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以退為進
得到士子們暴動乃是國子監教習的影響之後,汪印原本是想將這些證據交給永昭帝的。
但是葉綏喚住了他。
她說,將這些證據呈給皇上,沒有什麼用,當初京兆百姓聚集的時候,確鑿的證據已經通過韓珠節上呈了,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被奪了職。
這已經是前車之鑒,不得不慎。
在第一次將證據呈給永昭帝而沒有結果之後,汪印已經知道,皇上對他的忌憚,已然深刻到故意忽略確鑿證據的地步,但是國子監教習鼓動的證據要起效,必須通過皇上才行。
他記得,阿寧靜默了好一會,才說不能這樣被動下去了,說她有了一個辦法。
是的,太被動了。
從京兆佃農一事出現到如今的他被奪職,都太被動了,皇上主宰著這些事情的進展和結果……汪印何嘗不明白這個?
但是,向來無往而不利的他,竟然想不出一個周全的辦法,可以很好保護阿寧和緹事廠的辦法!
皇上是君,他是臣,光是兩人處於這樣的地位,就已經註定了他會很被動,會受制於皇上。
他所能做的,太有限太有限了……
阿寧是怎麼說的?
「半令,君君臣臣,的確是這樣。但是,半令,我很想知道,當初你暗中救下曲公度和曲家的時候,是不知道君君臣臣嗎?」她這樣說道。
這一下,輪到汪印沉默了。
是啊,阿寧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是那麼遵守君君臣臣,那麼當年就不會瞞著皇上、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救走了曲家。
為何時至今日,他年紀越長、經歷越多,反而就這樣束手無策了呢?
原因,不用阿寧明說,他也是知道的。
過去他心無掛礙,自然就無有可怖,但是現在的他,心中有了阿寧,自然做不到這樣了。
他自己會怎麼樣,他其實並不在乎,但是阿寧,還有慶伯、年伯、唐玉等等這些人,他卻不得不考慮。
愛會讓一個人強大奮勇,也會讓一個人畏懼擔憂,使得一個人在某些時候軟弱。
汪印並不以這些軟弱為恥,只是,他實在是想不到一個周全的辦法。
直到阿寧說她有了一個辦法,於是他進宮求見皇上了,帶著緹騎所查探到的證據,在紫宸殿中展現自己的武力……
皇上的反應也正在他的預料之中,最後果然提到了阿寧,把阿寧作為他的弱點來威脅。
——阿寧說皇上一定會這樣做的,她說得很對。
此刻的汪印斂了斂神,將渾身殺氣繼續收回來,令得紫宸殿中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氛為之一松,內侍宮女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魏離弦不敢放鬆,仍然用斷了劍尖的劍指著汪印,等候著永昭帝的吩咐。
即便遠遠不是汪印的對手,但是他還是得這麼做,這是他作為左翊衛大將軍的職責。
很快,永昭帝便這樣吩咐道:「魏離弦,你且退下。汪印……你進宮到底為何?」
永昭帝很清楚魏離弦不是汪印的對手,或許整個左翊衛加起來也不是汪印,他此刻只得將所有的畏懼憤怒壓下來,問了汪印這麼一句話。
更重要的是,即便此刻無比震怒畏懼,他也並不相信汪印真的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弒君之事來。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讓永昭帝了解到汪印越來越厲害,也讓永昭帝了解到汪印的底線坐在。
過了最開始的震驚之後,現在的永昭帝已經回過神來了,汪印這樣不顧一切地豁出去,顯然不是想魚死網破,更多是虛張聲勢,必定是有別的圖謀。
汪印到底想做什麼?
只聽得汪印這樣說道:「皇上,臣此番進宮,是想向皇上證明臣斷無覬覦皇權之心,請皇上給臣半個月時間,臣一定會自證清白。倘若臣有不臣之心,臣……會將項上人頭奉上!」
臣會將項上人頭奉上!
這話一落,永昭帝的眼睛便閃了閃,氣息也頓時變得急促,而殿中其它人則是身子緊縮,只恨不得將自己當作透明。
汪督主的項上人頭,他們根本不敢看!
裘恩倏地抬頭朝汪印那裡看了一眼,隨即飛快地低下了頭,心中有止不住的擔心。
廠公進殿之後所做的事情所說的話,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壓根就不知道廠公想做什麼了。
就算對廠公再有信心,但是皇上……國朝的力量豈是個人能夠對抗的?
永昭帝深深地看著汪印,腦中不斷權衡著,隨即問道:「半個月……朕為何要相信你?你剛才做了什麼,可知罪?」
沖著汪印那些威脅的話語,他就可以將汪印重中治罪!
但是汪印的武力,的確讓他猶豫了,他不願意自己冒險,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汪印的妥協,也正好給了他一個下台階。
半個月之內,他會暗中召集各大衛那些高手來到京兆,也會將調集京畿衛的士兵前來護駕,更重要的是,此刻汪印的弱點還在宮外,他尚不能控制這個弱點!
不想,汪印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竟然這樣回道:「皇上,剛才是臣太著急了,請皇上恕罪!為了表示臣的誠意和決心,臣會將妻子送進宮中,請皇上寬限半個月!」
送進宮中的意思,當然是送進宮中為人質,以此換取半個月的時間。
這一下,永昭帝竟然無言以對了。
汪印竟然將妻子送進宮中作為人質?汪印不是最愛那個小妻子嗎?怎麼會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