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兩顆心
汪印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做,他的身體已先於他的心,將葉綏擁在了懷中。
他的手指上,還留著剛剛為她拭去的眼淚,溫熱的觸感從手指傳到他的心底,讓他的心逐漸變得灼熱起來。
他低下頭,下巴輕輕碰觸著葉綏的頭髮,眼睛合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也下意識加緊了。
懷中這個人,是他此生的至寶,他因她滿心歡喜,也因她惆悵盈懷,因她振奮也因她躊躇,他唯願她一生平安和樂,可是現在,他卻讓她如此不安難受。
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喃喃地說道:「小姑娘,是本座不好……」
葉綏想伸手回抱汪印,卻因為被緊緊抱住,幾乎動彈不得,只餘下淚珠不斷滑落。
她其實也不是難過,也不是委屈,而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是如此了。
竄進鼻端的,是她無比熟悉的氣息,清冷中帶著剡溪茗的香氣,這種氣息也讓她無比心安。
在這個時刻,在伏在他懷中的這個時刻,她腦中只有他,旁的什麼都沒法想了。
因解藥無效而帶來的焦灼、無時無刻的思慮,都離她遠去了,唯剩他,也只有他……
不知過了多久,汪印終於鬆開了她,看著她依然水盈盈的眼睛,心中就好像被什麼擢住了一樣。
「小姑娘,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他再一次這樣說道。
他中毒已經那麼多年了,早就已經習慣了,現在連毒方都已拿到了,希望就在前面了,怎麼反而越來越患得患失、幾乎難以面對這個事情了?
說到底,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自己對結果的在意。
譬如以往許多次所經歷的一樣,他想解開身上的毒藥,是想和小姑娘做真正的夫妻,是不願意因此而影響兩個人的感情。
如果這樣的焦灼持續下去,那麼就得不償失。
他伸手撫住葉綏的肩膀,定定地看著她,輕聲開口道:「小姑娘,陪本座在府中逛逛可好?」
葉綏點點頭,聲音因剛才的流淚而變得軟糯:「好,大人,我方才就是想去暇日齋見你……」
她怎麼都無法入睡,腦中所想的都是他的身形,他的容貌他的笑容他喝剡溪茗的神情……她幾乎一刻都等待不了,不管夜已多深,都想立刻去見他。
現在大人邀請,她當然不會拒絕。
汪印聽了,不覺唇角微揚,隨即雙手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然後朝她伸手:「小姑娘,我們走吧。」
葉綏低頭看了看,隨即也伸手,輕輕疊在他手掌上,兩人掌心相貼,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熱,兩人的心都不由得顫了顫。
此時月明星稀,汪印和葉綏並肩而行,柔和的月光灑在兩個人身上,為他們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輝;正當其時的桂花在月色中徐徐書展著,散發出馥郁的香氣,一切都無比靜謐而美好。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卻並沒有因此而沉凝,因為交握的手昭示出某種隱秘的甜蜜來。
「小姑娘,解藥的事情,無須太著急,也無須太失望,本座已經等了那麼多年,耐心還是有的。」汪印最先開口說道。
他這話,既是在勸慰葉綏,也是在開解自己。
焦灼失望,影響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正常相處,也帶來了許多不安,現在他已經想清楚這段時日自己異常的原因,也明白小姑娘心緒起伏也是因為此。
他一時著相,現在已經掙脫出來了。
或許,在他每日都守候在小姑娘房外的時候,他心中已經隱隱有所覺,直到葉綏推開門的那一刻,他才如醍醐灌頂。
她推開門時,只帶出房中一點燭光,卻像陽光普照,讓他心裡通亮明澈。
「大人,我知道了。」葉綏這樣說道,重重點了點頭。
大人已經想明白了,她何嘗不是如此呢?
人生哪裡可能時時平順?這偶爾的焦灼不安,只會讓她更清楚自己的心,更清楚前行的方向。
經由這一晚的閑庭散步,汪印和葉綏兩個人還是各自忙碌,但卻沒有先前的阻滯隔礙,並且還多了一些難以形容的默契溫情。
就連府中的僕從都能明顯感覺到,先前那種低壓消沉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希望。
汪印被奪職被囚禁,接連幾個月了都毫無動靜,沒有作任何反抗,雖說遵旨是每一個人必須要做的事情,但是這樣做的汪印,還是讓許多人不解。
虞誕芝身死、虞家被滅門了,國朝再也沒有了鎮國公府,這麼重大事情,帝王只說了一句「全力追查」,便沒有了下文。
那些雁西衛士兵的傷亡,也沒有查出真正的原因,許多事情都沒有解決,卻漸漸消失在眾人中。
現在朝中官員也說不準此事是否與汪印有關了,總之隨著汪印被奪職囚禁,事情似乎就落幕了。
雖然汪印已經回到京兆,但是他被奪職囚禁,壓根就沒有機會出現在朝堂,京兆明面上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影響,但私下裡……許多朝官都多了一絲謹慎提防,總覺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
顧璋同樣對這樣的平靜心有惴惴,總覺得汪印龜縮在府中,並不是其真正的行事方式,但是汪印在做什麼、打算做什麼,他一概不清楚。
那些潛藏在汪府周圍的耳目,都被汪印清掃一空了,現在已經沒有誰敢去那裡探聽消息了。
畢竟,誰家的耳目都不是韭菜,可以割了一茬還有一茬。
顧家,更是經不起這樣的損耗了,於是,顧璋只能靜靜等待著,只是,他沒有等來汪府的動靜,卻等來了二叔顧敬止出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