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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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陌仙尊的府邸在無傷城北方,據說仙尊喜歡清靜特意將府邸設在群山之間。黑暗中,溫衡看到了山間出現了一棟掛著風燈的小樓,小樓只有兩層,看起來很普通。小樓前有一個的院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農家小院。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蟲鳴聲傳來。溫衡站在樓前感受了一下晚上山間的風,此時正當山中蘭花綻放,幽幽的香味傳來。溫衡驚奇道:「這裡離蘭花谷這麼遠,竟然也有蘭花。」
言修玉正準備上前叩門:「蘭草只要條件適宜就能生長,不見得蘭花谷才有蘭草。」溫衡想要表達的是:「既然門口就有蘭花,離陌仙尊為什麼要跑到蘭花谷去?」他目測了一下,從離陌仙尊到蘭花谷的距離不近,反正比到無傷城遠。
蘇步青道:「但凡大能都有一點奇怪的嗜好,不足為奇。」溫衡瞅著女裝的蘇步青,所以蘇步青的嗜好就是穿女裝繡花嗎?果真神奇。
「離陌仙尊的府邸和我想象的不一樣,真低調啊。」若不是寧莫愁他們帶著過來,溫衡根本就不會想到離陌仙尊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在他的想象中,離陌仙尊應該和下界的其他仙君仙尊一樣,有個氣派又富麗堂皇的洞府。
言修玉笑吟吟的說道:「等你到了仙尊家中,你才知道什麼叫低調。」說著,他在門上扣扣,門上面的銅鎖上出現了一張臉,臉上長著眉毛鬍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張老人的臉。銅鎖似乎在酣睡中被吵醒,它打了個哈欠:「誰呀?」說話的聲音都無比蒼老。
言修玉和寧莫愁他們行了個禮:「仙尊,是我們。」銅鎖上面的人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大晚上的,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嗎?你們這些小年輕哦,真是不體貼老人家。」這時溫衡才明白過來,這個銅鎖上面的人臉應該是離陌仙尊的樣子,不知道這是個什麼陣法,真神奇。
寧莫愁道:「仙尊,我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麻煩您老人家。」離陌仙尊抱怨的咕噥了一句:「你們真會挑時間,累死我這個老頭子算了。」
說著門打開了,裡面一片漆黑。說來奇怪,離陌仙尊的屋子外面還掛著風燈,屋內竟然沒有一盞燈!正想著,溫衡看到屋中亮起了豆大的燈火,燈火搖晃著向著門的方向飄來。
溫衡神識一掃,才發現那是一盞昏黃的油燈,掛在一根前段彎曲的樹枝上端。樹枝被靈氣抬著,一點一點的落在地上,就像個活人一樣蹦躂過來了。溫衡稀奇的盯著這油燈,真……有個性啊。
油燈停在大門口,這時候樹枝彎了彎,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在行禮一樣。寧莫愁他們對著樹枝行了個禮,溫衡也行了個禮。油燈轉了方向,然後繼續提著油燈一點一點的蹦躂到了房間中,房中傳來了噠噠噠的聲音。
寧莫愁他們跟著油燈進去了,溫衡走在最後面。當他踏進大門之後,他身後的大門在他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了。眼前一片黑,若不是有那點油燈,這幾人都看不到腳下的路。不知道離陌仙尊是什麼妖怪,怎麼這麼奇怪呢?
