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廬山真麵目
那黑影提著柳三更,在屋頂之處,縱跳自如,快如鬼魅,片刻間已飛奔出城外,一路向西北而去。
柳三更這時已然看清,抓著他後領的黑影不是別人,而是方才在街邊算卦的瞎子。這時耳邊風聲呼嘯而過,身邊的樹木石草,更是快捷無倫的一閃而過。奔行之快,猶如疾風,柳三更不禁暗暗欽佩,心想:“他明明是一個瞎子,奔行速度竟然快我百倍,莫非是裝出來的瞎子?”
忽然,一柄長劍從天直降,氣勢如虹,嗖的一聲疾響,疾刺向那瞎子。
瞎子身形一頓,跟著袍袖一揮,一股無形罡氣又袖中揮出,長劍已偏了方向,從瞎子耳畔飛馳而過。但就在長劍飛馳而過的瞬息間,忽然半空中又是一轉,疾飛向天,跟著又調轉了頭,反刺瞎子後背。
瞎子將頭向右微微一側,忽然伸出食指和中指,隻聽“當”一聲,長劍已被他夾在手中。
柳三更大為欽佩,斜睨一眼,看向瞎子,見他確實眼珠翻白,的確目不視物,心想:“他看都不看一眼,又是怎麽夾住長劍的?”就在此時,長劍忽然抖動,騰騰騰的疾抖,連帶著瞎子的手臂也跟著抖動。
隻聽一聲,“疾!”
柳三更大驚,這分明是楚瑤的聲音,當即叫道:“楚姑娘,是你麽?”
瞎子一怔,右手一甩,長劍嗖一聲飛了出去,直射向右前方的一片樹林中。正在此時,一道白影從樹林中穿出,隻見她手臂一揮,長劍在半空中一轉,便已落到手中。跟著長劍淩空一拋,雙手便已捏在一塊,捏一個法決,口中默默有詞。
柳三更喜道:“楚姑娘,果然是你啊!”跟著忙道:“先生,這位姑娘是我朋友,都快住手!”
那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楚瑤。隻見她仍舊帶著鬥笠,聽到柳三更喊“都快住手”四字,當即雙手一鬆,接過長劍,問道:“他是你朋友?”
柳三更搖了搖頭,道:“不是,不過是這位先生救了我。”
楚瑤打量了瞎子一眼,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救柳三更?”
瞎子淡淡說道:“瞎子自然瞎子,還能是什麽人?”他聲音蒼老,但卻雄渾,顯是真氣渾厚。
楚瑤道:“聽說江湖上有一個瞎子,武功極為高強,平素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專靠替人算命卜卦為生,想必就是前輩你啦?”
瞎子搖了搖頭,道:“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可不知道。姑娘倘若是要算命,瞎子樂意為你卜上一卦。”
楚瑤道:“卜卦也無不可,隻是你先放了他。”說著一指柳三更。
瞎子抓著柳三更的手一鬆,柳三更撲騰一下,坐倒在地,不禁大口喘息。楚瑤看了他一眼,冷道:“真是沒用,每次見你不是被人挾持,就是身負重傷。”
柳三更不禁苦笑一聲,雖聽她語氣之中大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但又覺得她以為自己被人挾持而出手相救,心懷感激之情。
楚瑤道:“還好意思笑?難倒我說得不對麽?”
柳三更苦笑道:“對,對。你說得很有道理。”當即又道:“你以為我被這位先生挾持,所以是來救我的對不對?”
楚瑤哼了一聲,道:“我不過是恰巧路過此地而已。”其實自柳三更走後,她始終跟隨其後,但她知道方信真氣渾厚,佛法高深,自己倘若跟的近了,難免會被察覺,是以始終離得遠遠的。這一日她也跟著來到欒川,眼見柳三更打腫臉充胖子,要替人出頭,打抱不平,結果險些被人萬箭穿心,心中便已有些擔心。正想衝出來相救之時,卻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擄了去,她隻好又跟著那人,追到此處。
她之所以要跟蹤柳三更,隻因那日柳三更負氣出走,她思索良久,終覺得柳三更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雖說自己當時有些生氣,但事後想想,自己說什麽也不該胡亂殺人。待跟到獨孤伽羅家中時,雖是遠遠的躲在一旁,但屋中眾人說話,她都聽在耳中。隻聽得柳三更說什麽也不將自己殺害獨孤如願的事情說出來,心中不免有些感動。不過,獨孤如願卻非她所殺,隻是柳三更以為是她殺的罷了。
柳三更笑道:“你既然不是來救我,那就是故意追到這兒來挖苦我的是不是?”
