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變2
翌日一早,須彌寺洪亮的晨鍾似往常一樣在朝霞中響徹整個金剛山。
不久,寺院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隻見一個老僧帶著幾名弟子腳步匆匆地向一處偏殿趕去,那處便是昨夜巡夜僧人遇到邪物的地方——“地藏殿”。
今一早,地藏院的執事僧人淨塵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地藏殿奉香灑掃,卻發現昨夜的巡夜僧淨一昏倒在地藏殿的門口,地藏殿內也是一片狼藉,菩薩身上滿是汙穢,而供桌上的供果也被扔了一地。
淨塵見狀大驚,立即跑去稟報了監院寂了。現下,方丈去了西方珠寺,這幾日寺中大事務暫由寂了行監院之責全權負責打理。此時寂了正與幾個弟子商議事情,聽淨塵道,知道事有蹊蹺,便急急帶領諸僧前往地藏院查看。
來到地藏院中,寂了看著一片狼藉的地藏殿不禁眉頭緊皺,對著仍自昏睡著的巡夜僧值淨一抬手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撫,淨一便迷迷糊糊地醒轉了過來。
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時猛然坐起,驚慌失措地納頭便拜:“弟子淨一拜見寂了師叔祖!”
寂了麵色凝重地點頭應道:“快起來吧。”
待淨一起身之後才發現圍著他的還有幾位師叔師伯,師父靈韻也赫然在列,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諸僧都沒有話,但全都是看著淨一,讓他頓感如芒在背。好在此時寂了開了口:“淨一,昨晚是你巡夜,為何卻睡在了此處?”
淨一聽到寂了問話,這才想起昨夜自己巡夜的事來,扭頭看了一眼地藏殿,有些畏懼地看了眼殿中的地藏菩薩金像,想起昨夜自己遇到的那邪物,還是有些膽怯,又四下看了看便才答道:“回師叔祖的話,昨夜確是弟子巡夜,弟子巡到此處時發現那殿門敞開著,殿裏麵竟有雙血紅的眼睛”聽到這裏諸僧皆是麵色一變。就在這時,院門口又傳來腳步聲,卻是靈音剛好路過這裏,見諸僧都在便也進來了,對諸僧行了一禮之後,立在了一旁。
寂了看了一眼靈音,又示意淨一接著下去。
淨一麵帶懼色地接著道:“那雙眼睛正在菩薩的身上,弟子以為是菩薩顯靈,便在門前跪拜,怎想一陣陰風從殿中吹出,弟子便被一個赤眼惡鬼給撲倒在地上了,之後的事情弟子便什麽也記不得了。”
聽得淨一道遇到了一個赤眼邪物,寂了麵色一沉,扭過頭來看向靈音。
靈音此時也是麵露驚駭,似是猜到些什麽。
寂了回過頭來接著問道:“你還記得那邪物長什麽樣子嗎?”
淨一仔細想了想,道:“什麽模樣弟子記不清了,隻是依稀記得那邪物身長不過五尺,臉上長著黑色的花紋。”
話音剛落,在場的諸僧皆是一驚,其中的靈清與靈淨師兄弟卻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靈音。靈音此時也是一臉的驚愕,眉頭緊鎖著不知在作何想法,半響靈音突然開口問道淨一:“那你可記得當時是什麽時辰?”淨一想了想道:“大概剛過了子時。”靈音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寂了地環視了一圈在場的諸僧,最後將目光停在了淨一和淨塵兩人身上,開口道:“那邪物想必是外麵來的什麽山精魅怪,術法低微掀不起什麽風浪,老衲自有理會,昨夜之事汝等切不可與旁人起,免得外人以訛傳訛生出什麽事端。”
淨一和淨塵互相看了一眼,便躬身應道:“弟子謹遵師叔祖法旨。”
寂了扭頭對站在一旁的一個中年僧人道:“靈韻,淨一昨晚受了些驚嚇,你是他的師父,回去後讓他休息幾日。”
那僧人會意合十應道:“是,師叔!”
