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初見結婚證,你有什麼想法
不管是陵市,還是盛市,同屬Z省,只不過,一個在西邊,一個在東邊。一個是普通二線城市,一個是省會城市,當然,後者比前者更為繁華,那是必然的。
從陵市追到盛市,車子在高速上行駛了足足四個小時,中間,季北勛和米婭只在服務區打了個尖,吃了一碗面,然後,繼續趕路。
在車上,米婭的腦子裡在想這麼一個問題:
在薛村把姥姥帶走的人,是受了王晉的指使,那麼,這一次呢,帶走姥姥的又會是誰?
「對方手上有槍,子彈精準的打穿了車輪,說明對方是個訓練有素的行家。且,沒有傷及他人,可見對方並無惡意,只是單純的想要把姥姥帶走……派來的人不是黑道上的……」
這是季北勛的結論,也算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安撫,在車子行駛了一段路后,他突然打破了彼此之間各懷心事的沉默,發表了這樣一個看法。
「姥姥這一次真是太受罪了。」米婭輕嘆,心裡越想越不舒服,那些團在心裡的氣一點點聚集起來,早已臨界奔潰線,「季先生,這一次,你實在不該把錢大姐這個案子交到光大律所。如果你一早出面,用的又是大律所的大律師,那個許大鐘就鬧不出這麼多幺蛾子……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樣一個局面……」
那個語氣,多多少少帶上了一些責怪。
「怎麼,你真以為這些人這麼針對性的帶走老太太,是因為錢大姐的離婚案嗎?」
車速120碼,開車的人,坐姿閑適,透過墨鏡看向她,雖然黑色的鏡片擋住了視線,但是,那種深深的目光還是傳遞了過來,似乎在暗示她的想法太過天真。
接收到這種暗示之後,米婭沉下性子思量。
也許最初的時候,呂立強的綁架是想逼光大停下調查,放棄這個離婚案,所以,她這邊受到了一次次的恐嚇,年律師那邊也遭遇了一些威脅,但是,這兩次的事故,味道已經完全變了。
「難道……是沖我來的?」
她的語氣是極不確定的。
因為這個聯想有點太把自己當回事。
米婭想,自己這幾年一直居於階級社會最底層,做著繁重的工作,整日里忙得喘不過氣來,哪有時間去結仇拉恨?
強大的記憶力在告訴她,雖然做律師會惹來一些是非,但那都是一些小是小非,敢殺人放火綁架的,沒有,畢竟,她經手的都是一些民事案件,且不是大案子,沒那麼多的恩恩怨怨。
「那你想過王晉為什麼要娶你么?」
「不知道。」
一個不要臉的老東西,怎麼看都不應該有想娶她的念頭,在這之前,他們根本不認得,這突然冒出來說要娶她,自是有目的性的。
可是,那是什麼目的,卻是她死也猜不出來的。
「這你可以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你一定得弄清楚了,那就是,姥姥要是出事,與你會有什麼影響?這很重要。」
季北勛最後強調了一句。
可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傻冒?
「我會失去一個親人。」
「除此之外呢?」
她凝神細思,而後詫然回頭:
「如果我記不起四年前的事,姥姥又出事,那麼我生病期間發生過什麼,就無從查明。你的意思是,劫走姥姥的人,是想阻止我們查清真相的人?」
話音落下,她看到季北勛唇角微勾,那微翹的模樣,似乎是一種對她的讚許:
「也許是想阻止,也許是想破壞。如果事情真如我們猜的這樣,那麼就可以證明四年半前,你和我的分開,可能是有人故意拆散了我們。」
這個猜想,似乎是合理的。
可為什麼她會覺得彆扭呢?
照他這麼說,之前他們是恩愛夫妻。
是「夫妻」已經夠曖昧,再加「恩愛」這詞兒,她突然覺得自己要起雞皮疙瘩了。
等一下……
「季先生,今天你怎麼知道我和王晉在民政廳,而且,還是掐著點來的?」
這話題換的有點突然,實在是因為這事太重要了,之前,她被他打出來的牌驚到——一張結婚證的橫空出世,讓她頭緒大亂,早忘了要問這個問題。
「天眼說的。」
「……」
啥?
她呆了呆,「你……你和天眼認得?」
「認得。」
熟到不能再熟。
米婭一臉受傷,忽想到了天眼拒不肯接單的模樣,覺得自己這是赤裸裸被耍了。
「朋友?」
「可以算。」
所以,天眼沒在天眼系統內存儲季北勛的資料?
所以,鄧河聽到她一再的要求查季北勛,反應那麼古怪?
所以,查季北勛的,根本就是很容易的事,是天眼不想查而已?
