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鬥詩
柳三更稀裏糊塗的和黃伯仁打了一架,又稀裏糊塗的答應了楚無敵要去殺顧三娘,眼下又稀裏糊塗的跟著楚瑤走出大殿。
楚天闊走在前頭,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和楚瑤閑聊,其中大部分言語,都在說楚瑤不在的這幾天,他心中很是惦記,擔心不已,生怕楚瑤在外麵吃虧。
楚瑤道:“表哥,你尋常不是這般囉嗦的,怎地今日話這般多,我都煩死了。”
楚天闊伸了伸舌頭,偷瞄了一眼柳三更,見他若無其事,仿若沒聽見楚瑤不耐煩的話語,這才暗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也不算丟人,當即又道:“是了,你還記得癩頭小蒼蠅不?”
楚瑤莞爾一笑,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問道:“他怎麽啦?”
楚天闊道:“他如今拜了許長老的大弟子譚紅為師,卻不知因為什麽,被譚紅砍去一條手臂。”
楚瑤啊了一聲,顯是驚訝,忙又問道:“幹麽砍他一條手臂?”
楚天闊搖頭道:“譚紅脾氣素來暴躁,那癩頭小蒼蠅又笨的出奇,想必是一個劍招練幾百遍也不成,譚紅這才盛怒之下砍了他一條胳膊吧。”
柳三更聽到此處不禁心想:“魔界妖人果然邪的很,哪有當師父的嫌棄自己資質愚鈍便砍他胳膊的?”但見楚天闊說得唾沫橫飛,楚瑤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厭惡之心大增。
楚瑤道:“他都那麽可憐了,譚紅也真是的,為何還要斬斷他一條胳膊呢?”
柳三更心想:“哼,想必那女人心腸歹毒的很,要不然不會連自己徒兒胳膊砍了。這種事情,隻怕也隻有你們這些魔界妖人做的出來。”
楚天闊笑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徒弟好了有什麽用,等到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還不是被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徒弟給一劍殺了?”這番話說得不陰不陽,似笑非笑,更有意無意的轉過頭看了柳三更一眼。
柳三更當然知道楚天闊是在暗著罵自己,冷笑一聲,卻不答話。要知道,依著他的性子,換作平日非要和楚天闊大打出手不可,但眼下寄人籬下,自然要有些收斂。
楚瑤道:“表哥,你用不著指桑罵槐,咱們這就去瞧瞧癩頭小蒼蠅去。”當下又朝柳三更道:“三更,你初來乍到,又不熟悉環境,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
柳三更點了點頭。
三人沿著山腹中的台階行去,不大會兒便出了總壇向南行去,約行了三四裏地,爬山一座低矮的山頭,但見山腳下是一片水湖,極目望去,竟望不到邊,柳三更暗想這地方風景倒也美的很啊,隻可惜被這群歪魔邪道霸占了。
楚瑤向西一指,緊挨湖邊有幾所房屋,背山而建,門朝湖水,兩岸盡是楊柳,遮遮掩掩之下,倒顯得那幾所房屋清靜幽雅。
“三更,那是我住的的地方,叫作‘無為水榭’。”楚瑤嫣然笑道。
柳三更讚道:“果然是好去處,一眼便知此間主人不俗。”
楚瑤聽他稱讚,忍不住掩嘴又笑,道:“你素來喜愛吟詩作賦,賣弄風采,今日以我這無為水榭作詩一首如何?”說罷,瞧了一眼楚天闊又道:“我表哥也是風雅之士,文采斐然,依我看你們二人各作詩一首,一較高下如何?”
柳三更一怔,不由得有些臉紅,他哪裏有作詩的水平,平日裏豪興大起時,那也是背誦的古人的詩,眼下楚瑤讓他吟詩一首,當下急忙搜刮肚腸。
楚天闊笑道:“作詩麽?嘿嘿……我雖然不才,但幾首打油詩還是做得出來的。”說笑間看了柳三更一眼,心想:“我須作在他前頭,免得教他小瞧了我!”也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柄折扇,輕輕扇動幾下,緩緩道:“山中蘭葉徑,湖外李桃園。豈知人事靜,尚有鳥聲喧。”念罷,將折扇一合,道:“我才疏學淺,倒教柳兄見笑啦。”口中極其謙恭,但臉上得意的神色一眼便知。
柳三更連道:“好詩,好詩。”
楚天闊道:“過獎過獎。柳兄你也作一首如何?”