他們好像在通過虛無一般,兩邊除了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他們能做的只有跟著油燈前進。步行了幾百步之後,油燈停了下來。此時眾人的面前豁然開朗,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個小房間。
房間陳設很簡單,裡面只有一張桌子,桌子旁邊放著四張木質的凳子。桌子後面便是離陌仙尊的床榻,床榻上,離陌仙尊穿著一身土黃色的道袍鬱悶的坐著。
寧莫愁他們又想行禮,離陌擺擺手:「不要來這些虛的,有什麼話趕緊說。」寧莫愁和言修玉對視一眼,言修玉拱手說道:「仙尊,其實今日不是我們要找您,而是溫衡溫道友要找您。」
溫衡上前一步:「莫老先生,又見面了。」
離陌一驚,他摸摸自己的臉嘟囔著:「什麼莫老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莫老先生。」溫衡也不著急,他眉眼彎彎。離陌現在的臉和莫三不一樣,莫三一臉慈祥,而離陌面容冷肅。他們長得也不像,莫三鶴髮童顏紅光滿面,離陌仙尊神情嚴肅,滿頭烏髮。
若不是通天對溫衡說離陌就是莫三,溫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起的。不過通天說了,還如此肯定,必然有他的原因。
溫衡笑道:「在下溫衡,見過離陌仙尊。」離陌清了清嗓子,他瞟了一眼溫衡:「你一個地仙,找我有何事?」
溫衡提著手裡的藕絲結界:「溫某這裡有一個結界,結界中有一縷神魂,希望仙尊能幫忙搜魂。」離陌仙尊似笑非笑的盯著溫衡看了看:「你倒是好笑,竟然開口讓我一個仙尊為你做事,好大的膽子。」
溫衡道:「仙尊莫怪,實在是在下身邊暫時沒人能搜魂,經仙君他們指引才來求助仙尊。」離陌仙尊看了看結界:「搜魂之術乃是上界禁術,你當知道搜魂對修士神魂的影響,不是深仇大恨,沒必要搜魂吧?」
溫衡說道:「實不相瞞,結界中的人想要殺我和我身邊的朋友,還將仙君們卷了進來。」離陌懷疑的看了看寧莫愁和言修玉:「哦?還將你們卷進去了?你們最近真的很忙啊,前兩日剛來告風無痕的狀,今天又說捲入了是非?」
寧莫愁一言不發,言修玉道:「回稟仙尊,結界裡面的神魂,正是執道仙君風無痕的神魂。我們想要拜託仙尊搜他的魂,揪出他在何處……」
言修玉話沒說話,就聽離陌猛然提高了聲音:「放肆!你可知道你說的是誰?!」寧莫愁上前一步:「仙尊息怒,風無痕攛掇我們要溫衡的性命在先,事後又妄圖抹殺我和言修玉,我們不服。」
離陌看了看周圍又壓下了聲音,他氣急敗壞又無奈:「你們瘋了?他是執道仙君,我們四界的道義都需要通過他來傳達,你們現在要我搜他們的魂?要是被天帝知道了,我們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跑不掉!」
寧莫愁冷聲道:「若是不明不白就這樣敷衍過去,那我們這些年的修行都餵了狗,不如不修行!」言修玉也幫腔:「對,雖然我們只是小小仙君沒有發言權,可是也不能任人侮辱。」
離陌仙尊無奈的看著寧莫愁兩人:「你們怎麼這麼犟呢?這麼倔強下去,你們會吃虧!還有你!」離陌的炮火對住了溫衡:「我到底給我的仙君們灌了什麼迷魂湯?還有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得罪了執道仙君?現在竟然還讓我搜魂,虧你想得出!」
溫衡這人不太擅長解釋,他微微的歪著腦袋:「仙尊,您真的不幫忙嗎?您要是拒絕,我會很困擾的。」離陌二話不說:「不幫!你們瘋了我可不能和你們一起瘋。我還指望過幾百年悠閑日子,不能讓你們給攪和了。」
溫衡聳聳肩:「那就沒辦法了。」離陌仙尊點點頭:「是啊,我勸你,趕緊將他的神魂給放了,要是讓他發現了你們,你們將來都沒好果子吃。現在放了他,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將來他若是還對你出手,我從中調和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不就了解了么。」
溫衡撓撓臉頰,離陌仙尊真是……比他還慫啊。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仙尊,膽小怕事窩囊還會牆頭草……這種人是怎麼做上仙尊的位置的?
