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書信
耶律涅裏見柳三更和倉寅喝酒如同喝水一般,咕嚕嚕便已一碗下肚,頓時激起他胸中豪氣。平日他自詡喝遍契丹無敵手,今日若是連兩個後生小子也喝不過,實在太也丟人了。當下也顧不得吃肉了,端起碗來便道:“來,幹!”連幹了十餘碗後,便覺天旋地轉,但他內心仍是勸慰自己,不過是有些微醺罷了,不足為怪,又強撐著和柳三更、倉寅二人連喝十餘碗,終於抵不住了,隻覺得腹中如同火燒,一股酒氣從腹中向上頂去,急忙朝門外奔去,剛到門口,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柳三更和倉寅見狀無不大笑,唯有楚瑤捏著鼻子,苦著一張臉,道:“喝酒不過是圖個開心,為何非要喝成這般模樣?”她一個女子,自是從不飲酒,唯有魔界一年一度的大宴時,才會淺飲幾口。但每次大宴時,總是會見到眾長老、香主、堂主等拚酒,酒力不勝之人,和耶律涅裏一般模樣,輕則跑出去大吐一番,重則便滾到在桌子底下。
柳三更將耶律涅裏扶回房中,又搭了一下杜影的脈搏,察覺脈搏無異,這才安心。楚瑤道:“你放心睡吧,杜姐姐由我照看便是。”柳三更笑道:“瑤瑤,你真好,此生若是能娶你為妻,夫複何求?”楚瑤呸了一聲,道:“別仗著酒勁胡亂說話!”
柳三更哈哈大笑幾聲,蜷縮在草房一角獨自睡去了。倉寅今日功課未做,雖是喝了酒,仍舊趺坐地上,運功已畢這才睡去。
次日一早,耶律涅裏夫婦早已做好了早飯,待柳三更等人吃過之後,又深表感謝,打聽了去灌愁海的去路,這才告辭。耶律涅裏聽說他們要去灌愁海,大為驚訝,不禁說道:“灌愁海內住著神仙,尋常百姓若是要去燒香磕頭,須先在海邊乘做一萬兩黃金的船才能去得。”楚瑤笑道:“放心,我一文錢也不會給。”
眾人辭了耶律涅裏,一路向北,約行了五六日便到了海邊,但見一艘大船停靠在港口,但港口空蕩蕩地卻無一人。倉寅朗聲道:“有人麽?”連叫了十幾聲,才見一個四十餘歲的絡腮大漢從船上下來,問道:“什麽事,這般大呼小叫,害得老子一直輸。”聽他語氣,顯是眾人正在賭錢。
倉寅道:“你是船家?”
那絡腮大漢眉毛一橫,道:“廢話,我不是船家出來幹麽?”倉寅道:“這艘船可去得灌愁海麽?”絡腮大漢一怔,隨即道:“你去灌愁海作甚?”倉寅道:“自是去拜見顧三娘。”
絡腮大漢道:“既然是求見三娘,可知規矩?”倉寅道:“什麽規矩?”絡腮大漢道:“黃金一萬兩!”
倉寅道:“來得倉促,身上未曾帶這許多銀子。”絡腮大漢哼了一聲,嚷道:“你這小子,沒錢你拜見三娘作甚?難道不知要去灌愁海須一萬兩黃金才行麽?”倉寅見他一副認錢不認人的嘴臉,忍不住心中大怒,道:“這麽說來,沒有一萬兩黃金就不能坐船了?”
絡腮胡子道:“不錯!”說著一擺手,道:“諸位請回吧,老子還要回去賭錢,別擾了老子的興頭!”說著轉身便要上船。楚瑤道:“這位大哥,且慢。”絡腮胡子回過頭來,道:“怎麽?”楚瑤道:“我等也是奉命而來,原是有一封書信帶給顧三娘。”
絡腮胡子道:“什麽書信?”
