仁義禮智信中的一條。」呂秀才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看向自己的雙手。
助紂為虐的他不知沾滿了多少罪孽,要是全了魯老大的義,他怕是要日日夜夜受到良心的譴責,做多少好事也彌補不了心裡的不安。
沐辰墨合上裝著銀子的小木箱:「這銀子我收下了,但是我不保證一定能救出魯老大。」
「盡人事聽天命吧。」呂秀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表情和身體明顯放鬆下來。
沐辰墨玩味的開口:「你就不怕落個人財兩空。」
「萬般皆是命,要是如此我也無奈何。」
呂秀才很是任命,或者說他早就知道機會渺茫,想把銀子送出去買自己一個心安,救不救回魯老大已不在重要。
帳篷里二人靜靜的坐著,小木箱放在他們中間,沐辰墨仍是品著那苦澀過後帶著甘的茶。
突然的安靜,讓呂秀才莫名的心慌起來,這時不應該拿著銀子走人才對嗎,為什麼這個穆二還在悠閑的喝茶。
抬眼了看一沐辰墨,就見她的表情好像在品嘗人間美味,一個銅板一包的粗茶沫子,真有那麼好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還是那股子又苦又澀煙油子的味道。
一盞茶喝完,一壺茶喝完,呂秀才的尿意都出來了,可是對面的人依然如泰山般穩健。
呂秀才終於憋不住開口:「穆二兄弟,可是對銀子的數不滿,要不我出去湊湊?」
沐辰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她發現這個秀才就是個榆木疙瘩,她都喝了一壺茶,還沒想透她想要知道什麼。
「呂大哥,你不會覺得沐將軍手下的人也跟胖縣令一般,銀子一遞萬事都不用說,直接放人。」
聽完沐辰墨的話,呂秀才有點傻眼,當官的辦事不都是這樣嗎?當年不就是因為他遞上去的銀子太少沒有買上一官半職。
沐辰墨無奈只能開導:「呂大哥,你想想七王爺和沐將軍來南方幹嘛,要是不查出點什麼怎麼跟皇上交代。」
「這個?」呂秀才又開始猶豫,胖縣令身後的水又多深沒人知道。
他該不該說,說了會不會被人扔進河裡喂王八,可沒救出魯老大他還不想死。
沐辰墨伸手把箱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實不相瞞,我們哥仨就沐將軍手下派出來調查真相的。」
她決定得給呂秀才吃上一劑定心丸,要不然呂秀才怕是不敢說。
呂秀才身子抖了抖,緊張的不敢直視沐辰墨,生怕下一個坐牢的就是他自己,可銀子都擺在桌子上,說出的話也不能收回。
他臉上的神色不定的變換,一會兒是不顧一切的咬牙切齒,一會兒又雙手抱頭弓著身子。
沐辰墨也不催他,她相信呂秀才會把一切都告訴她的,一個眼都不眨把上萬兩銀子拿出來幫兄弟買命的人,心中的良知並未泯滅。
沉默良久的呂秀才抱著頭的雙手放下,揉了揉自己的臉,坐直身子開口說道。
「我將家中湊來的銀子全都用力買官,誰知銀子太少打了水漂,我站在大堤上準備一躍而下時……」
沐辰墨耐心的聽著他講,魯老大救了他,又把他花掉的銀子還給了他,讓他回鄉好好過日。
呂秀才趕回家發現村子都被洪水衝垮,他的父母也都死在洪水中,萬念俱灰的他把借的銀子還了。
本想追隨父母到地下好好孝敬他們,繩子都栓到樹上,不知怎的想起魯老大的話,想想還有恩情未報,便趕回來在魯老大手下當起了兵。
李師爺找了時候,他們當時就拒絕了,可是架不住人家拿家人的性命來威脅,就這樣掘開了大堤拿上了昧心銀子干起了缺德事。
呂秀才用手抹了一把臉:「兄弟,你用這些銀子疏通通用我的命換魯老大的命。」
「那個李師爺一直就在胖縣令身邊嗎?」沐辰墨盯著他問道。
「我買官的時候,縣令身邊的師爺姓張,這個李師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來找我們就是為了挖開堤壩往陸溪鎮放水。」
聽完呂秀才的話,沐辰墨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把小木箱往腋下一夾。
「最早明天,最遲後天,魯老大就會回來,你把你們做的都寫下來,該吐的銀子吐出來,最後也好減刑。」
呂秀才看著那個匆匆離開的人,眼中燃起了希望,只要能救回魯老大,要了他的命都行。
沐辰墨一路趕回張婆子家的院子,發現齊煜還沒回來,將小木箱交給跟在身後的羅攸寧,扭身往縣衙大牢奔去,一路提著的心看到齊煜后才放下。
齊煜把她拉到了隱蔽的角落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指了指前面的人,就見李師爺焦急的在縣衙大牢門口轉悠像是在等什麼人。
沐辰墨湊到齊煜的耳邊,把從呂秀才那打聽來的事情告訴他,溫熱的氣息就像羽毛般劃過齊煜的心。
「齊煜,我們可能了中調虎離山計,陸溪鎮包括這個李師爺都是他們拋出的煙霧彈,而這一切只是為了把我們的視線引過來。」
話音剛落,就見李師爺右腳一跺雙手一拍,人急匆匆的往縣衙方向走去,齊煜拉住沐辰墨的手快速的跟上。
李師爺從後門偷偷溜進去,沒一會兒功夫背著個包袱探頭探腦的走了出來。
「看來他準備逃了。」齊煜搓著下巴說道。
沐辰墨點頭,身形一閃來到了李師爺的面前,出手點了他的穴道,齊煜不知道從哪裡找了根繩子直接將人綁了起來。
李師爺的眼珠不停的轉著,看沐辰墨看看包袱然後又是一副求饒的眼神。
沐辰墨打開包袱一番裹在衣服里的銀票露了出來,李師爺一個勁兒的沖著沐辰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