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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墮淵

  “老大……”


  傅壯輕喚了一聲,顧冷沒有任何回應。


  顧冷早已六神無主,看著熊熊火焰,有那麽幾個瞬間想要不顧一切闖進火場,可不知怎麽的腿腳卻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爆炸已經發生,這一聲轟響徹底轟碎了他的心防,剛從飯店死裏逃生的他太清楚爆炸的威力了,連鄰裏都被殃及慘重,更何況他家正處中心……


  他在害怕,害怕真的親眼確認了噩耗,卻又希望得知父母仍然平安,內心矛盾之至,惶恐不安,滿腦子一片空白,連身體都像是不聽使喚了一般,隻能傻楞地跪倒在地上,人群的喧嘩吵鬧也聽不見了,眼中隻有六樓不斷吞吐的火舌。


  “哎呀,這爆炸可真是轟動啊。”


  一個身著緊身短褂的男人不知道時候站到了顧冷旁邊,周身掛滿的刺鏢反射出清冷的光芒,顧冷沒有察覺,而傅壯卻發現了,隱隱感覺不對勁,可沒等傅壯開口,男人已蹲下了身體,貼近顧冷輕聲耳語。


  “你看,這周圍的人哭喊大叫,就是沒一個人關心你,你總是在別人需要的時候出力幫手,可你自身有事的時候,誰來管你?”男人咧開了嘴,嘴角絲毫不加掩飾地裸露出即將得逞的興奮。


  “可惜那兩個傻子,自以為布置的老舊警報器能通知到自己兒子,你看,我隻需要在殺掉他們之後,就這樣Boom一下……”男人伸出一隻手到顧冷麵前,五指並攏,旋即猛地張開,而另一隻手已經悄悄摸上了口袋,臉上的嘲弄一點都不加掩飾,“那兩個傻家夥的兒子就自己跑到捕獵人的陷阱裏了。你說,是吧,顧冷。”


  男人的尾音拖得長長的,就是想欣賞一下這個被組裏如此特別關照的少年臉上驚恐的表情。


  “你在……說什麽……”顧冷顫著牙關,聲音幹澀得像是兩張砂紙在互相摩擦。


  “不錯的反應,不過沒用。”男人此刻隻感覺心情異常的愉悅,他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冷的雙眼,“無需強作冷靜,你的大腦已經接收到它需要接收的信息,演戲並不能掩蓋你的憤怒,一直生活得這麽偽善真的好嗎,解放你的本性吧,我們其實都是同一類人,沒有人生來就一副熱心腸,顧冷,你的檔案在我看來,就是個黑暗的溫床,現在,我給你創造了契機,憤怒吧,憎恨吧,這本來就是這個世間一切的根源。”


  “小壯哥哥!快跑!”


  玉囡著急的尖叫聲在人群外傳來,她雙目裏隱有紫色流光閃轉,似是一道道遊走的光蛇,隨著情緒的激動而漸漸明顯,即使是在稍遠的地方看得也真切,那男人臉上的獰笑讓她心頭緊慌,可她和傅壯中間還隔著不少圍觀的人,周圍聲音太嘈雜了,圍著的人越來越多,跟著的保鏢並沒有那麽犀利的眼神,隻能跟著玉囡一起手忙腳亂地扒拉人群。


  不行,來不及!現在這個身體被限製太多了!

  情急之下的目力急劇增幅,她看得很清楚,周圍仿佛被慢放一樣,男人獰笑著從懷中摸出蜿長的匕刀,他身旁坐著的男生正咬牙切齒,雙眼瞪得目眥欲裂,一些不易被辨明的白色絲狀物正往男生掌上纏繞聚集,而她的小壯哥哥,也正身體前撲,臂上繞著更淡的半透明絲狀細線,她知道的,這個是他最近才獲得的能力。


  可這個蠢才,這麽半吊子的功夫,又能打的過誰?為什麽總是要強出頭.……

  ”噌呲.……”


  蜿長的匕刀被格擋開來了,可還是將顧冷的外衣視若無物地割開了,鋒利的尖刃在顧冷身上拉出一道細長的血線,甚至沒來得及感受痛覺,下一記刺擊又已經到來。


  “我要你死!”