柳三更連連搖手,道:“我學識淺薄,哪裏會作詩了,平日裏所吟的詩不過都是背誦的名家佳作。”
楚瑤道:“你且背一首聽聽,說不定要勝過我表哥呢。”她故意要兩人吟詩作賦,實在因為平時楚天闊最愛在她麵前賣弄文采。好容易得知柳三更也喜愛詩詞,這才想要趁機讓柳三更壓一壓他的風頭。
楚天闊道:“柳兄學識淵博,自然能勝過我。隻是方才聽你說起背誦名家佳作,嘿嘿……楚某不才,自恃四書五經也好,三曹、陶公之詩也罷,也都熟記於心,卻不知當今天下,還有什麽名家?”
柳三更心想:“井底之蛙,哪裏知道天下之大。”當即思索片刻,但見此時夕陽如虹,映在遠處斑駁如虹的水麵,幾行大雁衝著日頭飛去,不由得心中叫道:“有啦!”當下咳嗽一聲,朗聲道:“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話音剛落,楚瑤便忍不住拍手叫道:“好!”
楚天闊不禁一怔,隨即望向湖麵,眼前情景果如柳三更所作之句,也忍不住暗暗稱讚,但心中仍有些不服,道:“沒了?”
柳三更頓了一頓,道:“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他所吟的詩,正是《滕王閣序》中的名句,隻因這篇文章乃是千古奇文,其中佳句頻出,柳三更素來喜歡,斷斷續續也記住不少,這時背誦起來,雖說和原文差了很多,卻也極為應景。
楚瑤連連讚道:“好詩,好詩。好一句,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嗯……很好!”
楚天闊嘖嘖幾聲,道:“這算什麽詩了?分明是文章嘛。柳兄既然才華橫溢,為何不題詩一首?”
柳三更道:“作詩又有何難?”不由得朗聲道:“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小榭饒。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他所念之詩,其實是北宋大文豪蘇軾所作的一首詞,叫《蝶戀花》。他隻不過念出上半闕,並改了其中一句,乃是為了貼近楚瑤這無為水榭。
楚瑤笑道:“好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
柳三更淡淡一笑,道:“是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他說這句話時,本是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但不知為何,這句話剛說完,便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原來他故意吟這幾句,是因為他早已看出楚天闊暗戀楚瑤,這才出言提醒。
楚天闊臉色一沉,道:“有什麽好笑的,我看這首詩也不怎麽樣。”
柳三更道:“這首詩並非在下所作,而是前世一位大文豪所作,最後還有兩句,不知楚兄要不要聽?”
楚天闊心中冷哼一聲,暗道:“他故意這般問,一定又是要暗中嘲諷我。”本想答一句“不聽”,但不知為何好奇心大盛,忍不住問道:“哦?說來聽聽。”
柳三更道:“一片癡情意悄悄,多情卻被無情惱。”這兩句詩,前半句乃是他故意改的,原句並非如此,而是有意挖苦楚天闊。
楚天闊自然知曉柳三更詩中之意,登時猶如醍醐灌頂,立在當地,心中喃喃念道:“一片癡情意悄悄,多情卻被無情惱。一片癡情意悄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想到此處,不由得胸襟之中大有一股抑鬱之氣,忍不住大吼一聲,右手將折扇猛然甩出,砰的一聲,扇子甩出,竟將一塊山石砸的粉碎。
柳三更不禁暗暗咋舌,心道:“這小子武功不弱啊,想不到單單以一柄扇子,竟能施展出如此威力。”
楚瑤見狀,心中咯噔一下,立時瞪了柳三更一眼,怪他詩中大有嘲諷之意,跟著說道:“卻不知那癩頭小蒼蠅劍法練得如何啦,表哥,咱們這就去瞧瞧他吧。”
楚天闊回過神來,見楚瑤一臉懇切的看著自己,這眼神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這時再見到,忍不住心頭一震,萬千疼愛又湧上心頭,當即點頭道:“好。”當下便伸手拉住楚瑤的手,沿著山路向東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