楚瑤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為了挖苦你,追你幾百裏地?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啊?”
柳三更哈哈大笑,心想自己不過在她麵前提起過這麽一句話,她便記下了。要知道“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這句話,本是形容現代的人,腦子有問題,腦子進水了等意思。柳三更和她相處十餘日,閑聊時,常常將這些話說給楚瑤聽。
正當她二人唇槍舌戰,互相嘲諷之時,那瞎子忽然捂住肚子,哎呦一聲,道:“不好,不好。瞎子吃壞了肚子……”說罷,身形一晃,便已不見蹤影。
楚瑤見他身形之快,遠在自己之上,不禁有些敬佩,朝著柳三更問道:“你是怎麽認識這個瞎子的?”
柳三更搖頭道:“我不認識,我和他是萍水相逢而已。”
楚瑤道:“萍水相逢,素不相識,他會冒這麽大的險去救你?”
柳三更搖了搖頭,不再言語。瞎子為什麽突然會救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隻以為瞎子和自己一樣,都是見義勇為的俠客。這時他坐在地上,血液不再循環,傷口的血不禁一直向外湧出。
楚瑤道:“怎麽受這麽重的傷?什麽人將你打傷的?”她一直躲在數十丈外,以至於柳三更怎麽受傷,她絲毫不知。這時她語氣已大有些關切之意,當下走近柳三更跟前,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丹藥,道:“這是我聖界中的止血藥,眼下隻剩最後一粒啦,你快服下。”
柳三更心中感動,知道此藥極為珍貴,他之前受傷時,便曾服用過。當下說道:“謝謝你啦,楚姑娘。”說著伸手接過,一仰頭便已吞下。
楚瑤伸手道:“我拉你起來。”語氣冰冷。
柳三更抬起頭來,望了她一眼,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聽她的聲音極為柔美,但見她的手背細膩光滑,心中一動,伸手握住她的手。楚瑤微微用力,將他拉起。
柳三更站起身來,看著比自己矮半頭的楚瑤,愣在當地,握著楚瑤的手,竟不鬆開。
楚瑤將手從他手中抽出,道:“你怎麽知道方才使劍的是我?”
柳三更臉色一紅,隨即笑道:“我猜的。”
楚瑤道:“猜的?怎麽猜到的?”
柳三更笑道:“因為我聞到你身上的香味啦!”說著又故意呼哧呼哧兩下鼻子,一臉輕浮。
楚瑤哼了一聲,便扭轉過了頭,顯是有些害羞。
柳三更笑道:“你怎麽啦?害羞啦?”
楚瑤哼了一聲,道:“無行浪子。”
柳三更笑道:“你為什麽總是戴著麵罩,不肯示人啊,咱們認識這麽久了,我連你樣貌都沒見過。”
楚瑤淡淡地道:“我樣貌醜的很,你沒見過最好,免得嚇壞了你。”說著便緩緩向一旁走去。
柳三更跟在身後,見她身姿婀娜,身材曼妙,不禁心中一動,叫道:“咦,窮奇也來啦!”
楚瑤急忙扭過臉來,問道:“在哪?”
正在此時,柳三更忽然一伸手,已抓到楚瑤的麵罩,跟著一扯,便已扯下。這一下變故極快,隻是瞬息間的事情,楚瑤更想不到柳三更竟然會忽然扯下自己的麵罩。
隻見麵罩之下的楚瑤,一張又大又圓的臉,臉上盡是黑臉沙,一雙小眼鑲嵌在黑沙之中,鼻子圓扁,嘴唇寬厚,可謂是極其醜陋。柳三更從小到大從沒見過這麽醜的女子,當下不禁一怔。
楚瑤“啊”一下叫出聲來,跟著一個巴掌便已扇在柳三更臉上,怒道:“你……你……”連道兩聲你,便已說不出話來,當下右手手腕一轉,已拔劍出鞘,便向脖子抹去。
柳三更早已嚇得慌了神,眼見她要自盡,當下手臂一伸,將她長劍擋住,跟著一把抱住楚瑤,叫道:“楚姑娘,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該偷偷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