  顧冷嘶啞地吼著,側身避開那一記凶狠的刺擊,他猛地抬起頭,幾滴晶瑩拋飛在空中,雙眼已經瞪得通紅,他的體溫在不斷升高,但心卻逐漸僵硬冰冷,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用力得扭曲,右手緊握著骨刀,用力得指尖都有些發紫了,他甚至沒有發現身旁的好友正奮力糾纏上了男人,他的視線裏隻剩下那一雙滿是嘲弄神情的眼睛。

  “對,對,就是這個表情,不過,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男人一邊隨手應付著傅壯,一邊留意著顧冷,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種欲罷不能的快感,看著別人無能狂怒的姿態,不斷地蹂躪壓榨他們,之所以憤怒,就是以為還有希望,就是以為自己還能做些什麽,隻需要將希望踐踏得粉碎,那麽這個人就會在憤怒中自我毀滅,就算這個人是組織的關注對象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一樣,都是隻會對現實的無能感到憤怒的懦夫!


  周圍的人群被波及到的也有不少,都紛紛地哭喊著逃離,亂成一鍋粥的大院門口,慌亂中挨近了男人身旁而四濺出的血花,使得哭喊聲不絕於耳。


  而另外一邊,接管小組也正在進行匯報。


  “你是說,一號罔顧協同指示,正在對那個人下手了?”


  手機裏麵傳出了軟軟糯糯的奶聲奶氣,在空蕩的樓房裏聽得清晰。


  “是……是的……”接管小組長是個中年男子,卻對手機那頭的聲音噤若寒蟬。


  “唔……無妨,那就不管他了,你們直接回來吧。”


  “可他畢竟.……”


  “畢竟什麽?嗯?“奶聲奶氣似乎有些不滿,直接打斷了小組長的話,“再好的獵犬,也得聽話才有價值,要不是看在他綜合能力都在水平線上,早就被清理掉了,懂了嗎。”


  “是!”接管小組長幹脆利落地應了一聲。


  “另外,你們留下一個人,全程錄影,一號是必死無疑的了,他的屍體,也需要處理掉,不能留給那群人,懂?”


  “是!”


  聽著手機那頭掛斷的聲音,小組長這才出了口大氣,上麵的指示從來沒錯過,上麵說一號死定了,那就是死定了,就算他完成了目的,逃離了現場,也不過是換成了自己人動手而已。


  最終,當他選擇了特立獨行,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結局,其實他應該也能想到的吧,那麽,為什麽又要孤注一擲呢?


  小組長看向大院門口的方向,而他能看到的,僅是空無一物的牆壁。


  “我說,你也太煩人了,蚊子嗡嗡響的本能還真是隻有徹底拍死才能根絕啊。”


  男人終於對傅壯的自殺式攻擊不耐煩了,在他看來,這無非也是他的一枚棋子,用來激怒顧冷的棋子。而顧冷的憤怒早已滿溢,如果此刻他拿著的是鍵盤狀態的天命,那麽就可以直接看到各種負麵狀態的吸收加成已經讓空格上的所有細線全都拉滿,盡管如此,他仍然覺得自己的憤怒在不斷地升騰,超高的速度加成使得在男人眼裏毫無章法的攻擊也變得有些意思了起來,那麽,既然大火勢成,誰還會在乎那麽一小根火柴?


  “嘭……”


  男人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被撞了個趔趄,對於他本身而言倒是沒有造成什麽傷害,不過依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的攻擊範圍內不應該有人能撞到自己才對,何況,僅僅隻是影響了他一下,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腦子還有點疑惑,可身體的本能早已作出反應,稍一側身讓位,反而借了這一撞的勢頭,反身夾著刺鏢一掌打了出去。


  “小壯.……哥哥……走.……”


  弱不禁風的身板被一掌狠狠地拍中後心,氣息被一掌打亂,她的低喃在嘈雜的人聲當中是那麽的微不足道,可她倒落的身影卻像是擊鳴洪鍾一樣敲擊在了傅壯的心上。


  男人回頭看到居然是被一個小姑娘撞得一趔趄,頓時安下了心來。


  “走?我倒是可以一起送你們走,嘿嘿,等我辦完事之後。”