離陌在勸寧莫愁他們:「你們差不多就行了啊。這事鬧下去我跟你們說,你們誰都沒好果子吃。仙界這麼多年冤死的人太多了,你們能留一條命就已經很不錯了,可別再去送……」
離陌仙尊話沒說完,溫衡已經出手了。討飯棍上突然爆出了堅韌的樹根將毫無防備的離陌卷了起來。離陌被卷了之後,整個洞府都在顫抖,看樣子離陌藏在洞府中的靈劍要出來了。可溫衡會給他機會嗎?溫衡笑呵呵的開始吸收離陌仙尊的靈氣,別說,仙尊的靈氣就是豐沛,抵得上在下界吸收的成千上萬的靈石了。
離陌掙扎不得,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恐懼。他聲音都變了:「你放開我!!豈有此理,你放開我!寧莫愁!言修玉!你們竟然帶人來偷襲仙尊,回頭我就把你們的仙君職務給擼了!還不放我下來!」
寧莫愁他們就當沒聽到,他們甚是稀奇的看著溫衡的樹根。明明是第二次見到樹根,寧莫愁他們還是興趣不減。言修玉甚至還伸手去摸摸伸到他面前的樹根:「太子,您的樹根平時都收在哪裡的?」溫衡道:「在我的棍子里。」
離陌仙尊聽到言修玉喚溫衡太子,他掙扎了片刻:「太子?哪裡的太子?!你……」突然之間,他說不出話來了,他看到溫衡對著他微微一笑,離陌猛然睜大了雙眼:「你……是神威太子?!」
溫衡揉揉臉頰嘆了一口氣:「徒弟們說我這樣笑的時候特別聖潔,可是我覺得這樣笑不太舒服。」這麼裝逼的笑容,他也是學了好久才學會的好么?
事實證明,同樣的人同樣的臉,變了個性格,人的變化就大的看不出來了。
離陌驚疑不定的被溫衡倒吊在半空中:「你是神威太子??」溫衡點頭:「曾經是,現在叫溫衡。」離陌道:「難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眼熟,竟然沒認出你來。」
溫衡摸摸自己的頭髮:「大概那時候我頂了個不太好駕馭的髮型吧?」
離陌想了想態度軟和了下來:「如果是神威太子讓我對風無痕搜魂,我答應。」溫衡聞言將離陌放了下來:「仙尊您受累,幫忙看看風無痕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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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陌手中出現了一道金色的靈氣,靈氣形成了淡青色的結界籠罩了藕絲結界。溫衡等結界穩定了,便好奇的問離陌仙尊:「仙尊你是妖修嗎?」
離陌仙尊點點頭:「是的。我的本體是黃鼬。」黃鼬……不是黃鼠狼嗎??溫衡記得黃鼠狼膽子小,這點倒是和離陌的性子極為相似,黃鼠狼靈敏狡猾,離陌正是這種性子啊。
離陌時不時的看看溫衡,他難以置信:「您,真的是神威太子嗎?」溫衡笑而不語,離陌一驚一乍的:「您不是死了嗎?」
溫衡還是波瀾不驚,離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當年沒死!現在您回來了,想要奪取這天下。難怪風無痕要追殺您!」溫衡笑道:「所以,你到底幫不幫忙?」離陌連忙點頭:「幫幫幫。」
離陌眼珠子咕嚕嚕亂轉呢,看起來一肚子壞水。溫衡不免遲疑了,這真的是之前他遇到的莫老先生嗎?差太遠了。溫衡甚至想著離陌仙尊是不是一體雙魂?