楚瑤道:“這是給三娘的信,咱們奉命行事,自然不敢偷看。”絡腮胡子道:“既然是有書信,那再好不過,你們也省了三萬兩黃金,將信交給我便是了。”
楚瑤搖頭道:“不可,這封信極為要緊,我連閣下是什麽人都不清楚,豈可輕易將交與三娘的書信,轉交你手呢?”她料想這絡腮大漢定是顧三娘的手下,是以提到“三娘”這幾個字時,語氣又加的重了些。
絡腮大漢一拍胸脯,道:“姑娘,我混江龍吳通在江湖上也多少有些名頭,你還怕我將這封信吃了不成?”柳三更聽他自報姓名,不禁有些好笑,心想:“你外號叫作混江龍,然而卻在海上營生,難道不知這海中和江中大為不同?”
隻聽楚瑤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混江龍吳前輩,失敬失敬。小女子早年曾聽聞混江龍吳前輩乃錢塘江霸主,二十年前曾一人獨鬥鄱陽五虎,最終將他們一一斬殺於刀下。前輩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吳通聽楚瑤識得自己,不禁一怔,但見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竟也聽聞過自己的名頭,臉上不禁一喜,但隨即又一臉嚴肅,道:“客氣,客氣。”
楚瑤道:“前輩如今投奔了誅仙門,可謂是如虎添翼。”吳通哼了一聲,卻不答話。他自從入了誅仙門,本想一展大才,卻不想顧三娘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反而命他做一個船家,他一怒之下,將船費漲到一萬兩黃金,自是不願有人去灌愁海。但此事顧三娘知曉後,並毫無怪罪之意,他自知難以違命,每日雖是做這船家,卻躲在船廂內和一群水手賭錢過活。
楚瑤又道:“吳前輩,這封書信極為要緊,非親自交到三娘手中不可,還請通融則個。”吳通道:“空口無憑,你隻說有書信交與三娘,總得讓我看一眼吧?”楚瑤笑道:“好說,好說。”當下朝柳三更一伸手,道:“三更,你將信拿出來,讓吳前輩瞧瞧。”
柳三更不禁一愣,先前楚瑤說有書信時自己以為是楚瑤故意騙吳通,編出來的謊話,但這時卻向自己要書信,當下連向楚瑤使個眼色,低聲道:“我哪裏有書信?”
楚瑤道:“吳前輩不過要看一下封皮,不打緊的,你拿出來讓他看看便是,我記得書信是放在你包袱內的。是了,包袱是倉寅背著。”說著又朝倉寅道:“小蒼蠅,將包袱打開,取出書信。”
倉寅也是一怔,心想哪裏有什麽書信了。但不敢違命,隻好解下包袱,打開一看,裏麵竟真有一封書信,不由得大驚,這包袱自己前幾日還曾打開過,除了一些隨身換洗的衣服,並無書信來著。楚瑤將信拿過,朝著吳通一晃,道:“你瞧!”
吳通隻見信封被密封著,上寫道:“三娘親啟。”幾個大字,龍飛鳳舞,頗有豪氣,儼然是出自名家之手。但見下麵有幾個小字,再要看時,楚瑤已收起了書信。吳通料想此事不假,但見柳三更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忽地叫道:“是你!”
柳三更道:“什麽?”
吳通道:“原來他們找的人是你!”
柳三更一時間便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忙道:“找我?什麽人?”
吳通道:“原來獨孤無雙、孟無痕找的人是你!”
柳三更道:“獨孤無雙、孟無痕他們兩個來過?”吳通道:“你就是柳三更?”柳三更笑道:“正是!”吳通道:“好好好,三娘恭候你多時,這就請罷!”
楚瑤嘿嘿冷笑幾聲,卻不答話。柳三更道:“多謝!”抱著杜影便向甲板走去。楚瑤和倉寅跟在其後,吳通一伸手道:“兩位請留步。”楚瑤道:“怎麽?”吳通道:“三娘吩咐,隻許柳三更一人登船。”
楚瑤晃了晃手中的書信,道:“我是送信的,難道也不成?”
