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深情之人?
三朝回門之時,葉綏自是拜見了父兄,所說的話語卻甚少。
葉安世和葉向愚存了知恥勇志,一心想著五年之後將葉綏接出來,眉目間俱是堅毅。
在面對汪印時,這對父子當然還是冷淡,卻沒有做拂袖而去這樣的舉動。
這讓葉居譙高高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總覺得生怕葉安世會落汪督主的臉面,如今風平浪靜實在太難得了。
送走汪印和葉綏后,他甚至忍不住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原本還想責怪葉安世對汪督主態度冷淡,想了想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就算他再不喜歡這個兒子,看在汪督主和綏姐兒的份上,也不能像以往那樣顯露不喜了。
在回去的馬車上,葉綏一直閉著眼睛,意興頗為闌珊。
一則是不知道什麼才能再回葉家看望父母兄長,二則還是因為葉紳那句罵語。
廢人啊……
儘管葉紳此後見到她就瑟縮躲避,她心中仍有戾氣橫生。
直至回到斯來院,見到那淡如春山的匾額題字,她的眉眼才稍稍舒展。
她立在斯來院外,凝視著汪印的題字,一動也不動。
她堵得住葉紳之口,卻不能堵住旁人之口。便是能堵住又有眾口,也止不住人心所想。
不然,怎麼會有「道路以目」這四個字的出現呢?
督主大人這樣的人,定必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如果在意,那麼他就不能成為今的汪督主了。
既如此,她同樣不必在意了,不必為這樣瑣碎的事情而煩擾……
如此想著,她心中戾氣漸漸平息,良久良久才嘆息一聲,吐出了心中的悶氣。
恰這時,背後響起了清冷的嗓音:「小姑娘,可想明白了?旁人的目光和想法,本座從不曾在意。」
葉綏倏地轉過身去,便看到汪督主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
他容貌依舊俊美得讓人屏息,然而神容不似尋常那般淡漠,唇角微勾著,竟帶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督主大人……心情很好?
見到這樣的汪督主,葉綏下意識也揚眉而笑,答道:「是,大人說得沒有錯,是我入相了。」
說出了這句話,她心中的戾氣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卻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絲憐惜。
她再看了看那「斯來院」三個字,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她成親后第三天,該做些什麼呢?
這時,汪印淡淡開口道:「小姑娘,今日無要事,本座陪你逛一逛府中吧,可願意?」
葉綏眼神一亮,隨即重重點點頭,笑著答道:「當然願意!多謝大人了。」
昨日她都在斯來院中,隨後趙三娘等人便來了,今日便去葉府看望父親娘親了。
想起來,她還沒有人認真逛過汪府。府中除了遍地的鮮花,可還有別的什麼呢?
見到她的笑容,汪印細長的眉眼眯了起來,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小姑娘,應該和他一樣,會喜歡府中吧?肯定會的!
先前在獻《春庭圖錄》的時候,葉綏就曾來過汪府了,對汪府其實印象深刻。
不過,那時候由門房領著,走的是最簡短通向前堂的路,只記得觸目所見皆是鮮花,現在逛的是汪府後院,卻又有些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鮮花更多了。品種樣式更多、盛開得更旺盛、香氣更為馥郁……
任何一樣東西,若是多而廣,再加上盛,便會給人心頭震撼之感,會感嘆造化之神功。
這會兒,葉綏看著遍地的鮮花,邊讚歎著,邊看向汪印:「大人很喜歡鮮花?」
「嗯。」汪印點了點頭,淡淡回道。
見到葉綏眼中的讚歎,他想著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太簡單了,便加了一句:「昔年在軍中所見,多是曠野荒漠。」
他在軍中出生、長大,所見多是曠野荒漠,此外便是密密麻麻的森林。鮮花自然是不多見的,香氣就更不用說了。
他一生喜好不多,除了不為人知的剡溪茗外,便只有這賞花一項了。
況且他身居高位,若無一二癖好,總會讓某些人不放心,不是嗎?
葉綏彎腰嗅了嗅鮮花香氣,笑著說道:「原來如此。喜歡鮮花挺好的,悅目悅心,只是耗費大了些……」
伺弄這些鮮花,得花多少財力物力?想必府中上百奴僕,有許多是用來蒔花弄草的。
鮮花的芬芳會讓人心情愉悅,她眨了眨眼睛,繼續笑道:「不過大人也不在意這點銀子,是吧?」
聽著這輕鬆舒悅的語氣,汪印難得愣了愣,隨即眉目上挑,答道:「是。」
葉綏心神仍在鮮花上,感嘆道:「人無癖不可以交,以其無深情也。大人如此喜歡鮮花,想必是情深之人吧?」
「……」這一下,汪印徹底愣住了,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姑娘,這是在調侃他嗎?他活了這幾十年,還從來沒有人……沒有人敢這麼調侃他。
見到汪印的樣子,葉綏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什麼話,臉頰慢慢漲紅了。
天,她對汪督主說了什麼話?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大人,我……」她糯糯喚著,很想說這是一句笑語。
然而這的確是她心中最真的想法,她不願意撤回來。
她不知道,她這副窘迫的樣子,在鮮花的襯托下,看起來是何等的無辜和可愛。
汪印靜默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的笑聲在園子內響起,驚得葉綏倏地愣住了。
愣住的人,又何止葉綏?此刻恭敬地跟在他們身後的封伯和趙三娘等人,都愕然抬起了頭。
主子(廠公)大笑出聲?他們沒有聽錯吧?沒有聽錯吧?
封伯渾濁的眼睛有了絲潤澤,目光落在了愣愣的葉綏身上,嘴角忍不住掛上了笑容。
夫人來了,主子大笑了,太好,太好了。
隱匿在暗處的鄭七和王白等人,依舊沒有露出半點聲息。不過,他們的目光,同樣落在了葉綏身上。
這麼多年,能讓廠公開懷一笑的人,就只有夫人了。
這是他們的夫人,以後要竭力保護的夫人,就像保護廠公一樣。
汪印的笑聲讓葉綏大半天都有些心神恍惚,總忍不住會臉色潮紅。直到傍晚趙三娘稟告:「夫人,臨川侯府出事了。」,她才徹底回過神來。
臨川侯府出事了,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