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頓悟

  葉綏低頭默然,神色依舊苦悶。娘親的意思她怎麼會不懂呢?她最好的朋友沈文惠便是在閨學中結交的。但是……閨學是個最勢利的地方,她名次這麼差,哪個姑娘會願意與她往來呢?


  就連家中的堂姐葉紳,在閨學里也恨不得裝作不認識她,旁人就更甚了,只差沒直接說羞與她為伍了。大概只有惠姐姐這樣率真的人才會毫無顧忌地與她往來。


  她現在自然不在意這些嗤笑了,但她又不是有病,何苦硬湊上去接受這些不屑嗤笑呢?

  至於人際網系什麼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就不算什麼。


  前世她沒有靠閨學姑娘的助力,只是靠著自己一步步艱難往前,最後不也榮顯至極?昔日那些閨閣姑娘面對她的時候,誰不恭恭敬敬竭力親近?


  靠人不如靠己,她實在不想上什麼閨學了。


  陶氏暗暗嘆息了一聲,不得不狠下心腸,冷聲道:「阿寧,你若還記得你如何能進京兆閨學的,就不會這麼說了。」


  葉綏倏地抬頭看向娘親,臉色瞬間變了變,隨即她眼神既自責又後悔。


  良久,她才小聲說道:「娘親,我一直都記得。我……我中秋後就去閨學。」


  她怎麼能夠忘記呢?她之所以能夠進入京兆閨學,不是得蒙四品京官的祖父之庇蔭,而是姐姐放棄了一切進宮才換來的。


  姐姐當時進宮前做的事,就是為她求來了京兆閨學的名額。這些年來,她成績雖差卻還一直安穩在閨學內,定有姐姐的情分在。


  若是她不去京兆閨學,怎麼對得起姐姐的付出?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姐姐,這個閨學她非去不可!


  京兆閨學的勢利嗤笑,她又不是第一天遇到,有何覺得畏難的呢?旁人嗤嗤笑笑,她便當耳邊涼風好了。


  陶氏想著她是勉強這麼說,便憐惜地撫了撫她的發頂,勸慰道:「阿寧,去閨學對你是件好事,你不要在意那些姑娘的看法,這些都會過去的,以後回頭看看就不同了。」


  聽了這話,葉綏突然渾身一僵,腦中先是轟隆巨響,然後漸漸清明。


  娘親說了什麼?這些都會過去,以後回頭看看就不同了……以後回頭看看就不同了!

  她重活一世,總想著改變前世的命運,其實就是一直囿於前世的經歷。殊不知,今生和前世已經不同,進入京兆閨學,這何嘗不是她新的開始呢?

  改變前世命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不是她重新活一次嗎?這一次,她要換個活法,不像前世那麼憋屈艱難,才不枉重活了這一次!

  不想,娘親的一句話,竟然令她頓悟了!良久,良久,她燦然一笑,嬌聲道:「娘親,我想明白了,我現在都有些期待去閨學了。」


  京兆閨學還是京兆閨學,閨學姑娘還是那些閨學姑娘,但她葉綏已經不一樣了。她在閨學的日子也必定和過去完全不同了。


  其實想一想,當年嗤笑她的那些閨學姑娘,也頗有有意思啊……


  中秋節過後,葉綏便帶著丫鬟佩青,坐上了陶氏特意準備好的馬車,一路緩緩朝京兆閨學而去。


  京兆閨學的位置有些獨特,既不在繁華大街上,也不在深門宅院中,而是在京兆最為出名的園林濯秀園內。


  濯秀園原是定國公府的私家園林,後來定國公夫人彭氏聯合了一眾勛貴夫人開設京兆閨學,便特地劃撥了濯秀園的一角作為閨學之用。


  因此閨學姑娘們也得以欣賞濯秀園的四時美景,這也是閨學姑娘們津津樂道的榮譽之一。


  哪怕葉綏這種考核成績如此差的人,提到濯秀園的時候都忍不住驕矜自喜,這算是她過去喜歡京兆閨學的唯一原因了。


  她重活了一世,心緒自和過去大為不同,但想到濯秀園內的美景,臉上不禁泛起了淺淺笑意。


  閨學旁邊有淙淙清泉,還有各式時花,每當清風徐來,枝頭上的繁花便會簌簌落下,花瓣落在泉水上,有一種難以形的意境……


  不過這是修葺之前的濯秀園,修葺之後的濯秀園她還沒有見過,不知道是怎樣的?

  聽說主持這次修葺的人是彭氏的長媳,也就是長公主鄭薇。長公主一向深居簡出,葉綏對其所知不多,只記得自己出嫁之前,長公主就薨了,皇上還為其賜謚「儀德」。


  容貌秀美曰儀,言行嘉善曰德,想來長公主的為人應當是這樣的,就是不知道禮部上謚的官員是否秉著謚法無私之心了。


  只待她見到了修葺后的濯秀園,對長公主的為人心性,大概也能知道個七八成了。


  她之所以這麼在意長公主,還是因為顧璋說了一句話。那時他喝了酒很高興,難得多說了一句話,這樣道:「幸好長公主薨得早,不然……」


  「幸好」是為何,「不然」又是怎樣,這些話的意思她當時根本不懂,只是因為他高興而滿心歡喜。


  現在她也不懂當中深意,不過沒有關係,現在她回到了永昭十八年,長公主還沒薨逝,顧璋還能不能那麼僥倖說出這句話,還未知呢!


  她這般雜七雜八地想著,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原來濯秀園已經到了。


  甫下馬車,她便與堂姐葉紳打了個照面。今日是閨學重開的日子,葉紳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她穿著一身湖綠的襦裙,罩著粉色的帔帛,帔帛上綉著躍躍欲飛的蝴蝶,頭上插著的是一式的蝴蝶珠釵,看起來清麗雅緻又靈動活潑。


  她似乎在等著什麼人,才會站在門口這裡。她見到葉綏后,眼中鄙夷一閃而過,嘴角提了提,倒沒有說什麼話。


  卻沒有想到,葉紳等著的人到來了,對葉綏倒是有了一番冷言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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