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御前
紫宸殿現在如何了?
永昭帝此時已經接到了斥候的稟告,知道了沈肅被殺和那一個血字。
他臉色鐵青,高聳的顴骨幾乎要穿破臉皮突出來,顯然是震怒異常。
紫宸殿的內侍宮女都低垂著頭,戰戰兢兢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永昭帝責罰。
就連裘恩都是如此,垂首靜默的同時,他內心暗暗嘆著氣。
皇上自醒過來之後就變了很多,容貌身形劇瘦就不用說了,就連性情都大變了,變得極為暴躁易怒,動不動就下令責罰。
殿中被重新找回來伺候的內侍宮女們,有一半已經被皇上以各種理由責罰了,而且還是往重里責罰,有兩個還因此沒有了性命。
帝王講究喜怒不形於色,為的就是帝心不可測,此乃御下之道,過去裘恩只能小心翼翼地揣度永昭帝的心思,現在根本不用這樣做了,因為皇上的喜怒都太明顯了,而且以怒最多。
周太醫曾隱晦地提醒皇上要平心靜氣,結果被皇上罰跪了兩個時辰……
看到永昭帝露出這樣震怒的神色,裘恩竟有些習以為常了: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直聽到永昭帝下令召裴鼎臣、顧名璘和邵世善進宮的時候,他才知道事不尋常。
皇上震怒到召見中樞主官,必定是出了大事!
他步出紫宸殿傳令之時,才接到汪印下達的指令,才知道是江南衛大將軍沈肅死了。
被急召進宮的三位重臣臉上同樣驚詫莫名,眼神都驟然閃過了不可置信。
沈肅死了?這……這……
三位重臣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沈肅不僅是江南衛大將軍,還關係著彭城之戰的始末細節,竟然死了?還是和趙祖淳一樣的死狀?
「皇上,這……那個字,這是汪督主殺人泄憤?」邵世善脫口道,臉上難掩震驚。
顧名璘看了邵世善一眼,開口道:「邵大人,現在事情還沒有查探清楚,本官以為不應該下結論。」
不管邵世善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一句話都定性了沈肅乃汪印所殺,涵意甚深。
顧名璘才秘密去見了汪印,兩人還有其他盟約,自然要為汪印說話的。
況且,他也不僅僅是為了替汪印開脫,而是沈肅被殺這事太突然、死狀太怪異,設局的痕迹太重,他並不相信。
若是汪印殺的沈肅,會留下那麼明顯的證據?
邵世善點了點頭,誠懇地說道:「顧大人說的是,是本官失言了,只是本官實在震驚,先是楊善心死了,現在沈肅也死了……」
他沒有將話說完,但是殿中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楊善心和沈肅都是軍中將領,都或多或少與彭城之戰有聯繫,先後莫名其妙地死了,其中還有線索指向汪印……
面對此情況,誰能不多想?況且,真的是多想嗎?
永昭帝的神色明顯暗沉了幾分,法令紋越加深刻了。
他召這三位重臣是為了沈肅被殺一事,但邵世善的話語卻勾起了他先前刻意忽略的事:楊善心死了。
楊善心已經被奪職,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了,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只是死得實在太突然了。
在接報那一刻,永昭帝就想過這是汪印在殺人報仇,畢竟汪印曾是南庫督察,緹事廠多少能查到南庫的消息。
緹事廠死了那麼多人,以汪印睚眥必報的性子來說,殺楊善心當然是可能的事情。
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讓人去查楊善心之死,就發生了松江府水災,他自然就將這個沒有用的人遺忘了。
死一個楊善心不可惜,汪印殺楊善心也能理解,但若是汪印還殺了沈肅?
汪印將三品大將軍當成了什麼?隨時可以收割的草芥嗎?汪印如此膽大妄為,又將他這個帝王、整個國朝置於何種位置?
顧名璘小心觀察著永昭帝的反應,心頭不免有些沉重。
邵世善這幾句話仔細斟酌下來,字字都是針對汪印,其本來就深得皇上信任,皇上不會是真的認為沈肅是汪印殺的吧?
他已經出言過一次了,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幸好裴鼎臣接話了。
「楊善心之死,刑部懷疑是與僕從殺主謀財有關,一事還一事,如今沈肅之死太多疑點,臣以為要嚴加查探。當初趙祖淳之事與大雍有關,得提防他們故技重施。」他這樣說道。
裴鼎臣為人忠厚,平時沒有任何過激的言辭,此刻永昭帝倒是能聽進兩分。
大雍朝……朕倒是忽略了這個鄰居。
國朝現在有彭城之戰、有松江府水災還有太子養病,正是最動蕩的時候,大雍說不定真的會做什麼。
沈肅和楊善心都是軍中將領,雖說兩個人都牽涉到彭城之戰,但也是軍中的重要人物,死了這兩個人,對大雍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有利必有人逐之,大雍設局也有可能,裴鼎臣說得很對,要仔細徹查,萬不能了落入圈套,不管是哪種圈套!
邵世善點頭附和,也沒有再說話了,再說的話,那就會引起皇上的疑心了。
原本他計劃著引導皇上猜疑汪印的,不想情況卻並不如願,變數就在顧名璘。
裴鼎臣是個老好人就不用說了,過去顧名璘就像個悶葫蘆似的,在殿中甚少發表意見,現在卻開口回懟,聽起來就像是在為汪印說話。
這讓他警醒:難道顧名璘和汪印有所聯繫?
他忍不住狐疑地看了看顧名璘,心中有所猜測,不過主要注意力還是放在了沈肅之死上面,說了這麼一句話:「皇上,沈肅是一衛大將軍,且又有那麼多士兵護送著,誰能殺了他呢?」
既然動機不明顯,那就從能力上來說好了。
他得提醒皇上,能夠殺了楊善心還能殺了沈肅的人,須得有極強的本事,汪印就是其中之一。
上眼藥這種事情,一次不起效,那就再來一次,總會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