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逃遁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吼聲突然響起,聲音之洪直震得整個山林枝葉震顫,連殺意正濃的蟒神都為之一愣。吼聲未落,隻見一個巨大的金色身影帶著一股熾熱的罡風從諸僧頭頂上呼嘯而過,直接撲住了蟒神的巨頭,巨大的衝擊力頓時將蟒神的上半身撞翻了回去。
“金狻猊!!是金狻猊!!”諸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那道身影。
此刻金狻猊全身赤焰蒸騰,鬃毛倒豎,如神獸一般與那蟒神廝鬥在了一起。
寂滅默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似是長舒了一口氣。
場中,金狻猊與蟒神嘶吼連連,兩大巨獸甫一見麵便如幾世的仇人一般,不要命地廝殺起來,驚天動地的場麵直驚得場外的諸僧目瞪口呆。他們原以為今日便會絕命與此,沒想到緊急時刻,金狻猊及時趕到,救了大家,不禁逗暗自慶幸,同時也為金狻猊捏了一把汗,隻因為這蟒神實在是太過凶悍了。
此時,場中的金狻猊與蟒神已經鬥得不可開交,雖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但仍可以看出金狻猊在氣勢上略勝蟒神一籌。這個菩提穀本來就不大,在須彌諸景致中,這裏算是一個精巧雅致之地,如今卻有兩個龐然大物在其中廝殺,卻如何能使得開手腳。雖然金狻猊的體型也有一丈多高,三丈多長,但此刻與身長數十丈的蟒神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了,但也正因如此,金狻猊在其間閃躲騰挪起來卻是十分應手;而那蟒神卻是左右受製,雖然它有著恐怖到足以開山裂地的力量,但在這狹窄的穀中卻是施展不開了,隻不過片刻功夫,穀中的亭台樓榭已經全部被它摧毀殆盡,連兩側的山石也被它抽打的不斷坍塌。
蟒神一開始時被寂滅與寂了連番重擊,此刻又左右受製,一時間竟被金狻猊占盡了上風,身上原本堅不可摧的巨大鱗甲在金狻猊的爪下就仿佛是裱糊上去的一般,被金狻猊烈焰蒸騰的利爪抓的四散飛濺,道道傷口上都“嘶嘶”地冒著火燎過後的煙氣,疼的蟒神怒嘶連連,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蟒神每次想要纏住金狻猊時都因身體過大而失手,反而被金狻猊得了機會,又在身上留下幾道爪印。有幾處被金狻猊的巨口咬開的傷口更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雖然如此,那蟒神畢竟不是凡物,一條巨尾也幾次抽打在金狻猊身上,將它打了出去。但金狻猊的身體好像鐵打的一般,不等蟒神的巨尾收回便又殺了回來,看的場外的諸僧不時驚呼出聲。
終於,金狻猊在差點被蟒神的巨口咬住而躲閃出去之後,好像是累了,站在十丈開外呼呼喘著粗氣,瞪著它那雙火眼冷冷地看著滿身傷痕同樣疲累不堪的蟒神。雙方都沒再有什麽動作,隻是冷冷地看著對方。漸漸地金狻猊的呼吸平複了下去,渾身上下複又升起了熊熊的熾熱氣焰,離著尚有十餘丈遠的諸僧分明感覺到了強烈的烘烤之感,盡皆驚歎不已。對麵的蟒神緩緩吐著信子,頭頸處的肉翅卻也已經張了開來。就在金狻猊肌肉緊繃要縱身而上之時,蟒神突然身子一弓,巨口一張,一股黑色煙霧急速噴向了金狻猊,那煙霧速度極快地彌漫開來,瞬間就充滿了半個山穀。寂滅見勢不妙,一邊急令諸僧快退,一邊搶起猶自昏迷在地的周天羽和小狼餅子向山上急掠,諸僧緊隨其後飛向了不遠處的一處山峰。
待諸僧站定之後,再回身看時,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山穀之中已經全部被那黑霧充斥,隻有一雙閃著綠芒的巨眼在其中若隱若現,那便是蟒神。諸僧看到這番景象,不免開始擔心金狻猊,這黑霧必是什麽歹毒物事,若金狻猊承受不了必會吃大虧。就在諸僧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下麵山穀中的沉沉黑霧裏,突然火光一閃,一團烈火熊熊而起,瞬間便衝散了周圍的黑霧,隻見金狻猊的周身蒸騰起了火紅的熊熊烈焰,有如一個火球一樣照亮了整個山穀。