離陌手中靈氣形成了一個圓滾滾的淡金色的球,他對溫衡說道:「太子可以鬆開您的結界了。」溫衡笑著對離陌說道:「不急,仙尊,在您開始之前,能對著我發個誓嗎?」
離陌道:「發什麼誓?」溫衡笑道:「發誓,等下我鬆開風無痕的神魂之後,你不會放他走,也不會和他沆瀣一氣來對付我們,更不會轉身就將我的情況全部告訴天帝軒轅律。」
離陌的臉一下就僵硬了,他瞪著溫衡。溫衡眉眼彎彎:「敢不敢發個誓?」離陌笑了笑:「有何不敢的。」說著離陌舉起了兩根手指頭對天起誓:「我離陌,以神魂和修為起誓,今天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不會有第七個人知道,若是我將太子軒轅衡的消息泄露出去,必將天雷降臨讓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樣的誓言,離陌發過好多次。起誓私底下他和風無痕的關係不好不壞,有好幾次怕被天道懲罰,他都偷偷的去找風無痕讓風無痕幫他將天罰給消了。
離陌起誓已經想好退路了,他想的就是等一下他要放走風無痕,等自己安全了之後,他要告密,他要讓天帝軒轅律來捉軒轅衡。
可是這次,離陌失策了。他沒想到,他發下誓言之後,他的紫府和神魂周圍瞬間出現了一股強大又浩然的氣息。他的紫府中出現了金色的枷鎖,鎖住了他的神魂。他能感覺到誓約生效的壓迫感,從現在開始,若是他的言行違背了誓言,他就會被天道反噬。
離陌正納悶呢,以前他沒少發誓啊,為什麼這次的誓約這麼強大?離陌白了臉,他只是動了要放了風無痕的心思,系在他神魂上的鎖鏈便勒緊了他的神魂。
溫衡笑道:「仙尊面色不好,是不是想了不該想的東西?」離陌勉強的笑笑:「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溫衡笑著將討飯棍放在桌上:「說起來,忘了對仙尊說了,這就是你方才發誓的天道。」離陌仙尊狐疑的看著桌上的討飯棍,討飯棍上面的小葉子嘚瑟的卷了起來。
溫衡對言修玉說道:「這邊是我的實力。這就是新生的鼎天道木。」話音一落,言修玉他們的面色古怪,騙鬼呢?這東西能叫道木?別以為他們不懂,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上界的道木,道木是如此的雄偉。而溫衡的道木,跟個牙籤似的。
溫衡也不多作解釋,他對離陌仙尊說道:「仙尊,您可以開始了。」離陌仙尊將信將疑,不過這次他不敢在搜魂的時候放水了,他能感覺到他神魂上面強大的壓力,不敢造次。
離陌只能對著結界中的風無痕道了一聲抱歉,溫衡這時候鬆開了藕絲結界。一鬆開結界,結界中那隻都快乾癟的臭蟲就掉在了桌子上,而風無痕的神魂在離陌的結界中東突西撞:「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離陌手中靈光大現,風無痕的神魂受到了積壓發出了刺耳的尖叫,溫衡幾人及時切斷了自己的聽覺,他們盯著離陌手中的結界。風無痕的神魂一開始還能出現人臉,後來就像霧氣一樣散開了。神魂漸漸的分成了兩種顏色,一種是灰白色的,慢慢的沉到了結界底部,一團是灰黑色的,慢慢凝結成了一個球。
離陌擦擦頭上的汗:「這裡只有風無痕不到一半的神魂,我只能提出這麼多的記憶。」說著他展開了手中記憶凝結成的圓球,圓球展開之後,眾人面前就出現了一幅幅活動的畫面。
畫面中很多風無痕和畢舟海誓山盟的畫面,離陌嘴角抽抽:「沒看出來,他們竟然是這種關係。」然後某一天,畢舟對他冷淡下來了。再後來,他發現那不是畢舟……
在風無痕的記憶中,溫衡看到了通天受罰的畫面,畫面非常的慘烈。風無痕所在的位置靠前,從他的記憶中,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通天的臉。