寂了點了點頭,接著道:“地藏院這幾日便先閉院,淨塵你暫且觀音殿協理執事,夜裏也暫且不用來此殿巡查,對外麵起時隻是老衲這幾日在此參禪,不喜打擾便是。”
諸僧聽得紛紛點頭應諾,而一旁的淨塵正自苦愁是否繼續在這地藏院做事,聽得寂了一頓時麵露喜色,急忙應道:“是,弟子與淨一師兄定不向外吐露半個字,請師叔祖放心便是。”
寂了“嗯”了一聲,對眾弟子道:“好了,此間事老衲自會處理,靈音你且留一下,其他人都去吧。”
諸僧看了眼靈音,陸續退出了地藏院,不多時院中隻剩下了寂了與靈音兩人。
待諸僧都走了之後,靈音當即開口問道寂了:“師叔是否懷疑此事是周施主所為?”
寂了緩緩點了點頭,道:“以淨一的法來看,定是他無疑,想我須彌是佛門重地,尋常鬼怪怎敢來此放肆,而且還是在地藏菩薩麵前。”
罷便引著靈音進了地藏殿。靈音入殿之後見到殿中景象不禁有些驚慌,急忙雙手合十,緊閉著眼低低念叨:“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隻見殿內果核遍地供桌側翻一片狼藉,菩薩身上還雜亂地密布著些腳印,細看之下還有些汙跡是供果摔碎在上麵留下的。靈音不安地問道身邊的寂了:“師叔,這”看樣子昨夜的那邪物在地藏殿裏著實做了些大不敬之事,看地藏菩薩身上的印記便知它是故意而為,且貌似是氣憤之下拿供果摔在菩薩身上的。
“若真是周施主所為,那他為何要如此褻瀆菩薩?”靈音疑惑地問道寂了。
寂了緩緩搖了搖頭,上前將供桌扶起,向菩薩金身道了聲罪,才道:“隻怕是他體內的魔魂在作怪。”
靈音似是也已經猜到這點,但並不能肯定,此刻聽到寂了道出靈音心中雖不願相信,但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釋了,想到今早寅時怎樣也喚不醒的周羽,心中頓時焦急不已,想要急著回去問他個清楚。
寂了看出了靈音的焦躁,便對他道:“此事現在還不宜向周施主提起,他自己多半也不會知道昨夜自己做了什麽事,且那魔魂現在到底意欲何為現在還不清楚,而且也不知它有幾分本事,若是貿然行事隻怕會適得其反,不若先不要對他提起,且看他這幾日有何變化,到時再做理會也不遲。”
靈音點了點頭,也想通了其中的厲害,便對寂了道:“師叔的極是,是弟子冒失了,如此便按師叔的辦了,隻是這幾日若周施主再發作可如何是好?”
寂了微微皺了下眉頭,沉吟了下道:“這幾日老衲會注意他的,看他到底想幹什麽,若是不成了老衲便暫且收了他,待你師父回來後再行處置。”
靈音聽出寂了師叔言語中的果斷,心中一緊,忙道:“師叔,就沒有其他什麽辦法嗎?”寂了微微搖頭道:“我須彌寺是傳承千年的佛門寶地,寺中佛氣自有辟邪驅魔之能,尋常妖魔莫入寺,隻在這金剛山裏便要承受無邊的金剛大力,若是進入寺中任它修行千年也將變的虛弱無比,以至於魂飛魄散。但此子體內的魔魂一旦發作卻並不懼怕,甚至能欺辱菩薩金身,此等邪魔現世已屬逆,幸而他現在尚且年幼,若是放任不管假以時日他必成大患,到時隻怕無可救藥了!”