這讓她很鬱悶。
「所以呢……你來民政廳,是……」
「天眼讓我來的。」
「……」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他看到了你傳回的畫面了……」
「……」
「你不是說了嗎?幫你解決了這個逼婚問題,你生作天眼的人,死作天眼的鬼。」
「……」
「可天眼對已婚女人沒想法,所以,就把這個機會作了個順水人情讓給了我。他說:如果你想表忠心,可以向我表,如此這個用法會更貼切……」
「……」
擦,這話不管怎麼聽,都有一股子被人一本正經調戲了的味道。
米婭暗暗磨牙發囧,臉上生出薄霞,側臉打量他,可恨隔著墨鏡,看不分明,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伸手摘了他的墨鏡。
「幹嘛?」
「看你是不是在笑話我。」
「沒……」一停,識趣的轉開話題:「米婭,之前你是不是委託天眼查我來了?」
劍眉挑,唇角勾,眸露詭光,微側臉,那份洞燭人心的篤定,令情緒有點懊喪的米婭,心臟奇怪的失了規律——那種迫人的氣場,著實少見。
紈絝子弟如何養得出這種斂於內,談吐時形地外的氣質?
「天眼說的?」
不,是你說的。
「天眼很有職業操守。」
「你猜的?」
他不答,只道:「你想知道我什麼?」
米婭轉著眼珠子:「如果我問,你會坦誠相告嗎?」
「那要分情況。」
「怎麼說?」
「你打算以什麼立場問我?」
他望著前方。
「什麼意思?」
「是以季太太的身份來問,還是以不相干的旁人來問?」
季北勛跟著轉頭,和她的目光對上。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區別很大。前者,我該坦誠;後者,我無義務告知。」
米婭一怔,終因敵不過他那深沉的目光,轉開了,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不覺扯唇,而笑,卻終沒笑。
這話的深意,她嚼出來了。
「你笑什麼?」
他有說過讓人覺得好笑的話了嗎?
想了想,沒有。
「季先生,容我問一個問題……」
「你問吧……」
「初見結婚證,你有什麼想法?」
「驚訝。」
他以為他活得很明白,結果,卻在外面玩了一手爛牌,連自己結過婚都不知道,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失敗……
「第一眼,你會覺得你喜歡照片上的人嗎?」
他:「……」
「沒有,對吧,因為我們之間沒感情,所以,季太太這個身份,我怎麼擔當得了?」
他:「……」
二個人就此不說話,話題似乎進了死胡同,只有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迴響著,以及北風呼呼作怪著……
米婭開了音樂,讓悠揚的音樂散去他們之間的不自在。
她無心,他無意,他們這段婚姻,顯然有點可笑啊……
與她,現在最困擾她的莫過於那張結婚證。
想當初,她是米家棄女,他是季家貴公子,兩個人是怎麼認得的,又是怎麼彼此喜歡,成了夫妻的?
姥姥啊姥姥,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對我說的呢?
*
下午三點,筆記本上的紅點靜止不動了,這表明,劫匪已經到達目的地,而最後確定地址為:盛市平河新區。
看到這個地點,米婭愣了愣。
「那不是米家別墅嗎?」
季北勛瞄了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知道那米家的家庭住址。
「嗯。」
米婭輕輕應著
是的,姥姥最終抵達的地方竟是米家。
她神情無比繁複的望著那個紅點。
那是米婭從小養大的地方,卻不是她小七熟悉的地方。
最叫人困惑的是,為什麼姥姥會被帶到這裡來?
米家在姥姥被劫事件背後,扮演的又是怎樣一個角色?
季北勛的手機響起,而此時,車子已經出了高速,他瞟了瞟,是鐵鏡,將車速緩下后,戴上藍牙耳機,接通,問:「查到新信息了?說……」
他靜靜的聽著,最後道了一句:「知道了……」遂掛了,轉頭看身邊的女人,「查到劫走姥姥的人是誰了。」
「誰?」
米婭側過臉。
「米老爺子的特助方鵬。」
茫然是她臉上唯一的表情。
「你不認得?」
「嗯。」她點頭,輕嘆:「醒來后,很多事都忘了,記得的事都殘缺不全。」
這話可信嗎?
季北勛想到了那天在京雲大酒店看到的畫面,「那你記得什麼?明璠和米明珠還記得嗎?」感覺她對他們的仇恨依舊很深……否則,那天怎麼會鬧得那麼凶?
米婭的眼神一下變冷,「害死我媽的元兇,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種恨,很深刻。
季北勛想了想,「你就這麼肯定你母親不是自殺?」
「肯定不是。」她說得斬釘截鐵,「她不是那種會自殺的人。米煬生來就病弱,我媽為了米煬治病,心無旁騖,怎麼可能會丟下這麼一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兒子尋死。她從來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
「這就是你找天眼的原因。」
不,應該是另一個原因,否則,她怎麼會在第一次和天眼見面氣憤而去后,又設計讓天眼找上她。桑梅的案子,她母親的案子,都有冤屈,她想尋找真相,才耍了那份小心思。。
「不止這個原因……」
「不想說說嗎?」
「不想說。」
「理由?」
「這是我的私事。」
「米婭……」
「季先生,你就這麼愛挖人隱私嗎?」
最後一句,她有點不耐煩了:這人很高冷,不該有這種八卦的心理啊……
面對這樣的置疑,季北勛有點面子上掛不住了。
是啊,他怎麼變得越來越想了解她了呢?