通天跪在誅仙台上靠在前方一塊黑色的石頭上。一個仙兵喂通天喝下一種褐色的液體,通天喝完之後就渾渾噩噩的,他無力的趴在了石頭上,口中發出意味不明的咕噥聲。另一個仙兵在通天的后脖子上劃了兩刀,切出了一個十字形狀的傷口。
這時候,溫衡看到一個身著紅衣的男人走到了通天身後。溫衡在幽冥界入了蕭厲的記憶的時候看到過這個男人,那時候,他還是個活潑熱切的少年,溫衡記得他的名字。他是第一個對蕭厲自我介紹的,這個男人,名為淳安。是軒轅律的侍讀。
淳安表情木然,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懸在了通天脖子後面的傷口處。他的兩指呈捏的姿勢,兩指間靈光閃爍,靈光順著傷口鑽到了通天的身體中去了。
通天慘叫起來,那聲音溫衡聽了無比的心疼。通天疼的意識模糊卻不能掙扎,只能任由淳安慢慢的從他的傷口中抽出了一副完整的仙骨。
仙骨,顧名思義是仙人的骨頭。仙人品階越高,仙骨等級越高。仙骨植入到普通人的身軀中去,普通人便能得到成仙。修仙者,誰願意將自己辛苦淬鍊出來的骨頭讓給人?通天的仙骨呈現白金色,在他慘烈的哀嚎中,他的仙骨被完整的抽出,上面還沾著紅色的精血。
仙骨被剔除,通天肉身就崩壞了。他軟軟的倒在地上,溫衡看到他的神魂飄了出來。仙骨沒了,神魂能呆在何處?淳安這時候卻擦擦手冷酷的收走了通天的仙骨……
溫衡只覺得心中酸楚。是因為他的無能,害的自己身邊的人吃盡苦頭。他對通天道歉:「對不起。」
溫衡能感覺到風無痕此刻的快意,害了自己道侶的人在自己面前魂飛魄散,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開心的?事情本該到此結束,沒想到還有後續,而溫衡他們需要的也就是這個。
這之後,眾人看到了他們為什麼會被追殺的原因,和通天說的差不多,風無痕一開始只是感覺到了通天的氣息。他發現溫衡身上有通天的氣息,他只想著讓寧莫愁帶著溫衡來上界,他要問清楚這是什麼情況。
沒曾想,當風無痕仔細一看的時候,他看到了溫衡手中的討飯棍。作為執道仙君,還會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道木嗎?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溫衡手裡拿著的,是道木!而且還是活著的道木!再看看溫衡的臉,風無痕一下就明白了溫衡的身份。
風無痕當下就下定決心,他不能讓溫衡活著,他要趁著溫衡羽翼未豐的時候除了溫衡。
不得不說,風無痕是個膽大的兇殘的人。要是膽子小的,比如說離陌仙尊,離陌要是發現了溫衡的身份,他一定會想辦法搬救兵找幫手確保萬無一失才敢下手。而風無痕不一樣,他想來一票大的,他想宰了溫衡之後去邀功。
風無痕想到了一個堪稱完美的辦法,他在離傷界不遠的逍遙境中設下了陣法。就等寧莫愁和言修玉在那邊下手殺了溫衡。卻沒想到,溫衡運氣好,寧莫愁和言修玉帶過去的幫手正好是溫衡的舊識。
惱羞成怒的風無痕一邊咒罵著溫衡麻煩,一邊反感寧莫愁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啟動了離傷界的護界大陣發動了護界海嘯,他要毀了溫衡,也幹掉兩個幫不了忙的同僚。溫衡覺得這時候風無痕有點瘋狂了,他除掉自己可以理解,可是除掉他這邊的同僚,這不是傻子才會做的事么?
可能和上界的道木呆的時間太長了,風無痕偏執又倔強,他將自己的神魂附著在三隻臭蟲上想要看看最終結果。沒想到……溫衡放出了道木根系逃過了海嘯,而圍觀的風無痕運氣不咋地,海嘯過來的時候,他三分之一的神魂當場被海水吞噬。
三分之一的神魂狼狽不堪的活了下來,跟著溫衡到了離傷界。這隻被溫衡他們給搜魂了,已經涼了。
還有三分之一,當時扒在了溫衡的道木根繫上,溫衡收回根系的時候,把這隻臭蟲給收到了……下界……在上界的三分之一神魂的最後記憶中,他看到了一株參天巨木,遮天蔽日無比壯觀!
