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破曉
“跟你過來的人中可有擅長刺殺的？”楚九歌對著李斯，這般問道。
每當天將破曉之際，那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楚九歌看了看天，順勢就將目標盯在了那個時間，雖然對於修士來說黑暗的影響並不大，但到幾乎沒有的這個程度也僅限修為高深的修士，對大部分來說還是有些影響的，那時候出手，效果總要好上一些。
“有，不多。”聽他說刺殺，李斯便有所猜想，回答道。
“東南西北各方兩人有嗎？”人手沒有想象中那麽多這一點即便李斯不說，楚九歌也是知道的，原本在這兒的人手就少，又大都是侍衛隊的，家族裏擅長刺殺的可不會待在侍衛隊裏。
“有。”估摸了一下人數，李斯點下頭，回答說。
“那便足夠了，立刻就吩咐下去吧，做好準備。”一句話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都明白接下來的打算。
今日多半無法全身而退，大家皆心知肚明，細究起來，不過早晚之差罷了。
計劃定下來，時間一到，楚九歌一行人便各自按計劃行事，從四個方向掩護，開始突圍，向著楚阡陽所在的方向而去。
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九叔他們那邊的舉動，畢竟眼前的形勢也是絲毫不讓人放鬆，等她注意到的時候便已經是有人自爆的時候了，自爆的聲勢巨大，根本無法不注意到。在親眼見到之前，楚阡陽從未想過會有人做到這個地步，為了一個目標，一個又一個的人不惜付出性命，她一直以為這是文學小說裏發生的事情。
那個場景楚阡陽單單看著就覺得慘烈，心裏隻想問一句為什麽。也是這時候，她隱隱就想起了楚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陽陽，你雖是家族中人，卻不懂家族，什麽是家族，家族是保護我們的盾牌也是刺向敵人的利劍，是我們存在於此的根本與底氣，我們離不開家族，這是生而如此的，亦是我們自己的決定。無論我們做什麽選擇，家族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那時候她不明白，到現在她仍舊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並不是不可或缺的，為了自己身上的這個東西，或許還有身份，他們為此不惜付出生命，值得嗎？雖然這麽想會說並不完全為了自己，但事實上就是為了自己，明明什麽有用的事情都沒有為他們做過，還一直的一直的在拖後腿，為了這樣的人，為什麽一個個的都那麽的拚命啊，她不明白。
一層後悔堆砌著一層後悔，後悔恍若永無止盡一般，楚阡陽目光呆然，她想，她前半生所有的後悔大概盡皆用於了今日吧。淚水還在淌淌的留著，想要掙紮卻又無法掙紮，一時間她什麽都不願再考慮了。
在沒有親眼見到自己失去之前，楚阡陽並沒有什麽實感，明明父親母親還有很多很多的人都許久沒有見到了，也再也不會見到了。
這種失去又不像缺了個胳膊，少了個腿，是直觀的，是明顯的，這種失去是內心有了一個空洞，除了失去的那部分其他的無法填滿，你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你察覺不到它的痛，而當你意識到的時候，便是痛徹心扉。
好痛啊，捂住胸口，楚阡陽跪坐在地上，從沒有人告訴過自己親眼見證的失去會是讓人這麽的痛苦啊。
太遲了，已經太遲了。
對不起，要是我聽話去了藏書樓就好了。
對不起，要是我聽話最開始就回了衍天宗就好了。
對不起，要是我，要是我沒有在這個身體裏醒過來就好了。或許原來的她做得更好。
“大小姐你瞧，楚家元氣大傷，一切歸根到底不過是楚家不願讓你出手修複封印，到如今楚家主楚夫人也沒了，之後在你身邊的一個一個的慢慢的都會沒了，你還堅持什麽呢？倒不如就出手修複了這封印，一方麵為了大義，犧牲自己，護佑天下，修真界眾人也會記得你的功績的，另一方麵也可減少你楚家的犧牲，不是嗎？”楊三看見楚阡陽的神情，立刻便知道程度到了，這倒是比預想中的要早上許多，甩開暗衛首領，由手下的人補上去，楊三看著楚阡陽，道。
或許有的人在遭受打擊之後心灰意冷，自暴自棄，無論是誰在耳邊說什麽，他都聽什麽，信什麽，但楚阡陽鑽牛角尖的功夫向來厲害，這時候，她一心隻有一個想法：
憑什麽！
她這般想著，也開口問了出來：“憑什麽？”原來自己身上的東子能夠修複這裏的封印，九叔不願意讓自己來封印之地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他們不願自己出手，想來就是因為會造成傷害，而那傷害，他們不願接受。說什麽護佑天下，說什麽功績，人一死，便什麽都沒了，而那之後，為自己傷心難過的除了家人朋友再不會有其他人。
“……”楚阡陽的回答完全是預料之外的回答，明明剛剛神情都崩潰了，現在卻又不是了，楊三腦筋飛轉，這才道：
“封印一旦告破，千山城首當其衝，大小姐不想保護千山城嗎？”
跪坐在地上，也不起身，楚阡陽仰臉看著楊三，仍舊是之前一模一樣的三個字，她問：
“憑什麽？”是想要保護千山城的，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如何能去保護這麽一個城池，說笑嗎？而且，楊家心懷不軌，他們所說的，無需考慮楚阡陽便不會去做，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不過是一錯到底罷了。
“……”又是三個字憑什麽，楊三沉默著看著楚阡陽，覺得長老交代的任務自己可能完成不了了。
“大小姐，你可知這千山城有多少人？”楚家人一自爆楊寬便立刻向楚阡陽這邊過來，他過來的時候便聽見了楚阡陽的那三個字，快步走到楊三前麵，微微俯首正麵著楚阡陽，他道。
“最少三百萬啊，這三百萬中又有多少楚家人，李家人呢，這其中有你的族人，有你的朋友，有你曾經見過的人，那一個一個的，都是活生生的命啊。”說這話的時候，楊寬卻是已經發動了精神影響，雖本就沒想過計劃會順風順水，但盡人事還是務必要盡的。
“然後呢？”眼眶紅紅的，眼裏還帶著淚，楚阡陽卻是彎唇猛地笑了出來，偏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