吳通猶豫片刻,道:“請。”
楚瑤、倉寅這才上到船上。
船廂內僅有五六個房間,均是船上的下手所住,吳通道:“此間到悔恨島不過一天時間,眼下已近黃昏,咱們明日晌午便可趕到,船上沒有房間,諸位若是辛苦,便在廳內歇息便是。”說罷便不再理會,和眾人自去賭錢去了。
柳三更嫌船艙內躁亂,又聽說獨孤無雙和孟無痕曾找過自己,心想獨孤無雙是找自己報殺師之仇,孟無痕自是為了杜影,心中便惆悵萬分,心想自己可算真到了灌愁海和悔恨島了。當下抱著杜影出了船艙,坐在外麵朝海內望去。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眼見海麵上波濤洶湧,陽光灑落之下,卻顯得極其不平靜,猶如自己此時的心情一般。
“怎麽啦?”楚瑤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
柳三更也不回頭,淡淡地道:“沒什麽。”
楚瑤道:“你再擔心杜姐姐是不是?”柳三更搖了搖頭,道:“孟公子既然到了灌愁海,他自會求顧三娘救杜影。以他的身份,料想顧三娘也會給他個麵子,總比我登門求救強過百倍了。”
楚瑤道:“你是擔心你師兄也在灌愁海,此番一去,定要尋你麻煩是不是?”柳三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是,也不全是。”楚瑤道:“孟無痕和你師兄都到了灌愁海,吳通聽到你的名字時,又允你上船,顯是他二人請顧三娘這般做的。倘若你師兄要殺你,大可在港口等你便是,也用不著親上悔恨島。”
柳三更點了點頭,道:“是。”
楚瑤道:“那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我瞧你師兄早在離恨穀時便可殺了你,卻一直未下毒手,想必他並非要殺你。”
柳三更也有這種感覺,但聽到“離恨穀”三個字時,又忍不住想到“灌愁海”三個字,跟著又想到“悔恨島”三個字,不禁說道:“奇怪奇怪。”
楚瑤道:“怎麽啦?”柳三更道:“此海叫作灌愁海,誅仙門又在悔恨島上,而不周山總壇卻在離恨穀,我總覺得有什麽相似之處。”
楚瑤道:“那可差得遠啦!誅仙門在灌愁海、悔恨島,想必是顧三娘心中盡是愁苦,而離恨穀卻是離恨,那是歡喜之意。”柳三更道:“離恨穀這名字取的好,離恨自然忘憂……”說著又長舒一口氣。楚瑤道:“聖尊文韜武略,他取的名字,自然十分好了。”
柳三更道:“你說離恨穀是聖尊取的名字?”楚瑤道:“正是,怎麽啦?”柳三更道:“聖尊為何非要我殺了顧三娘,他們之間有什麽仇嗎?”楚瑤一怔,搖頭道:“不知道,天底下還沒人敢和聖尊結仇。”忽地又叫道:“是了,聖尊故意將信藏在你身上,想必是讓你稍給顧三娘的。”
柳三更道:“帶信?什麽信?”楚瑤道:“就是這封信啊!”說著取出一封信來,正是先前讓吳通看的那封。柳三更道:“真的有信?我怎麽不知道?”楚瑤道:“那日在離恨穀,離別之時,我見聖尊在你肩膀上輕輕一拍,便看到他趁勢將一封信送與你懷中。我隻道知曉呢,想要你討來瞧瞧,又知道你為人正派,定會怕我偷看,不肯讓我瞧。所以趁你不注意時,便偷偷從你懷中偷來過來。”
柳三更睜大雙眼,一臉驚愕,顯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半晌才道:“有這等事?我怎麽不知道?”
楚瑤道:“你真的不知?”柳三更鄭重的點頭道:“真的不知。”想到此處,不禁又暗道僥幸,楚瑤和自己極熟,自己早已將她當作這世間最親密之人,對她可謂是毫無防範之心。而楚無敵卻在拍自己肩膀之時,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封信放到自己胸前,而自己卻絲毫不知,倘若楚無敵不是放信,而是趁機在自己胸口拍上那麽一掌,又或是插上一刀,自己焉有命在?想到此處,不由得生出一身冷汗來。
楚瑤道:“我以為你知道呢,還想你替聖尊送信,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隻好自己偷來。”柳三更回過神來,道:“先前我以為是你故意騙吳通呢,想不到真有書信,我瞧瞧,是什麽信?”
楚瑤道:“是聖尊親筆無疑,隻是書信封皮無法拆開,乃是聖尊用的獨門火封,一旦打開,定會被顧三娘察覺。”說著將信遞到柳三更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