那黑霧似是受不了金狻猊發出的熾熱高溫,漸漸消散了開去,露出了其中的蟒神,也露出了已經沒有一絲綠意的菩提穀,那黑霧所過之處的樹木花草已經盡皆枯萎發黑,那黑霧果真是劇毒無比。此刻的蟒神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狂妄,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烈火中的金狻猊,一抹緊張之色在它眼中一閃而過。此時金狻猊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冒出熊熊烈焰,火紅的巨眼冷冷看著蟒神,緩緩抬腳向它走去。
蟒神見勢,心有不甘地看了眼山頂之上的諸僧,知是不可為,一扭頭便攀上了一旁的山崖,頓時山石崩塌勢要盈穀。金狻猊看它要走,卻也不追,停住了腳步冷冷地看著蟒神巨大的身體在山上蜿蜒而去,瞬間便鑽進了低沉的黑雲中,電閃雷鳴中隱隱傳出蟒神憤怒的嘶吼,至於吼的是什麽卻不知金狻猊是否能夠聽懂。良久之後,雷鳴漸息,烏黑的雲天漸漸變得稀薄起來,最後竟自消散於無形,而其中哪還有蟒神的身影,隻剩下金剛山漫山遍野的狼藉和莫名出來的一條林道,一直蜿蜒到金剛山後。
眼見那條巨蟒被金狻猊戰敗,倉皇逃走之後,站在山頂的諸僧卻沒有絲毫的興奮之色,這突如其來的怪物不僅摧毀了須彌寺有名的菩提穀,更是極大地刺激了這些高僧的心境:這世間竟生出了如此凶物,頃刻間便能摧山裂地,今日幸有金狻猊神勇相助,否則這須彌千年基業豈不是要被它毀壞殆盡!看著眼前廢墟一般的菩提穀和金剛山上被壓倒的山林,方丈寂滅一臉陰沉。他身後的諸僧也全部一臉凝重,不安的情緒卻已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一陣破空之聲傳來,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一個老僧落在了寂滅身旁,卻是之前接住寂了的寂清,隻見寂清的後背已經破爛不堪,身前還有一些血跡,也不知是寂了的還是他自己的。
“寂了師弟怎麽樣了?”寂滅沉聲問道。
“請方丈師兄放心,寂了師弟隻是內腑受了些震蕩,並無甚大礙,以他的修為多休養幾日便可無事。”寂清恭敬答道。
“嗯,勞煩寂清師弟一會兒將他的蓮花缽從那山中取出來,回去好生供養,此番若不是那蓮花缽替他擋了一下,隻怕他這會兒也不會如此輕鬆了。”
“是,方丈師兄。”
寂滅又看了看寂清的身上,見他也是衣衫襤褸,眉頭一皺,“你這是怎麽了?”
“方丈師兄勿要擔心,方才寂了師弟受了那怪物一擊,力道實在是大,老衲雖接住了師弟,卻還是被餘力震到,一直摔進了山林中撞斷了幾棵樹才停下來,是以身上這般狼狽。方丈師兄,容老衲多嘴一句,方才那怪物你可識得?”說完,寂清便目不轉睛地看著寂滅,眼中神色卻複雜起來。
聽到寂清問道方丈,一旁的諸僧頓時眼中一亮,若是不弄清方才那怪物的來曆,隻怕自己的佛心將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今日的見聞定會成了心魔,讓自己百年的修行付諸東流。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寂滅雙手看著眼前的金剛山合十默念,良久,他才常常歎了口氣,緩緩說道:“諸位可聽說過九幽之鬼?”
“九幽之鬼?!”數個沒有聽過的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那是何物。但靈音,靈淨等師兄弟卻麵色沉靜,似是早已心知。
“九幽之鬼乃是上古傳說中的惡魔,其法力深不可測,據說直有翻天覆地之能,西荒諸族無不在他的奴役之下。傳說他手中常挽一條蟒蛇,其身長數十丈,頭生獨角,吞雲吐霧,能與天龍相爭高下,被諸族喚作蟒神。若是老衲猜的不錯,這條巨蟒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蟒神!”
