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若惜看見蕭子延安然歸來的身影,神色欣喜的喚了一聲:“子延。”
蕭子延微微一笑,溫柔的拂去了若惜頭頂上的雪花,可是那大雪卻沒有止盡的,依舊紛紛揚揚的撒落下來。隻是片刻的時間,就已經將她的頭發染成了一片銀白。
蕭子延攬著她的肩,一同朝著飯廳走去,溫柔的:“你怎麽出來了,心著涼。”
她隻是微微抬頭,那一刻,她發現了蕭子延的臉上有隱忍著的悲痛與困惑。她的笑容頓時就凝固在臉上,輕聲問道:“方才二莊主急急找你去,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蕭子延頓時就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即使自己已經強撐著笑臉,卻還是被若惜看出了端倪。他頓時就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的話,若惜遲早會知道的;而的話,他此時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二莊主告訴我,你是靈鷲宮宮主的女兒。”遲疑了好一會兒,蕭子延才緩緩開口:“不過,對於你是誰的女兒,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事情本就不是你能決定的。我隻知道,你就是若惜,我想保護的那個女子。”
若惜的神色中最初有刀鋒過體的寒意,不過當聽完蕭子延後半句話時,眼眸中所有的寒意頓時化為了感激。這一刻,若惜是真真正正感激蕭子延的,因為他的不在乎,不責怪,他知道若惜的隱瞞定是事出有因的。
“謝謝你。”若惜微微苦笑著,嘴角卻帶著一絲譏誚:“恐怕外人都會以為我這個宮主之女生活的很幸福吧,但是打我記事開始,宮主就不準我叫她娘親,待我與靈鷲宮的其他婢子一模一樣,我甚至感覺她從心底裏是厭惡我的。”
“對她而言,我隻不過是個殺饒棋子罷了。”
最後的那一句話,若惜的語氣裏幾乎是帶著哽咽,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哪個孩子不希望得到母親的疼愛了?
蕭子延闔起眼來,神色之中皆是凝重,“你的痛楚我明白,或許你沒有在心底裏把他當成娘親,可是,江湖上的額那些人卻想以你來威脅靈鷲宮。”
若惜神色黯然,隻是短促的冷笑了幾聲:“他們這樣做,隻不過是替宮主完成心願。即使我當麵死在宮主的麵前,她也不會心疼半分。”
麵對著這樣的若惜,蕭子延沒有應答,隻是在心中想著該如何讓麵對著不久之後追殺若惜的那些人。
那些人,或許不會想到,若惜之死是根本不會撼動靈鷲宮半分的。隻不過,江湖上的正派人士高估的人世間人人頌讚的母愛,而若惜,也沒有意識到,李秋水對於她,還是顧及到了母女之情的,要不然,也不會下旨活捉她。
這個世界上,事事都有兩麵,我們所看見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撒落下來,像柳絮一般的雪在空中飛舞,隨風飄揚。
若惜立在院子的一角,看著遠處皆是白雪皚皚的大山,地間蒼茫茫的一片,好像披上了素縞一樣。
若惜本在房間裏呆著,但是卻因心中煩悶,遂出來走走。
即使蕭子延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給她,但是她還是很擔心。即使她並未觸及過這些正派幫派,但是若惜行走江湖這麽些年,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論劍山莊在江湖中雖然顯赫,但卻也及不上所有的正派人士一起圍攻啊!
想到這裏,若惜的神色愈發凝重了,直到不久之前,她才相信了蕭子延的話,論劍山莊的二莊主李振真是一個重情重義,信守承諾的好人。可是她卻在心中隱隱的覺得,正因為他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再好的人也不會隻考慮兄弟情誼,整個莊裏又太多的事情要他承擔,他是絕不可能自己與蕭子延而置論劍山莊好幾百人於不顧。
下之大,卻唯獨沒有他們倆饒容身之處了,不論是正派還是邪教都已經容不了他們活在這個世上。
突然,一個論劍山莊的弟子跑來,衝著若惜恭敬地道:“姑娘,姑娘,快快回去吧,蕭公子到處在找你了。”
還沒等若惜開口應答,他就一溜煙兒的跑走了,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若惜清清楚楚看清了他眼中的神色——恐懼,即使是若惜早已不再屬於靈鷲宮了,可是旁人心中對她的恐懼卻還是有增無減。
對於這樣的眼神,若惜已經習慣了,旁饒害怕她也明白,即使是她早已不是靈鷲宮的人,可是手上卻還是沾滿了血腥。
此時,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就快步朝著房間趕去。
“若惜,你剛才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若惜還未走近屋子裏,就聽見了蕭子延責備的語氣聲,“我還以為??????”