溫衡還聽到了一個少年在說話:「雲白,小義它們在咬人!!」
溫衡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糟了,他將風無痕送到了自己的大本營中去了!!方才說話的少年,是他的小徒兒雲清!雲清是他所有的弟子中唯一一個沒有飛升的,他被留在了下界。溫衡坐不住了:「不行,雲清……」
不過他轉頭就想通了,雲清是誰啊,區區一個風無痕能對付得了雲清?別的不說,金烏逆天的氣運,下界又有他的徒子徒孫,風無痕想活下去就要夾著尾巴做人。他一旦被雲清發現了真實身份,只怕下一刻就要被雲清丟到油鍋裡面油炸臭蟲了。
誰能想到這四界的執道仙尊竟然以這樣的方法出現了又消失了?還有三分之一的神魂,他能不能從御靈界上來還是個未知數。
溫衡表情古怪,他沒想到他們忌憚了這麼久的風無痕最後是這樣的下場,要是早知道,他們何必過來綁架離陌仙尊?寧莫愁他們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會兒全部都啞了。他們能怎麼辦,總不能順著道木根系去揍風無痕一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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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完了風無痕的記憶,這群人對溫衡倒是畢恭畢敬起來了。沒別的原因,溫衡之前說他最大的實力是道木,沒人信,大家還嘲笑他手裡的道木是牙籤。結果在風無痕最後看到的畫面中,他們看到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木,鼎天巨木,果真名不虛傳。
而且溫衡的道木比上界的道木強太多了,他們都聽說上界的道木快要腐朽了。而溫衡的道木看起來好極了,它枝繁葉茂花果飄香,看得出來還有很大的生長空間。
離陌仙尊開始拍溫衡的馬屁了:「太子殿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沒想到您竟然帶著新生的道木上來了。真讓人感動啊……」
溫衡瞅了瞅離陌仙尊:「離陌,我問你個事。你和莫老先生,真的是同一個人人?」離陌嘿嘿一笑:「自然是一個人。」
結果話音沒落,離陌的面容就變了。離陌變成了溫衡見過一面的莫老先生,莫老先生還是那樣慈眉善目的。莫三拱拱手:「沒想到溫小友竟然是神威太子,莫三先前衝撞了您,還請您見諒。」
溫衡連忙將莫三扶起來,他確認了,莫三和離陌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的神魂完全不一樣,溫衡詫異的問道:「莫老先生,您和仙尊,這是什麼情況?」
莫三遮臉羞愧的搖頭:「慚愧慚愧。」莫三和離陌是同一個人,同一個魂,但是卻是不同性格。莫三道:「我姓莫行三,乃是黃鼬修行而成,修行的是避世道,劍法是離俗劍。可是我卻被天帝任命做了執界仙尊,我不喜歡,卻又無法拒絕。在這種情況下,離陌就誕生了。」
「離陌誕生之初,我以為他是我的心魔,他膽小瑟縮畏頭畏尾,與我性子完全不一樣。可是後來我發現,他不是我的心魔,他是另一個我。我的本質就是這樣。」
莫三說的輕巧,可他從排斥到接受離陌這段時間經歷了怎樣的掙扎和鬥爭,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溫衡恍然大悟:「難怪我見到您的時候,您在涉水,對我說了那麼一番話。」莫三當時是這麼說的,溫衡記得很清楚,他說:仙人感悟天道飛升,太依賴靈氣反而忘記了自己的根本。我們本質上,都是人啊。要卸去自己的偽裝,親近自然感受自然,這樣,方能領悟更加深刻的道義。
這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接受另一個不完美的自己啊,溫衡頓時覺得莫三能做仙尊是有道理的。
莫三道:「近些年,離陌出現的次數見見的多了,我反而出現的少了。我想,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被離陌吞噬了吧。」離陌和莫三,就像是天平的兩端,此消彼長,此起彼伏。莫三豁達,離陌自私;莫三洒脫,離陌糾結;莫三忠誠,離陌狡詐……
莫三道:「我們每個人都是普通人,我也是。我之所以這些年避世不出,就是怕離陌的有些行徑給大家帶來不好的影響。」他深居簡出,偶爾出門會去看看蘭花,這就是莫三最大的興趣愛好了。
溫衡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尤其是言修玉,言修玉愧疚不已站起來對莫三行禮:「對不起仙尊,我背地裡說了您不少壞話,您不要往心裡去。」莫三笑道:「這哪裡是壞話呢?都是我要向大家道歉,有時候我不問世事給你們帶來麻煩了。你們罵我也是應該的。」