“這怎麽可能?那傳說難道是真的嗎?九幽之鬼也是真的存在?”寂清聽方丈如此說道,想要不信,卻又沒法反駁。他也深知那個傳說,原本以為那些上古傳說信三分即可,哪知今日見到這怪物,頓時信了七分,但心底仍是有三分的不願。寂清都是如此的反應,那些靈字輩的弟子此刻更是炸開了鍋,在後麵皆是一臉驚恐,不可置信地看著方丈。在人群中唯有靈音麵色如常,此時他緊盯著山上巨蟒離去的方向,似是未聽到方丈所言一般。
“靈音!”寂滅轉頭看向靈音,見他麵色如常並未驚慌,心中暗自讚許。
“弟子在!”聽到方丈喚他,靈音忙收回心神。
“靈音,你寫個告示,須彌寺明日起閉寺謝客,至於緣由你且去想,總之任何人不得準許不可入寺,老衲擔心那怪物並未走遠,定是匿在了金剛山某處,若是哪天再出來了,怕會傷及了無辜。”
“是,弟子謹遵方丈法旨!”
“其他弟子這日全部離開後山,暫到寺中各禪堂安頓,若那怪物再來全部退到山門,不可與其廝鬥,這怪物天生神力,非是我等凡人可抵擋,它若再來自有金狻猊與之,其他人切勿逞能!”寂滅大抵知道那怪物所為何來,隻是不能明講,隻得先將諸僧移到前山,若蟒神再來時金狻猊定會出來擋住,到時再請出師父與青燈師叔,想來那蟒神也討不得好去。
待安排停當,眾弟子領命而去後,寂滅單獨將寂清師弟留了下來。麵對這突然冒出的蟒神,便是穩若金剛的寂滅也無法鎮靜下來了,他知道那蟒神多半是衝著自己懷中的周天羽來的,寂滅看著周天羽昏迷中依然緊皺著眉頭,暗自忖道:“卻不知這少年在那火淵中得了什麽際遇,竟能引出這萬年不世出的上古凶獸?”
寂清在旁看著眼前滿目瘡痍的菩提穀,長歎了一聲:“這蟒神乃是傳說中的上古凶獸,壽愈萬年,性已通神,豈是我等凡俗可以抵擋,今日萬幸有金狻猊擋住,須彌才得以保全。隻是,這凶獸既已出世,便無再隱之理,隻怕它便是不來此地也會攪動世間;須彌且有金狻猊,可這世間億萬眾生卻能將往何處?”
寂滅聞言,扭頭看向寂清,卻見他滿麵愁雲也正看向自己,便道:“師弟,切勿煩憂,這世間何等之大,我等所知又有幾何?金狻猊如此神勇且不敵我釋天祖師,而那蟒神便是再凶惡也隻是一條惡蟒,終歸會有製約之法,當務之急便是弄清蟒神去向,以防它去而複返。師弟,眼下寂空師兄已經去了中土祖寺,寂了師弟又身受重傷,今日老衲便會請動金狻猊出山去尋蟒神下落,寺中事物便由師弟來照料吧。
說罷,不等寂清答話,寂滅又將懷中的周天羽遞到了寂清懷中,囑咐道:“將這少年交予靈音,讓他好生照看,切勿讓這少年出了什麽差池。”
寂清接過,看著那少年全身上下狼狽不堪,更有幾處皮肉擦破流血,不禁眉頭一皺,見寂滅目不轉睛地一直盯著這少年,寂清隻道是方丈不放心,便道:“請方丈師兄放心!這少年定會平安無事!隻是方丈師兄此去必是危險重重,若是當真尋到那惡獸,師兄一定要小心才是!”
寂滅未再多言,看到菩提穀中已經不見了金狻猊的身影了,想是已經回到金剛山上去了,便縱身而起向著金剛山方向追尋金狻猊去了。
這金狻猊雖然每次在須彌寺危急之時總會現身護寺,但它絕非是須彌寺的護寺神獸,而是因為它將須彌寺當做了自己山場的一部分,就像這金剛山是它一直以來的山場一樣。當年須彌宗釋天祖師雲遊到此,也算是一個外來的侵入者,雖然他最終降服了金狻猊,但這金狻猊終究是個驕傲不遜的上古神獸,自釋天祖師之後,這須彌宗便再也沒有誰能夠將它降住,更不要提再像釋天祖師一樣將它當坐騎來使喚。若非釋天圓寂之前傳下一套克製之法,隻怕這金狻猊便無人再能製服了。。
這套克製秘法在須彌宗之中一脈單傳,唯有方丈傳下衣缽之時才會密授於繼任者,至於那秘法如何使用效果如何,千百年來卻並未有哪任方丈真正驗證過。好在金狻猊自釋天圓寂之後,也並未為難這外來的須彌寺,是以那套秘法也未曾有機會使用過。今日寂滅要請動金狻猊出山,少不得要用到這秘法,卻不知能不能成功了。
寂清站在原地擔心地看著他遠去,良久才長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抱著周天羽喚起餅子便轉身向寺中急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