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洗三禮
太寧帝會出現在汪府的洗三禮上,朝官真是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畢竟,太寧帝對汪府有多恩寵多看重,每個官員心中都十分清楚。
如今汪府所得的恩寵,比當年汪印最得永昭帝信任的時候還要多,汪府這樣的大事喜事,太寧帝當然會出現。
帝王出現在一個洗三禮上,這本身就代表著莫大的榮幸,更別說,帝王必定會給汪府充足的賞賜。
凡此種種,官員們都料到了,但是他們沒有料到的是:皇上的獎賞竟然這麼重!
因此,當太寧帝說出賞賜之後,熱鬧喜慶的汪府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皇上……皇上竟然封這個孩子為靖平郡王!
郡王者,要麼是皇室宗親,要麼是立有大功績,但這個出生才三天的小孩子就被冊封為郡王了!
並且,還賜號「靖平」,這兩個字的意義太重了,這……這……
便是連汪印,眉頭都挑了挑,只不過他定定看著太寧帝,並沒有開口推辭。
他了解太寧帝,知道其很想用各種方式來表達對汪府的喜歡和感激,洗三禮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也不會放過。
他想著那一車車小孩子的禮物,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郡王……這個著實有些重了。
如果他早知道太寧帝會有這樣的賞賜,自然要阻止的,但是現在其已經說出口了,一時倒不好直接拒絕。
更為重要的是,他相信太寧帝會有這樣的賞賜,必定是出於內心真意,他不忍拂了這樣的心意。
靖平郡王么……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太寧帝沒有迴避汪印的視線,繼續道:「靖平郡王以江南道松江府為食邑,五千戶。鑒於靖平郡王年紀尚幼,此食邑暫歸戶部,用作雁西衛恤孤救濟之用,待靖平郡王序齒之後歸之。」
聽到這些話,在場官員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此還行,靖平郡王就只是個封號而已。
待到靖平郡王序齒之齡,那得十年之後,屆時是什麼樣的情況還難料。
更為重要的是,十年之後,汪印老去,皇上長大,那麼……
但裴鼎臣秦昉等中樞重臣,內心則是長嘆,看向太寧帝和汪印的眼神都無比複雜。
靖平郡王這個封賞的確是天大的恩賜,但真正的恩賜,乃是在食邑,乃是在食邑之用。
江南道松江府是國朝最繁華最富庶的地方,那裡的五千戶相當於其他地方的上萬戶了,更為重要的是,這個食邑是歸於戶部,是用在雁西衛恤孤救濟。
換句話來說,接下來十年的時間,雁西衛都受到靖平郡王的食邑供養。
既然受了供養,那麼雁西衛的士兵將領對靖平郡王自然有著不一般的感情。
雁西衛本來就有極為深刻的汪印烙印,如今又加了靖平郡王的影響……
很明顯,皇上將雁西衛交給了汪府,而且至少是延續兩代的時間!
這個,才是皇上對汪府真正的賞賜!
這個,才是汪府所得到的真正尊榮!
這些人都是朝中老臣,稍微一想,便知道了太寧帝的用意,怎麼能不心頭複雜?
只是,皇上年紀這麼小,就作出了這樣的決定,是出於其本心,還是受了某些人的影響……乃至蠱惑?
作為中樞官員,他們不得不這樣想。
雁西衛在軍中在國朝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皇上如今對汪府信任看重,如今汪府忠心耿耿,自然是無需擔心。
但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乃至更久呢?
作為軍中一衛,倘若深深打上某個家族的烙印,此乃國朝的隱患,也是其家的隱患。
皇上作出這樣的賞賜,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
與朝官們憂思複雜所不同的是,汪印笑了笑,隨即回道:「臣謝主隆恩!」
這麼短短的一句話,態度卻非常明顯,那就是汪府接下了這個賞賜——不管賞賜背後是什麼。
聽到汪印這回話,太寧帝眸光驟然一亮,心裡高興得似乎要開出花兒來。
這是他想給表弟的尊榮,也是他想給表弟的保護,也是給汪府的保護。
有了雁西衛這麼多兵馬的保護,就算姨父姨母老了,汪府都會無恙。
至於其他的……時間會有答案。
太寧帝的目光掠過在場眾人,內心越發堅定。
他之中,有人複雜有人欽羨或也有人內心暗暗不滿,但不管這些人是什麼樣的想法,都不會影響他的決定。
將來他們都會明白,汪府,姨父姨母的汪府,還有表弟的汪府,值得這樣的賞賜!
在下了這個賞賜旨意之後,太寧帝便道:「朕的洗三禮已經給了,諸位愛卿的洗三禮呢?」
「……」縱是汪印再淡定,此刻都有些無語了。
皇上……這是明晃晃替他孩子要洗三禮,這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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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了看太寧帝身高尚不到他胸口,眼神中的期待也那麼明顯,他便什麼都不說了。
他現在已經很明確了,這個洗三禮其實應該由皇上主理才對,他旁觀似乎就可以了。
聽到皇上都這麼說了,在場眾人自然都心領神會,紛紛拿出了各自準備的洗三禮,場面再度熱度起來了。
太寧帝封賜汪府小孩兒為靖平郡王的消息,不多時便傳遍了朝堂,對此自然朝官反應不一。
不過朝中重臣許多都去了汪府洗三禮,他們在場不說,此後當然也不會說什麼。
在太傅府曲家,已經舉家搬回京兆的曲韶這樣問道:「父親,此乃好事還是壞事呢?孩兒略有些擔心。」
曲公度知道此事之後,只捻了捻須,什麼都沒有說。
他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太寧帝這個決定,比汪印還早,因為太寧帝在下決定之前,曾經與他說過。
「太傅,朕要封表弟為郡王,想將雁西衛交給表弟。」彼時,太寧帝是這樣說的。
帝王的臉容自然是稚嫩的,但是已可以端起威嚴,語氣也不是商量,只是告知而已。
曲公度想說些什麼,就見到端坐著的帝王擺了擺手,道:「太傅,您想說的,朕都知道。但是……」
小小的孩兒聲音忽然低了下來,過了許久許久,才道:「朕不會是另外一個父皇,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