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匹夫受辱
柳三更一想到將重回昆侖山,心中又是歡喜,又略有些矛盾。歡喜的是自己師門大仇不日將報;矛盾的是報仇之後,又須秉承師父之命,前往魔界當奸細。想到此處,不禁又覺得自己不曾混跡江湖,卻是一樣的身不由己。
這時他酒勁上湧,漸漸困倦,當下臥倒在地上,片刻間便已睡著。
這幾日來,他和楚瑤在宇文護的府上除了吃便是睡覺,偶爾在宇文護偌大的花園中漫步賞景。
直到第三日午時,宇文護派人來請柳三更二人前堂用餐。進入堂內,隻見一個白發老者,身穿一件道袍,但這道袍卻是一件大紅的顏色,顯得與道袍格格不入。
這紅袍老者正是獨孤黎邪的師叔紅葉道長,雖然時隔多年,柳三更仍然記得他的容貌,但見他仍舊和從前一樣,滿臉凶惡神態,若非他身披道袍,旁人隻以為他是個攔路搶劫的強盜魁首一般。
隻見紅葉大大咧咧的坐在主席上,也不理會宇文護,“修遠、黎邪,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可打聽到你們師父的消息?”
獨孤黎邪、陳修遠二人躬身行禮,道:“打聽到了,打聽到了。”
“哦?他在哪?”紅葉立時正了正身,一臉關切。
獨孤黎邪笑道:“師叔,你老人家不遠萬裏而來,先稍作歇息,待吃過飯後,師侄再向你稟告!”
“你師父一日尋不見,我便沒胃口吃飯。”紅葉擺了擺手,隨即又歎了一口氣。
“師叔,這位是我的義弟,楊四替楊兄弟。”獨孤黎邪笑著伸手攤向柳三更,“賢弟,這位是我的師叔,法號紅葉道長。”
紅葉看了一眼柳三更夫婦,隨即眼珠一轉,露出一副輕蔑的神態,“吃飯,吃飯。”
宇文護笑道:“紅葉道長還是這般急脾氣。”
紅葉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大將軍,老道我是埋進黃土半截的人,性子也就索性不改啦!”
“好好好,紅葉道長還是這般豁達!”宇文護大笑幾聲,“知曉道長今日蒞臨,早已備好了素菜。”
紅葉道:“唉……難怪大將軍如此費心。你說說這修真煉道之人有什麽好的,非但要戒葷、戒酒,還要戒色。倘若不戒,便難入正道。可是如今也已老了,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卻還是不敢大開這三葷五戒。”
“道長道法高深,長命百歲,說這些喪氣話作甚?”柳三更插口說道。
紅葉冷冷的哼了一聲,白眼一翻,瞪了柳三更一眼,便不再說話。
獨孤黎邪恐柳三更心中不悅,急忙道:“賢弟,我師叔就這性子,你別介意。快請坐,請坐,弟妹也一塊兒坐罷。”
“大將軍,有道是好酒好菜,怎地今日連酒也不讓喝啦?”柳三更笑著朝宇文護道。
“今日得知紅葉道長前來,是以席上無酒,楊師傅且將就將就。”宇文護一臉正經,意思再明白不過,今日的主要客人是紅葉。
“哼哼……”柳三更冷哼幾聲,一副不屑的神態,“他不喝便是,哪有不準別人喝酒的道理!”
“砰!”
紅葉在桌上一拍,桌上三十餘副碗筷紛紛跳起,跟著又齊齊落在桌上,“小子,想喝酒須憑本事,就憑你這胎毛還沒長齊的小雜種,也配跟大將軍討酒喝?”
紅葉雖是修行的道士,說起話來卻是滿口汙穢之言。
柳三更怒道:“拍桌子嗎?誰不會?”說罷,一掌也已按在桌上,砰的一聲,桌上的碗筷也均跳了起來,又齊齊的落在原處。這一手功夫和紅葉不相上下,顯是力道拿捏的非常精準。當即又冷笑一聲,“大哥,你知道小弟平日最討厭的是什麽人嗎?”
