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坐船

  陳叔寶性情豪爽，和柳三更連碰十餘杯，不禁有些微醺，但見柳三更竟無半點醉意，不禁暗暗稱奇，說道：“柳兄好酒量。”


  柳三更笑道：“陳兄酒量甚豪，吾不如也。”這句話自然是謙遜之話，不過他在密室裏呆了數月，除了酒就沒有其他的食物了，原本酒量很好的他，又練了數月，自然不必再提。


  陳叔寶哈哈大笑，指著亭樓外的煙雨江麵，朗聲道：“好一個天下英雄誰敵手，生子當如孫仲謀。孫權占據江東，都城便是立在建康，你可知曉？”


  柳三更搖了搖頭，道：“不知。”


  陳叔寶手中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踱步，道：“當年曹孟德意氣風發揮師南下，想不到卻在這長江天塹上吃了敗仗，铩羽而歸，從而與東吳分江而治，三分天下。今日吾南朝將領占據江東，任憑北朝蠻子鐵騎再厲害百倍，隻怕也難過這長江天險！”


  柳三更聽他論起朝政，當下笑道：“我可不懂領兵打仗這些事。”


  陳叔寶大笑幾聲，道：“是了，今日隻喝酒，不談他事。來，柳兄，小可再敬你一杯。”


  正在此時，一個少年疾奔而入，見到柳三更正和陳叔寶推杯論盞，當下朝著陳叔寶一拜，道：“公子，老爺有急事要你速回。”


  陳叔寶見那少年神情慌張，知道有大事，當下朝柳三更淡然一笑，道：“小可原本想與柳兄不醉不歸，不想卻有凡事纏身，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說著站起身來，早有侍女將他袍子取出，披在肩上。隻見他又回過頭來，道：“柳兄，以後若是想喝酒，盡管來這裏找我。”


  柳三更點頭笑道：“好說，好說。”


  陳叔寶笑了一笑，這才一招手，眾女子頓時跟在他身後出去。


  柳三更隻見屋中空蕩蕩的，心想：“他說走便走，這亭樓便丟下不顧了麽？”


  正值他望著滿桌酒席發呆時，走進一個老者，正是先前陳叔寶的仆人，“我家公子吩咐，倘若柳公子無要緊之事，可在這裏多停留片刻，他改日再陪公子飲酒。”


  柳三更心想這老者一定是不好意思逐客，笑道：“我改日再來。”說著便走出亭樓。


  此時，煙雨蒙蒙，細雨微斜，一團煙霧籠罩江麵，忽聽到一人叫道：“過江，過江哩。”隻見一艘小船在江麵上滯留，船夫扯著嗓子叫喊。


  待船近岸，柳三更伸手招呼，船夫將船劃到跟前，柳三更跳上船道：“過江。”


  船夫扯著嗓子叫了一聲，“過江，過江哩。”


  柳三更笑道：“船家，今日這艘船我包了。”說著取出一錠銀元寶來。


  船夫跑一天船，也掙不到一兩銀子，這時見柳三更手中的銀子少說有三兩多重，早已喜笑顏開，笑道：“好說，好說。”伸手將銀元寶接住，問道：“客官要去哪裏？”


  柳三更道：“對麵。”


  船夫道：“客官是要去淮南麽？”


  柳三更怔了一怔，道：“我要去河南，不去淮南。從這兒過江，再向北疾行，過漢口向北不就是河南了嗎？”


  船夫笑道：“漢口在那兒，可不在北麵。”說著向西一指。


  柳三更不禁愣住，問道：“這裏不是建康嗎？建康向北不就是漢口嗎？”

  船夫道：“客官有所不知，這裏正是建康，但漢口卻在建康城西處，向北是合肥，眼下被稱為淮南郡。”


  柳三更的地理本就不好，這時又沒有地圖，所以也不知道南京究竟在河南的什麽方向，心想：“先過了江再說，從安徽到河南，隻須一路向西就行了。”擺了擺手，道：“劃船吧。”


  那船夫扯著嗓子叫了一聲，“開船咯！”這才揮起雙槳，劃動起來。


  劃到江心時，隻見迎麵過來數條小船，雖有薄霧，但依稀可見船上所立之人，均是手持兵器之人，其中不乏和尚、道士，柳三更心想：“看來這些都是闖蕩江湖的人物。”待自己坐的船和其餘的船交會之際，忽聽一人道：“鮑大哥，此次去長生山，咱們須帶什麽賀禮？”


  柳三更聽到“長生山”三個字時，不禁心頭一動，當下凝神細聽。


  跟著聽見一個粗壯的聲音道：“這些出家人最為難纏了，你送他金銀，他們是出家人，視金錢如糞土；你送他器物寶石，他們也不稀罕，依我看啊，咱們過江之後，到建康城瞧瞧，有沒有什麽好玩意兒，買些帶去。”


  柳三更聽他說話，顯是要去長生山送禮，不禁有些疑惑。


  “是啊，聽說五葉道長為人正直，素來厭惡武林中的朋友送禮，此次他大發請柬，請大家夥兒赴長生山，早在請柬中說明，江湖上的朋友什麽都不必帶，隻要肯去，那就是給足了他麵子。”先前那人說道。


  那姓鮑的男子道：“胡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五葉道長雖說不用咱們帶禮物，人家也不過是客套幾句，倘若你真不帶禮物，瞧人家不拿眼珠子剜死你！”


  姓胡的男子道：“鮑大哥有所不知，五葉道長在江湖上名聲甚好，素來夠義氣的很，如今他接管長生門，定是要好好慶賀一番，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隻要到場，他便歡喜的緊。”


  “呸呸呸！”鮑姓男子大聲道：“咱們兩個算什麽東西？五葉道長至於像你說得那般歡喜麽？”


  “鮑大哥，咱們雖然名頭不大，但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你想啊，以前青葉做掌門時，江湖上的朋友想去結交他也難，眼下五葉道長執掌長生門，卻大發請柬，這說明什麽？還是五葉道長性情豪爽，愛交朋友，更不會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咱們這些人。”那胡姓男子又道。


  柳三更聽到他說“眼下五葉道長執掌長生門”幾個字時，不禁拳頭微微一握，心中大恨，“好一個五葉，果然將長生門據為己有了。”但聽那姓胡的男子對五葉大加稱讚，言語中盡是推崇之意，當下不禁暗罵五葉是偽君子。


  就在這時，那許多船隻已從柳三更麵前劃過，他沉吟片刻，當下朝那船夫道：“船家，掉頭。”


  船夫一怔，“客官不去淮南啦？”


  柳三更搖頭道：“不去了，回吧。”


  這時細雨已停，那船夫頓在江心，半晌才道：“那這船費……”說著從懷裏取出柳三更先前付的船費。


  柳三更擺手道：“都是你的。”


  船夫大為歡喜，當下將船頭一調。原來他恐怕柳三更此時回去，之前付的船費還要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