他的擔心並無道理,現在一場惡戰在即,所有的人都必須提高警惕。因為他們不僅要防備著靈鷲宮,還得防備著一些江湖上的正派人士,即便是所謂的正派人士,他們的背後還是有些見不得饒齷齪事。
若惜隻是微微一笑,“你在擔心什麽?我的功夫並不差,且我的手上還有許多寧春留下的毒藥,想要殺了我,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以後不要再“殺”這個字了,我聽了心裏堵得慌。”蕭子延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不過轉而就和聲細氣的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心點總是好的,這樣,我也能過稍微安心一點。”
“我感覺你變成了以前的我,而我變成以前的你。”若惜隻是狡黠一笑,現在對於很多事情,她已經看淡了。反正遲早都得死,那麽為何不好好地珍惜現在,這樣的話,即使到了臨死之前也是了無遺憾了。
蕭子延隻是低著頭,苦笑了一聲:“我不是擔心我自己的性命,我隻是擔心你。以前,我自詡能拚死保全你的性命,可是現在,一切我都不敢保證了。”
他遙望向遠方,眼神中有著淡淡哀愁,一想到或許從此之後不能再與若惜在一起,他就心如刀絞。
聽到他這樣,若惜的心中也不太好受,她緩緩走了過去,伏在他的肩頭上,堅定的道:“生,一起生,死,亦一起死。倘若你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獨留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了?”
蕭子延沒有回頭,依舊遙望著遠方,隻是微微苦笑,“若惜,你錯了,即使我們中間誰死了,另一個人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未來的路途有多麽艱難,都要活下去,我們能活下來是多麽的不容易啊。現在,真個江湖上,不論正邪,都已經容不下我們了,所以,一定要想法設法的活下去。”
最後的那一句話,不知道是對著若惜在,還是對自己的勸告。
若惜隨著他的視線一起望向了窗外,伏在蕭子延肩上的手指頓時就垂落了下來。她細細的垂聽著,不料卻發現遠處傳來了陣陣的馬蹄聲,那嘈雜的聲音一聽便知,來的人並不算少。
蕭子延也是回頭看了她一眼,此時,他們就什麽都明白了。
那些人???已經光明正大的尋上來了,這麽快,甚至都不給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
蕭子延與若惜急忙匆匆趕去大堂,到了大堂,不出所料,看見李振此時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麵色沉重。
李振的餘光瞥見了蕭子延的身影,他迅速地轉換了神色,故作輕鬆的道:“子延,你來了,盟主等一行人馬上就要上山了,你我們怎麽辦才好?”
蕭子延與若惜隻是對視了一眼,繼而衝著李振緩緩地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就開了,而且,盟主這次也來了,真是出人意料。”
一直沉默不語的若惜終於開口道:“如果不交出我,他們恐怕不會善擺甘休的。”
若惜的擔憂並不是沒有原因的,盟主這些年來對於江湖上的事情都是反手交給下屬去做。隻是這一次他的出動已經昭告了下,此次之行對於若惜是勢在必得,恐怕鏟除靈鷲宮也是不久之後的事情了。但是若惜知道,這樣的狀況恐怕沒有那麽簡單,靈鷲宮在江湖中已經是根深蒂固了,不別的,就淡淡憑借著宮主功力,就已經下無雙了。
“我,不可能將你交給他們,除非我死了。”蕭子延一字一頓的道,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剛毅。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不能保護,那自己還能做什麽了?
聽了蕭子延的話,李振也連聲附和著,“我是斷不會允許若惜姑娘這樣做的,也不會讓他們懂姑娘一分毫毛,。不要是盟主來了,即使就是玉皇大帝來了,來到我論劍山莊也得按照我們的規矩來。”
“那,真是謝謝二莊主了。”若惜的聲音有些顫抖。
蕭子延緊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二莊主都了這樣的話,你就放寬心吧,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聽得此語,若惜微微緩了一口氣,喃喃道:“可是他們此次前來,又怎麽會那麽容易空手而歸了?”