什麼都想知道。
這是中邪了嗎?
平常時候,都是別人想挖他的隱私,這種打發人的暗嘲,應該出自他的嘴才對,何時他也變得這麼的沉不住氣了?
他有點想不通,來來回回想了好幾種措辭,想為自己扳回顏面,結果,最後吐出口的是這麼一句:
「不管怎樣,你是我法律上的太太。在結婚證沒變成離婚證之前。我需要全面了解你,弄明白當初我為什麼娶了你……更得弄明白你性格大變的原因……」
嗯,他從來是擅於主導說話權的,最後一句成功的轉換了話題。
米婭目光一閃,竟有點心虛:「我本來就這樣,怎麼就性格大變了?」
「有沒有大變,你自己清楚。」
「哎,你把話題扯遠了,說說這方鵬吧,他為什麼要劫走姥姥,天眼那邊的人查清楚沒有?」
她不想和他討論有關自己變沒變樣的話題,這太敏感,現在,她只關心姥姥的安危,以及米老爺子的意圖。
季北勛知道她在故意轉移話題,也不逼,就稱她心思,「方鵬這個人有點複雜。」
「怎麼複雜了?」
「他曾是一個職業殺手。」
「……」
這個職業,離她的階級好遙遠,完全是一種只有電視劇里才會看到的角色,怎麼就出現在了她的四周。
「米家怎麼會收留殺手?還有,這種隱秘的事,天眼怎麼查得到?」
「天眼有個助手名叫鄧河,多年前和方鵬交過手。所以知道他隱居在國內,不過這幾年一直沒罩過面。這是鄧河說的。至於米家怎麼會和殺手牽扯到了一起,你得去問米老爺子,或是方鵬……」
季北勛將車子繞到了通往平河區的市道,眼睛時不時掃她:離米家越近,她就越心事重重,這是近鄉情怯?
「準備好回去面對了嗎?」
在快抵達別墅區時,他再次打破了這份寧靜。
米婭把車窗打開,吹了吹冷風,閉眼道:「季先生,你好似對米家的事很熟悉。」
「還行,你不知道米家和季家曾是世交嗎?」
米婭微驚,對此,她還真不了解,米婭的記憶太概念化了,並不詳盡:
「我說過的我失憶了。不記得很正常。」
這個時候,這個理由是最好用的。
「既然是世交,我和你小時候認得嗎?」
米婭轉頭問。
「你忘了,我也不太記事。」
「……」
呵呵,這個眼神賊溜賊溜的,真會和她打哈哈。
米婭假笑:「這世上,有比我們更離譜的夫妻嗎?對過去的事,全沒記憶……」
季北勛:「估計沒有。」一頓又道:「快到了,你確定要進去?」
「不進去行嗎?姥姥就是我的命,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保護好她,哎,你這是打算跟著我一起去嗎?」
「我倒是挺想跟去的,不過,不是今天。米家和季家曾是世交沒錯,但是後來兩家變成了世仇。這事,你也不記得了吧……」
「……」
她是完完全全不知道了。
「什麼仇?」
「這事,你可以問問米老爺子,又或者,回頭你很想知道的話再來問我。到了,直走6號園,外來的車子只能停在這裡,不能再往裡去了……」
車子停了下來。
盛市有兩處高端別墅區,一處平河區的天籟之都,一處是錦園。
前者,米家居住於此;後者,是季家的園林式別墅區,這兩個地方,聚集的皆是富貴之人,園區都清幽雅緻,唯一的不同是,天籟墅園歷史悠久,有一份古韻之美;而錦園依山傍水,更有一種山水靈氣。
此時,正是下午四點,金色的晚霞將園區照得格外的漂亮。
米婭下了車,看向大門口,看到了四個恣肆霸氣的大金字:天籟之都,就嵌在門口最起眼的地方,而大門內,一條古長廊氣勢輝虹的通向遠方,兩邊大紅燈籠高高掛,令園區多了幾分江南古典韻味,而一幢幢獨體別墅隱則沒在綠蔭後面,沿途,花色迷人……
這是有錢人的世界,好到讓人沒法想象。
米婭望著,目光沉沉,在她的計劃中,沒這麼快回米家,但,人在這世上,有時,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回來了,往後頭,她就要挺起背板,正面相迎。
季北勛坐在車裡望著這個站姿筆直如松的女人,覺得她的回歸,會在米家翻起驚天巨浪,而他也會被她卷進去。
直覺在告訴他,她可以面對任何風浪,可他卻有點擔憂,那個明璠對她別有想法,而這個女人曾迷戀過他,如此重逢,二人之間會不會舊情再生呢?
如此一想,他怔了怔。
季北勛,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難道你真想要她?
手機突然歡快的吟唱起,是鄧河的來電:
「老大,老太太不在米家別墅,她被送去醫院了。」
聽罷,季北勛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米老爺子好像在玩請君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