聽到此處靈音不禁心生寒意,寂了又接著道:“你師父現下不在,若是任它胡來的話必會攪動的寺中安寧不得,這等禍事老衲也是承受不起。不過你大可放心,到時老衲不會傷害他的,隻是將他暫且製住,免得讓人見了生出無端是非。”罷寂了走到外麵看了看光,回頭對靈音道:“現在卯時已過,你且帶老衲去看看那施主。”
靈音此時眉頭緊鎖,他每日與那周施主朝夕相處,對他了解甚深,知曉他無依無靠身世淒苦,如今又被魔魂侵體受盡折磨,端的是苦命之人。師父與諸位師叔都是當世可數的高僧,降妖伏魔都是手到擒來,便是這施主體內的魔魂再厲害也熬不過他們的一招半式,怎奈何眼下這魔魂竟與周羽的神識相融,若是用強這施主隨時會魂飛魄散,端的是無可奈何。
想到此,靈音無聲地歎了口氣,聽到寂了師叔要去看看周羽,便急忙答應了,對菩薩金身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引著寂了向後山自己的院子疾步而去。
周羽混混沌沌地做了一宿的夢,這會兒已經漸漸醒了,但卻覺得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疼的厲害,便躺在那裏靜靜躺著。
正在這時就聽到門被打開了,周羽努力地睜開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床前站著的兩個人,赫然正是寂了和靈音。
迷糊間他錯將寂了認作了方丈,急忙使盡全身力氣衝開了那股混沌坐了起來,叫道:“靈音師父,方丈爺爺你們來了。”寂了和靈音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靈音上前扶住周羽假裝無事地道:“這位是寂了監院,不是方丈爺爺,你沒事吧,怎麽看你今臉色這般難看?”
周羽抬頭仔細看了看寂了,待看清之後才發現這老僧並不是方丈,卻一時又想不起他是誰,忙道:“對不起,我剛才沒看清楚,大師爺爺您別生氣。”又對靈音道:“我沒事,就是覺得很累,對不起靈音師父,今耽誤了功課。”
靈音笑著道:“沒事,今日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功課明日再做便是。”
靈音回頭看了眼寂了師叔,寂了也是微笑著看著他卻並未話,靈音接著試探地問道周羽:“你怎麽頭發都散了,昨夜你去哪兒玩耍了?”
周羽左右看了看自己披散開的頭發,眼中也盡是疑惑,抓著腦袋想了一下答道:“我昨夜等靈音師父等到很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一直沒有出去啊。”罷還將自己昨晚看過得書拿過來給靈音看,以示證明。
看著周羽無辜的樣子,靈音沒有再問,心中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周羽總算沒有被那魔魂完全吞噬,現在看起來還算是正常;憂的是若昨晚真的是他,那他被魔魂控製之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不會有。
靈音回頭看向寂了師叔,隻見他也正在看著自己,眼中同樣充滿了隱憂。寂了上前拿起周羽的手腕一搭,不動聲色間便又放下了,緩聲對周羽道:“施主這幾就好好休息吧,老衲今日做主那些功課就先不用做了。”
周羽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但守著靈音卻不好表現出來,隻是轉頭看了眼靈音。靈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示意他同意了。
一看靈音也同意了,周羽便一下歡呼出聲,就連他身邊的餅子也“嗷嗷”地附和著,好似慶祝主人新生一般。就在周羽歡呼雀躍地時候,寂了與靈音卻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後靈音又對周羽交代了些無關緊要的言語,之後便隨寂了師叔又走了,剩下得意忘形的周羽抱著餅子在床上一陣翻滾。。
院中,寂了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隻剩下靈音滿臉凝重地站在那裏望著周羽的屋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長歎了口氣,轉身出了院門漸漸遠去了。屋子裏歡鬧的周羽突然停了下來,看著窗外靈音消失的方向眼神難以覺察地變幻了一下,嘴角處竟露出了一絲冷笑,而他手中的餅子卻一反常態地衝著他一陣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