寧莫愁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仙尊竟然有這樣的困擾,我們做下屬的竟然一無所知。」在離陌仙尊手下這麼多年了,她竟然沒注意離陌的變化。
莫三道:「莫三和離陌是同一個人,雖然性子不同,可是本質上是同一人。就像我見到殿下的時候,殿下現在名為溫衡,可是您本質上,還是軒轅衡。您的雙眼至始至終沒有變化。」
溫衡一愣:「你……認識我?」莫三含笑點頭:「見到您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我現在的情況不方便與您相認。離陌出現的晚,他不知道您,可是我出現得早,與您見過幾次。」
溫衡笑了:「抱歉啊,我不記得了。」莫三笑道:「沒事,不記得也不是什麼壞事。殿下,這些年我一直戰戰兢兢內心惶恐,如今看到您,我心就定了。」
溫衡不解:「這是為何?」莫三笑道:「你知道為什麼離陌這麼袒護風無痕嗎?」溫衡搖搖頭:「不清楚。」
莫三道:「因為,在離陌仙尊的治下四界,離恨界、離愁界、離嗔界、離傷界……這四界,是沒有道木支撐的。這四界浮在混沌海上,靠陣法不沉下去。陣法的奧秘只有執道仙君知道,就連我,我也不清楚。所以只能讓著他捧著他。而您現在帶著新的道木出現了,我們有救了。」
溫衡想了想:「莫老先生可知道陣法在何處?我可以去看看嗎?」莫三搖搖頭:「我進不去,陣法在無殤雪山中的冰靈泉下,一個陣法連接了四界,稍有不慎,四界就會沉入混沌海。」
溫衡緩緩的點頭:「原來是那裡。」在冰靈泉附近救清如許的時候,他曾經想召喚出道木根系來看一看周圍,可是道木罷工了,溫衡當時不知道原因。直到現在莫三說下面有陣法,溫衡覺得,道木罷工可能就是因為陣法的緣故。
可是他對陣法的研究不行啊,他能做的就是明日潛入冰靈泉下,看看泉下的陣法到底是什麼樣的,他可以錄下來,讓無殤看看。他家無殤這麼聰慧,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情況。
經過一晚上的鬧騰,溫衡他們在天色微亮的時候又回到了飛仙樓。這一次,莫老也跟著他們過去了,離陌陷入了昏睡,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不過離陌現在已經構不成威脅了,他發下了神魂誓言,就他那種牆頭草的性格,現在就算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叛變。
聽聞師尊要潛入冰靈泉,天笑和狗子他們一口否決:「去冰靈泉?會凍死的吧?萬一您在泉水中出了什麼事,誰能幫您?」溫衡有自己的理由:「我要去看一看,我們的產業都在這四界,萬一突然之間陣法掛了,四界都沉入了混沌海,那可如何是好?到時候師尊去哪裡撈你們?」
狗子他們無話可說,師尊也太實在了,他們根本無法反駁。
白棉花他們倒是支持的:「去雪山呀?我們最喜歡雪山了!我們陪著恩公去呀!!說不定還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哪!」白棉花他們的故鄉就在下界的冰原上,這群狐狸一點都不怕冷,說不定真能幫到忙。
就這樣,這群人浩浩蕩蕩的向著冰靈泉出發了。在冰靈泉旁邊,狗子掏出了一疊火屬性的保溫符篆,他在溫衡衣服里裡外外貼了三層。這也就算了,棉花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狐裘,也給溫衡裹上了。最過分的是譚天笑,他一本正經的說道:「要不,再裹一床棉被吧?狗子,再加點避水符。」
溫衡被弟子們裹得嚴嚴實實無法動彈,看著臃腫的自己,溫衡哭笑不得:「不至於這樣吧?我就下去看一眼。」狗子忙著在溫衡腰上繫繩子:「那不行,萬一你暈了沒辦法呼救呢?」
溫衡覺得他就是個石頭墩,丟到水裡就會沉底了。他已經沒辦法走路了,最後下水的時候是白雲朵和謝謹言扛著他往水裡丟的。下水之前狗子對著溫衡豎起大拇指:「師尊您放心,這繩子很長,只要有靈氣就能生長,您放心!」
溫衡哭笑不得:「我真的只是下去看一看,你們不要這麼緊張。」
只聽噗通一聲,溫衡一下就沉底了,岸上盤在一起足有兩人多高的繩索快速的被扯到水中去了。在陣法的作用下,岸上的人看到了水裡的情況,從來沒有人能活著上來的冰靈泉中一片白茫茫,除了水,什麼都沒有。
譚天笑和狗子緊張的問道:「師尊,還能聽到我們的話嗎?」溫衡的聲音傳來:「嗯,能聽到,挺清晰的。我還在往下降,我周圍,什麼都沒有。」
狗子問道:「師尊你冷嗎?」溫衡道:「不冷。」
溫衡覺得自己一直在向下滑,貼在他身上的陣法符篆隔開了重重水流,但是徹骨的寒冷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怕弟子們擔心,他特意說自己不冷,其實真冷啊,每根骨頭裡面都像是要結冰了一樣。
冰靈泉在上面看著不大,可是越往下,越覺得好大。溫衡覺得冰靈泉應該連通著混沌海,再往下掉,不知道他會掉到哪裡去?