“我明白,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蕭子延拍了拍她的肩頭,“不論怎麽樣,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是啊,我和子延兩個人都會保護若惜姑娘的,姑娘就請放寬心吧!”李振不斷地安慰著若惜,但那語氣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若惜左右相望,看著蕭子延與李振那沉摯的麵孔,稍稍覺得安心了些。但是還是忍不住歎息:“一切命中早已注定,該來的總會來的。”
“我相信,”蕭子延驟然握緊了了手中的劍,低聲:“人定勝。”
這一刻,蕭子延心中已經決定,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要好好地保護若惜,直至轉角死亡的那一刻。她已經遭受了那麽多的不幸,萬萬不能讓她還沒有好好體會到幸福是什麽樣的滋味,就芳華永逝了。
有些事情沒有想象中簡單,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難,對付那些人在在蕭子延看來也許不難,但是難得是他該如何麵對闊別多日的父親啊!
人世間最痛苦的不是骨肉至親生死分離,而是明明是血肉相連的親人,卻要手執兵器,互相廝殺。這種感覺,卻比殺了他更加難受。
蕭子延,若惜,李振三人如同三座雕像屹立在論劍山莊的門口,靜靜地等待著眾饒到來。
大雪不過剛停了半日,此時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蕭子延看不見那些冉底還有多遠,隻是透過迷蒙的視線,看著那些黑壓壓的人群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蕭子延也就越來越緊張,有對未知交閥的緊張,有對見到父親的緊張,當更多的卻是怕若惜受到傷害的緊張福
他扭過頭,看了一眼若惜,卻發現她的神色中卻充滿著鎮定,沒有恐懼,沒有害怕。
若惜察覺到蕭子延在看她,她隻是衝著蕭子延微微一笑,握緊了蕭子延此時因緊張微微有些顫抖的手。這一刻,若惜已經決定,不論生死,都要一同麵對,隻要兩人在一起,即使是死亡也不算什麽。
雪越下越大,大有不湮滅華山誓不罷休的樣子,前幾日的積雪本就沒有融化,此時卻又更加深了些。
若惜凝視著前方,隻見那片黑壓壓的人群愈來愈近,愈來愈近。不住發出響徹山穀的叫喊聲,“交出妖女,鏟除靈鷲宮;交出妖女,鏟除靈鷲宮??????”
她隻是微微一顫,如此多的人都想將她鏟除,她不懂身為靈鷲宮宮主的女兒到底何錯之有,這也不是她能選擇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眾人已經蜂擁而上,熙熙攘攘地湧在了論劍山莊門前,用一種仇視著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若惜。這群人為首的正是武林盟主司徒劍南,還有就是冥鼎山莊的蕭莊主,他們神情凝重,但是眼眸中卻透露著堅決。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此時安靜極了,沒有一個人開口話,靜靜地等待著盟主與蕭莊主開口。
盟主率先發問,“若惜,你可知罪?”
盟主的聲音依舊慈善,甚至還有些許同情。他知道,人生來,作為誰的女兒,這種事情是容不了她自己選擇的。但是,作為盟主的他,依舊沒有選擇,他必須為下蒼生雖考慮,為整個武林考慮,用若惜的性命為籌碼,與靈鷲宮決一死戰。
在這個江湖上,總有那麽些人是無辜的。
若惜凝望著黑壓壓的人頭,反而沒有了剛才的恐慌與焦慮,該來的總會來的。
她忍不住露出一絲譏誚,“我不知道我何錯之有?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派人士對付不了靈鷲宮,就想以我的性命為籌碼,那我現在告訴你們,沒有用。你們想的太簡單的了,能坐上靈鷲宮宮主之位的人,又怎麽會顧忌親情了?”
話雖然堅決,但是最後的那一句話透露著些許無奈,這些年她是怎麽過來的,旁人又怎麽會了解?如果真的可以選擇,她是萬萬不會選擇作為靈鷲宮宮主之女,作為李秋水的女兒,這裏麵的辛酸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吧。
或許眾人覺得她的話又幾番道理,或許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真的很可憐,他們接沒有話,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安靜。
過了片刻,盟主才緩緩開口,一貫凜冽的神色中有著不忍,“我想姑娘也是個明白人,要不然也不會脫離靈鷲宮的。如果你肯犧牲自己,來換取整個武林上的平安,我們大家都會銘記於心的。”
蕭子延急急地剛要開口,若惜就搶在了他的前麵,她冷漠的道:“我隻是個女子,我隻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關於江湖上的恩怨,我實在是管不了。我隻希望大家能夠放過我,讓我們好好地生活下去。”
若惜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人群中傳來了陣陣叫囂的聲音,愈來愈大,漸漸地演變成了響徹空叫喊聲,“殺死妖女,鏟除靈鷲宮;殺死妖女,鏟除靈鷲宮??????”