  快速蓄力甩出一刀將顧冷彈開後,男人驟然提升了速度,傅壯的身上的刀痕一下子劇增,沒到兩回合傅壯已經招架不住了,被同樣的手法一掌拍倒在地上,背上破出的幾個不規則的鏢洞,和玉囡的一樣,將後背的衣服染得鮮紅。

  “傅……壯.……”


  男人的蓄力一擊,沒想到震醒了快要沉溺在狂暴之中的顧冷了,他此刻身上的傷痕比之傅壯更是過之而無不及,雖說沒有對戰屍骸時候那麽誇張的放血量,可男人的每一刀每一拳都針對著關節和腰腹處,鍵盤的吸收細條中早已撐滿了他的情緒,就現在這種等級哪裏還有多餘的空間去存納身體的負麵狀態,神智稍一清醒後,巨大的痛感如驚濤拍卷而來,險些將他衝得昏死過去。


  顧冷瞪著通紅的雙眼,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傅壯和玉囡,整個人如遭重擊,踉蹌著往後蹬了幾步。


  他感覺,自己不是第一次處於生死邊緣之中了,應該有了應付的能力,而通關之後,更新莫名地增長了自信,從飯店死裏逃生之後,甚至他有時還會覺得有些許的慶幸。盡管他知道,這個案件中傷亡慘重,許多人沒能逃過這無妄之災,可他就是有種,自己被選上了,有了一些別人沒有的能力,有些許理所應當的心安理得。


  可當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他的麵前的時候,他隻能憤怒、咆哮,麵對那倒在血泊中的身軀,軟弱無力的感覺一擁而上占據了整個心房,父母下落不明,甚至慘遭毒手,而目光所見之處,最好的朋友倒在了血泊之中,他隻能呆愣地看著,惶恐地後退,什麽都做不了。


  “堅守本心!別放棄啊,千萬不能動搖啊!”這時,他才堪堪聽到黑色屍骸在腦海中不斷地大喊。


  “堅持.……我還能堅持什麽.……我.……還能做什麽.……”顧冷的話中透著濃濃的死氣,整個人仿佛被陰霾所包裹住一般。


  “你……”


  黑色屍骸一下子語塞了,它並非寬慰人的專家,除去它可以瀏覽到的大量靈魂信息外,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三歲的意識,又如何能體會人情冷暖悲歡離合,更別說開導顧冷了。它隻知道,顧冷現在的狀態很危險,這是與生俱來的感應,何況現在它就和顧冷共存一體之中,依存顧冷而幻化出的意識世界早就在發生爆炸的一刻掀起波瀾,如今更是絞得天翻地覆,如果顧冷堅守不住本心,它的麻煩可就不僅僅是一個大字就能概括的了。


  “無力嗎,痛恨嗎,你看看周圍這一副哭爹喊娘的慘況,再看看你的好兄弟,再看看你自己,嘖嘖嘖。”


  男人巴咂著嘴,嘿嘿笑道:“不求回報的英雄主義隻不過是偽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看看周圍這群人,這種時候隻會顧著自己,誰曾理會過你的感受?為了保護小孩不被欺負而打架鬥毆?現實可不會那麽幼稚,你的父母,你的師長,你的親人們,誰可曾理解過你?英雄救美又能如何,還不是被甩得一幹二淨,這個世界上,沒有實力,就是罪過,你看看倒在地上的這兩個人,為了保護你拚盡全力,那又能怎麽樣,還不是被我輕易放倒了。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你的懦弱,你的無能,你的虛偽。我可是仔仔細細地看過你的檔案的,嘿嘿,你以為去幫助弱小的人,就能幫助他們重蹈你曾經被欺負的過去,還是說,你其實也隻是仗著自己比別人更有力一些,想從弱者身上尋求被仰望的快感?不然,你怎麽會眼睜睜看著我放倒你的兄弟,嗯?你現在擁有了能力,為什麽不享受它給你帶來的快感!你在克製什麽!還是說,你希望我把他們兩個的腦袋先砍下來?”