就在溫衡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身軀猛地停頓了一下。他的眼前一片冰藍色,伸手摸摸,像是巨大的冰山!狗子他們的聲音傳來:「師尊,怎麼了?」
溫衡看了看周圍:「下面有好大的冰山。你們看到了嗎?」溫衡轉了一圈,眾人只看到冰藍色的世界。溫衡神識順著冰山一掃,這時候他大吃一驚:「你們看到了嗎??」
他的眼中出現了道木的主幹,道木還是以前那樣,黑漆漆巨大又壓抑。冷不丁的看到這樣的道木,溫衡心都提了起來。在道木和離傷界之間,有巨大的冰川相連。
該怎麼形容呢?溫衡覺得有人在道木上釘了一個折彎的垂直的釘子,釘子的一頭深深的嵌入道木,另一頭挑著整個離傷界。這根釘子呈現冰藍色,看著就冰冷刺骨,它整個兒浸在混沌海中,壯觀巨大,卻顯得無比脆弱。
而這樣的冰川,在道木上分四個方向釘了四根!溫衡知道,這就是離陌仙尊治下的四界。難怪他的根系延伸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四界的道木,原來,這四界,真的沒有道木。不知道是哪個大師能做出這樣的陣法,在道木上硬生生的砸了四根巨大的冰川托起了整個世界,鬼斧神工,太神奇了!
不止溫衡驚呆了,岸上正在圍觀的眾人也驚呆了。他們從來沒想到,他們立足的土地下,竟然是這樣!
這時,溫衡聽到了一陣悲鳴,那聲音像是從深遠的海水中傳來,又像是貼著他的耳朵在悲鳴。他的神魂都在震顫,他的口鼻中滲出鮮血來,有誰攻擊他了嗎?溫衡沒看到有什麼人在附近啊。
這時候,一陣靈氣盪開,溫衡手中一直緊握的討飯棍上發出了一道靈氣。這道靈氣順著冰川延伸開來,傳到了舊木上。溫衡覺得身上的壓力驟減,他抬頭看了看冰川上面的離傷界,他能感覺到他的樹根在離傷界的土地上飛快的延伸開來。
不止是離傷界,還有其他的三界,就連他沒踏入的離嗔界,都有樹根在延伸。
「擦咔——」耳邊傳來清脆的碎裂聲,溫衡神識看去,只見鏈接四界的冰川上面出現了巨大的裂紋。他又聽到了方才那發出悲鳴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那聲音是愉悅的。溫衡一下就明白了,發出悲鳴的,是上界的舊木!
「啪啪啪——」討飯棍上的小葉子拍了起來,似乎在回應舊木。溫衡的意識卻在渙散,他七竅流血,視線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溫衡:什麼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今天就遇到了。道木在聊天,我聽不懂就罷了,我還歇菜了。
討飯棍:沒事啦,你比他們結實多了,他們要是遇到這個場面,早就涼了。
我若是道木,我覺得我會很痛苦,承載著這麼多人,我在腐朽,而他們還在索取。我希望有人能取代我將我解救出來,卻不希望獲救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