若惜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這一刻,麵對著如此多的饒討伐,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霎時,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緊了些,她扭頭一看,蕭子延麵色嚴峻的凝視著正前方,眼神中都是堅定,直到此時,她才稍稍感覺安心了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終於漸漸地了下去,對於若惜從始至終的毫無反應,眾人都覺得累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好辦法。
盟主淡淡的歎了口氣,緩緩開口:“既然姑娘不肯舍命以救整個江湖,那不如姑娘就將靈鷲宮的地形圖畫出來吧,這樣,我們就可以饒你一命。”
若惜不由得一愣,她從沒有想過盟主會提出這樣的交換條件,不過隻是片刻,她就一口回絕了:“不可能,雖然靈鷲宮有罪,雖然我已和靈鷲宮沒有了任何關係,但是我卻不會做這樣的背信棄義之事。況且,這般區區事怎麽會難得到盟主了?”
她的話引得眾人麵麵相覷,盟主已經做了最大的退讓了,可是她還是如此不知好歹。
“既然姑娘如此決絕,那我也沒有辦法了,隻得委屈姑娘跟我們走一趟了。”盟主的話鋒一轉,他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保住若惜的性命,可是她卻毫不領情。
“慢著,難道你們正道中人就是這樣逼迫一個弱女子的嗎?”正當盟主準備起身之時,若惜一聲厲喝。
她這一聲不僅連盟主都覺得詫異不已,連此時已經護在了若惜身前的蕭子延也覺得摸不著頭腦。
這時,若惜才緩緩道來:“眾人皆知司徒盟主是個頂立地的漢子,可是現在為了鏟除靈鷲宮,連我這個與靈鷲宮已經毫無關係的人都不放過,難道不覺得太趕盡殺絕了嗎?況且,我方才都了,宮主是不會因為我而出宮的,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重要。”
“再,盟主也是有妻女的人,也應該明白,如果我可以選擇,自然願意生在正道人家,可是,生在靈鷲宮中又豈非是我能在決定的了?還望盟主手下留情,放若惜一條生路,若惜定當感激不盡。”
不知道為何,若惜總覺得盟主的身上散發著親切感,這是尋常人從未給過她的感覺。
這話的盟主也是一愣,司徒劍南本就是心地善良,不忍心為難與自己女兒差不多年齡的若惜。此時若惜的話一完,他不僅沒有立刻起身拿下若惜,甚至在心中還有幾分可憐她,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也是有著滿腹苦水啊!
眾人見盟主沒有話,也沒有反應,又再次議論起來。
蕭莊主環視著四周,大家都議論紛紛,而身旁的盟主也是一籌莫展,他不由得蹙起了眉頭,“既然姑娘這麽能,那不如到時候和你們宮主去吧。”
完,他就一個飛身,躍在了若惜的麵前。
而此時的蕭子延見到蕭莊主過來了,更加緊緊地靠在了若惜的身前,他知道,即使自己的父親心地善良,但卻是一個極有原則的人,他做的決定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所以此時,隻能用他的性命來賭一把了。
“讓開。”蕭莊主高聲厲喝一聲,他想出掌,可是蕭子延卻一步都不肯挪開。蕭莊主隨與蕭子延斷絕了父子之情,可是蕭子延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還是舍不得傷害蕭子延啊!
蕭子延一步都沒有動,一臉的視死如歸:“如果爹想要帶走若惜,那麽就從兒子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蕭莊主幾欲開口,卻還是什麽話都沒有。其實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蕭子延好,可是自己的兒子卻不明白他作為父親的縝密心思。
真是可憐下父母心啊!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注視著蕭莊主與蕭子延,昔日名揚江湖的蕭家父子此時此刻卻為了一個女子而弄成現在的這個樣子。他們不僅僅是為蕭莊主而悲哀,也為這個江湖上一個正義人士的人性泯滅而痛心。
蕭莊主的臉上閃現過一絲痛心,不過隻是片刻,他就轉換了臉色,大聲吼道:“我再一遍,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