獨孤黎邪眼見柳三更跟自己的師叔排起桌子來,早已慌了神,唯恐紅葉一怒之下將柳三更殺了,自己豈不是要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下不來台。日後若是傳出去,獨孤黎邪的師叔殺了自己的結義兄弟,自己豈不是要成為江湖中的笑柄。但這時聽得柳三更問起自己,卻不知該如何接話。他素來聰明伶俐,知道自己若是搭了柳三更的腔,柳三更立時便會說是自己的師叔。那時自己裏外不是人,更不知該幫誰。當下心念電轉,臉露為難之色。
“楊師傅,楊師傅,快吃飯吧,晚上老夫定當為你準備一些好酒,保你大飽口福。”宇文護一旁做著和事佬,笑吟吟地說道。
“在下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倚老賣老,自以為是的老家夥!”柳三更見獨孤黎邪不敢搭腔,當即也不理會宇文護,“就因為你比別人多活了幾歲,就了不起的很麽?依我看來,這年齡都活在了狗身上!”
“楊師傅,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老夫倚老賣老,自以為是?”宇文護立時板起臉來,滿臉怒氣。
隻見他話音剛落,立時從他背後飄出四人,皆是身穿白衣的女子,行動之快,猶如鬼魅一般。
這一下變故極快,別說柳三更和楚瑤大吃一驚,就連紅葉也是吃了一驚。這四名女子不知是從哪裏忽然冒出來的,身法之快,自己竟然沒能看清。
紅葉冷笑道:“大將軍,這小子不是說你,那是指桑罵槐老道來著!”
柳三更道:“在下就是罵你,又指什麽桑罵什麽槐啦?”
“放肆!”陳修遠大怒,立時便已站起。
“四替!”獨孤黎邪忽然厲聲叫道,“這是我師叔,難道你一點麵子也不給為兄麽?”他眼見紅葉與柳三更劍拔弩張,立時可能便要一場大戰,急忙厲聲何止柳三更。
紅葉猿臂一伸,擋在獨孤黎邪和陳修遠身前,“好師侄,這小子甚是狂妄,今日若是不教訓教訓他,日後卻要墜了咱們長生門的麵子啦!”
柳三更道:“想打架麽?我還能怕了你不成?”
一旁的楚瑤勸道:“四替,你快少說兩句,別惹紅葉師叔不高興啦,快快賠禮!”她暗暗為柳三更擔心,唯恐兩人立時打一場架,柳三更不是敵手。畢竟紅葉已有百餘年的修為,道法高深,真氣渾厚,柳三更初出茅廬焉是其敵手?
但柳三更性子本就倔強,自紅葉進來先是看自己不起,後又冷語相對,早就不服了,這時豈能聽得進楚瑤的勸解?
有人說,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誌甚遠也。也就是說:古時候被人稱作豪傑的誌士,一定是具有過人的節操,有一般人所無法忍受的度量。有勇無謀的人被羞辱刁難,一定會拔起劍,挺身上前搏鬥,這不足夠被稱為勇士。然而天下真正具有豪傑氣概的人,那是遇到突發的情形毫不驚慌,當沒有任何原因而受到別人侮辱時,也不憤怒。這是因為他們胸懷極大的抱負和誌向。
紅葉冷笑道:“就憑你?”說罷,一掌拍在桌上。
隻見他麵前的筷子倏然而起,疾射向柳三更的雙眼。
這桌子不過半丈方圓,兩人雖是對麵而坐,但距離實在太近,筷子說來便來,夾雜著嗖嗖風聲。
獨孤黎邪大叫:“師叔手下留……”
未等他說完,筷子已距柳三更不足半寸,眼見非要刺穿他雙眼不可。
忽然,那兩根筷子頓在半空,離柳三更的雙眼僅僅半寸的距離,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去!”柳三更大喝一聲,兩根筷子倏然一反,疾回而去,徑直朝著紅葉射去。
“兄弟且慢!”獨孤黎邪大叫。
紅葉袍袖一揮,一股勁風扇出,隻見兩根筷子嗖嗖從一旁的陳修遠頭頂穿過。
噗噗兩聲。
但見兩根筷子深深插入堂內的柱子中,將近一半。
從紅葉拍桌子到柳三更已無形罡氣逼回筷子,再到紅葉揮袖,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雖然隻是短短一招,但在座之人已然知曉,他二人功力悉敵,旗鼓相當。
紅葉暗道:“好小子,想不到年紀輕輕真氣如此渾厚,今日老子若是不教訓教訓你,日後卻不知該如何狂妄自大了。”言念及此,當下喝道:“找死!”
隻見他袍袖一揮,立時風卷殘雲一般,桌上的飯菜盡數而起,劈裏啪啦的向柳三更及楚瑤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