  男人舔了舔嘴唇,身上濺滿了血的他看上去像是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身上的刺鏢被染紅,如同長在身上的鬼怪外皮,整個人猙獰無比,他咧著嘴,雙目中盡是瘋狂,緩緩將視線移到身旁倒在地上的傅壯上,右手舉著怪異的匕刀,那凶光猶如饑渴已久的吸血鬼,就要對準那可口的脖項血脈撲襲而上。

  “不!”


  憤怒已然壓製不住,男人的話語其實隻要冷靜下來不難發現漏洞百出,可偏生每一詞每一句就像是倒映著顧冷的過往,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了他的心上,緊繃的神經早已無力堅持,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給了情緒,顧冷再次奔出,手中的骨刀此刻黑得像是一把墨刀,上麵一絲絲黑氣冒出,縈繞著顧冷整個人,從外看上去就像是蛛網一般,淡淡的黑線漸漸漫布了他全身。


  每個人都有心中的希望和堅持,人存活於世上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執念,也許是未完成的事,也許隻是一個信念,人可以因為一個很小的契機而創造奇跡,也可以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而崩潰,有的人在逆境中逆流而上,而有的人即使在順境中也舉步維艱,人就是這麽一種脆弱、敏感、又神奇的生物,很多時候並不是一個人他能堅強多久,而是他的堅強,是否已經被消耗到接近底穀。


  人是一種情感動物,特別是顧冷這個年紀,最是容易出現波動的時候,祁紗的離去也許在很多人眼裏不過是一段緣分的終曲,而往往隻有當事人才最能知道在是什麽滋味,他人輕笑耳語,無非身未入局。承載著未來的企劃失去了重要的一員,可他還有著共同經曆了他的過去、見證他的未來的家人,還有著知心知己的兄弟朋友,所以他那個時候承受了下來。


  而現在,支撐著他理智的精神支柱也都紛紛倒下,當情緒失去控製,剩下的隻有暴走。


  他的雙瞳變得猩紅,行動較之之前更像是橫衝直撞的野獸,各種加成可不會因為失去理智就停止作用,反而因為單一的情緒,使之收益最大化,他就這樣直來直往地衝殺,時不時用上一些身體仍然牢記的刀法,令男人身上偶爾增添那麽一兩道傷口。


  他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獰笑著的惡鬼!

  “我們.……還是來遲了.……”


  越野車無視車道規則,奔吼著逆行在車道上,在距離大院門口不遠處,巧手羅刹就開始強製刹車,輪胎抓地帶起了刺耳的摩擦聲,車身打著旋轉了兩圈才堪堪停在一邊,四個輪胎都冒著肉眼可見的白煙,可沒人去管車的狀況,車都還沒停好的時候,清蓮就直接開了車門跳了出去,隨後跟著赫然是小組的一行人。


  “通知,對境界場地管製小組,展開結界,現在開始!”


  胡不重手拿對講機,對現場環境一眼掃過,便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收到!結界展開!”


  一張巨大的半透明膜從街區外圍逐漸延伸展開,直到包圍了一整個街區形成一個大大的半圓,在上頂閉口的一瞬間又消失於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而街區裏麵所有的人,哭喊著的,奔跑著的,在家的,不在家的,都漸漸陷入了昏迷當中。


  “別過去,清蓮。”巧手羅刹眼疾手快,手一揚,銀線聚攏,將清蓮一把捆了回來。


  “白姐!你快放開我!白姐!你幹嘛捆我!你去捆那個人啊!你沒看到顧冷都那樣了嗎!”清蓮奮力掙紮道。


  “就是因為看到了,所以你不能過去。”巧手羅刹一行人四散開來,卻是避開了激戰的中心,對那些傷重人員進行了緊急處理,而巧手羅刹更是一心二用,一邊牢牢捆著清蓮,一邊分出銀線,激戰附近的負傷人員都運到了身旁。


  “為什麽!白姐,我們不是要來支援顧冷的嗎!為什麽現在扔著他不管!”。


  “我們還是來晚了啊,清蓮。”巧手羅刹歎了口氣,“我就是不接近都能感受得到,那一股濃濃的死氣,漸漸溢撒出來的絕望,我們現在要是幹涉的話,那麽顧冷就真的沒有未來可言了。”


  “他這是,墮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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