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狠絕
虞誕芝死了!
就在汪印一行人回到大安之前,他死在了雁西衛駐紮地中。——是被人殺死的。
虞誕芝年紀已經很大了,又一直病弱,其實沒有多少日子了,但是得享終年和死於非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他是虞誕芝。
國朝三大國公之一的鎮國公、雁西衛監軍、前嶺南衛大將軍……這樣的身份地位,這樣的人,就是壽終正寢,都足以讓大安朝震一震。
更別說他是被人殺死的了。
汪印臉上不顯,心頭卻大震,隨即問道:「他……衛中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詳情如何?」
「……死狀詭異,現在沒有人敢移動他,廠公且回到駐紮地一看便知道了。」急速趕來的緹騎這樣稟道,神情看起來有些異樣。
汪印淡淡看了緹騎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沉聲吩咐道:「立刻趕回駐紮地!」
緹騎訓練有素,剛才的話語等於沒有回話,這絕非正常的情況。
就連緹騎都無法準確形容,那麼虞誕芝的死亡到底有多不同尋常?
當汪印親眼見到虞誕芝的死狀時,才知道緹騎為何會那樣回答了。
只見監軍營帳一片混亂,很明顯經過一番劇烈的打鬥,虞誕芝仰面躺著,臉色四百,唇間有乾涸的血跡,雙眼大張著,死不瞑目。
隨即,汪印瞳孔驀地一縮,臉上的淡漠漸漸崩裂開來。
他看到了虞誕芝慘白的右手,指縫間全是已凝結的血跡,沾血手指的盡頭,則是一個血字!
那血字歪歪斜斜,有不少地方已經暈染開去,下面還掛著一條條血痕,縱然如此,但依然能清晰辨認出那是一個什麼字。
這是一個「汪」字,用鮮血寫成的「汪」字!
看樣子,這個「汪」字是虞誕芝瀕死之前寫出來的,許是其當時已經不行了,只能掙扎著寫出了這個字,最後一橫才只寫了一半!
看到那個血字,汪印微微垂下眼睛,剎那周身殺氣翻滾,卻很快就收斂平靜。
這一幕,太熟悉了啊。
當年雁西衛大將軍趙祖淳重傷昏迷,掙扎著用鮮血寫下了一個「曲」字,直指其時的中書令曲公度,由此掀開了永昭十九年的朝局動蕩。
後來,曲公度被奪職下獄,雖然最後證明了真正裡通外敵的人是趙祖淳自己,但曲公度還是提前致仕了,未幾曲家一眾子弟便死於梁州方寸坡……
子弟眾多、盛極一時的曲家就這樣落下了帷幕,而引起曲家遭遇的最早原因,便是那一個用鮮血寫成的「曲」字。
這當中的種種細節,汪印實在太清楚了,因為這些事情就是當年他一手督辦的。
花無重開,事情卻有復始,現在虞誕芝身死這情景,與當年的趙祖淳是何其相似!
不,不是何其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了!
趙祖淳寫血字,最終將曲公度拉了下來,現在虞誕芝寫血字,便是為了對付他嗎?
他知道虞誕芝沒有多少時日了,也料到其為了報仇會臨死一撲,但他仍舊沒有想到,虞誕芝會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
虞誕芝在軍中征戰了一輩子,難道不知道人命最重嗎?竟然還這麼做……
不,正是因為其知道人命太重要、尤其是其鎮國公的性命太重要,才要這麼做!
汪印瞭然駭然的同時,還覺得有一股悲傷。
虞誕芝世襲鎮國公,但他受到旁人的敬重佩服,卻不僅是因為這個身份地位,更是因為他國朝立下赫赫功勞。
這樣的國朝棟樑,隕落了本應山河同悲,然而……
虞誕芝竟然會這樣死去,死於一場專門針對自己的陰謀!
旁邊的穆太澄臉色異常難看,艱澀開口道:「士兵聽到動靜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監軍大人已咽氣了,殺手也沒能截住,只看到,只看到……」
「只看到什麼?」汪印看向了他,淡淡問道。
穆太澄合了合眼,眼中猶有掙扎猶豫,低聲開口道:「只看到殺手一身紅色衣裳,上面圖案乃四翼射手。」
紅色衣裳,四翼蛇首……這是緹事廠鳴蛇服,那殺手穿著鳴蛇服!
穆太澄此言一出,監軍營帳這裡的氛圍瞬間就凝結了,明明外面還有暖陽,這裡卻讓人覺得陰寒不已。
血字「汪」、鳴蛇服,這兩者都極其明確地指向了一個人,指向了雁西衛大將軍、前緹事廠督主汪印!
穆太澄憂慮地看向汪印,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滿懷希望地等待大將軍回來,總想著只要大將軍回到了,就能完全穩住雁西衛的動蕩,哪裡料得到還會有這樣的事?
之前幾千士兵死亡已是場驚濤駭浪,這風浪都還沒平息,又來了一場更猛烈的風浪。
這一下,雁西衛該怎麼辦呢?大將軍該怎麼辦呢?
汪印仍舊沉默著,良久才蹲下身子,緩緩伸手撫過了虞誕芝瞪大的眼睛。
見到那雙眼睛終於閉上,他便淡淡吩咐道:「先將虞大人屍身斂好吧,等……」
他的話語一下子頓住了,他猛然想起了一個細節。
當初曲公度之所以會受牽連,並不只是因為刺殺了趙祖淳,還有另外一件更為嚴重的事情。
虞誕芝既然將身死情況安排得和當初趙祖淳一模一樣,那麼另外的布置是不是也會一樣?
一瞬間,汪印神色大變,顧不得暗衛隱匿的事情,揚聲喊道:「鄭七,立刻趕去嶺南道,快!快!」
汪印不知,就算鄭七速度再快,也來不及了。
很快,他便接到了嶺南衛大將軍關寒松的千里急報,事情已不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