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會是誰有如此大的力量修改了時間?他為什麽要去修改時間,而且是在修改我的生日時間?他想要做什麽?……一連串的問題在我的腦海裏爆炸,卻找不到任何思路。


  “怡詩?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陳稚走到了我麵前,手裏抱著自己的白色書包,關切地望著我。


  我艱難地笑了笑,說:“沒什麽啦,就是突然想起今天晚上有點事,我們就不一起回家了。你先走吧。”我看了一下表,現在距離24點還有5個小時,我要在這五個小時內弄清楚這一切,我要護安隱周全,他是我的孤靈。


  “是什麽事?”陳稚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也沒什麽啦,就是一些小事,你快回去吧,不然就太晚了。”


  “你最近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呀。”陳稚更走近一步,伸手要拉我。


  我有些煩躁,本來就頭痛欲裂,現在愈發焦躁不安了。我的聲音提高了許多,近乎不耐煩地說:“真的沒什麽,你快點走就是了。再說,你也什麽忙也幫不上。”


  陳稚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和失望,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便離開了。


  何安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起身去追陳稚。


  我想起陳稚剛剛的表情,心裏猛地一疼,對不起,陳稚。但是我現在沒有時間去追上陳稚用另一個謊言去解釋這一切,她會理解我的,她總是能夠理解我。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安全地度過今晚,因為我的生命不僅僅屬於我,還牽扯著安隱。我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安隱,他正看向遠處的天空,身影在暗處閃閃爍爍。


  “不會有事吧?”我問。


  “不會有事的。”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出他語氣裏的無助,他隻是一個最低級的孤靈,他保護不了我,甚至保護不了他自己。


  此刻,我想伸手握住他的手,但是隻有空氣。我竟忘了,他還隻是一團空氣,冰冷冷的觸不到的空氣。我一愣,順勢用手撓了撓自己的頭以掩飾自己之前的小動作。


  他似乎注意了我的小動作,刻意遠離了我,淡淡地說道:“先回家吧。”


  “是要回家,但不是回我姨媽家。”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海中首先跳出了一個畫麵就是我爸媽的房子,似乎有什麽可怕的秘密隱藏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我。


  他震驚地扭過頭看著我。


  “沒錯,我要回我的家,我爸媽的家,我有一種直覺那裏一定隱藏著什麽。我要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堅定地說,緊握住發顫的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和你一起,你知道的,從你喚醒我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就連在了一起,永遠也分不開了。不管你去哪裏,或者……你是誰,我都會在你身邊。”


  “你現在後悔嗎?”我問。


  “後悔什麽?”他停下來。風撕扯著他的身子,黑暗幾乎要將他整個吞沒。


  “後悔那時停下來,成為了我的孤靈。”


  “為什麽要後悔?”


  我的眼淚落下來,我的眼睛就像是枯了很久的井,終於濕潤了。我任憑淚水肆意地在臉上彌漫,說:“因為我太弱了,我什麽都做不到,現在恐怕連你也保護不了了。”馴靈師的職責在於守護,守護住自己的孤靈,可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對失去的恐懼,我怕我做不到,我恨我做不到。


  他沒有看我,說道:“我的這一個選擇,是我這一千年來漫長的人生中最好的選擇。”


  寒風凜冽,但我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我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從我原本的世界脫離出來,邁入另外一個世界。我抬頭望向陰暗的天空,我正在走向哪裏,會達到哪裏,之後的之後又會是怎樣的。我打了一個寒戰,不是因為寒冷。


  天色愈發昏暗,我加快腳步,安隱默默地跟在我身邊,一路上,我們都沉默著。我爸媽的故居有些偏僻,要穿過一個狹窄的小巷。我摸著牆,一點一點向前走,心劇烈地跳動,我感覺得到,我的力量很快就要爆發了。相信安隱也感覺得到,一種力量在湧動。


  “慢一點兒,小心腳下。”安隱提醒道。


  “放心,禍害遺千年,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並沒有放慢腳步,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一出了小巷,我幾乎開始狂奔。


  沒有多少時間了。


  門居然沒鎖。在我碰它的那一瞬,它自動打開了,似乎我是它等待已久的老朋友。我正要進去,卻被安隱喊住了。


  “等一下。”他突然靜了下來,周身發出一種淡淡的幽暗的光,發光,但並沒有發熱,我感受到了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氣。


  “你在做什麽?”


  “我現在已經具有一定的力量了,雖然還很弱,但是可以先來判斷一下這房子裏是否有其他孤靈或是馴靈師。目前來看,應該是安全的,不過一切小心為妙。”他向前走去,依然是一副很警覺的樣子。


  屋子裏還是當年的模樣,似乎我離開這個房子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事情。白色的家具上纖塵不染,安然地站在那裏。桌子上擺著花瓶,裏麵是媽媽最愛的橙色鬱金香,花瓣上還有晶瑩的水滴,顯然是有人新換的。臥室裏的床整整齊齊,粉色的床單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柔和。床頭放著爸媽還有我的合影,可是偏偏這張照片,即使是將第二視覺發揮到極限也終究是什麽都看不到。我甚至不清楚媽媽是長發還是短發,卷發還是直發,爸爸有沒有戴眼鏡,胡子是什麽樣子的。我打開衣櫃,媽媽爸爸的衣服都還在,爸爸的多是黑色的外套還有白色的襯衫,媽媽的都是暖橙色,從裙子外套到睡衣內衣,無一例外都是這個顏色。她像個孩子一樣執著地偏愛著這個顏色。這個顏色就像她,我雖然不曾見過,但我知道這是陽光最柔和的時候的顏色。那便是了,媽媽的感覺。我輕輕撫摸著那些衣服,感受著衣服傳到掌心的溫度,隱約中竟感覺到了爸爸和媽媽的氣息,似乎他們就在我的身邊。


  “有人來過這裏?”安隱在房間裏四下走動著,問道。


  “應該是我姨媽,她會經常回來,叫人打掃一下這裏。隻是奇怪居然沒有鎖門……姨媽不像是這麽不小心的人。”我有點疑惑,四下打量著,但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妥。


  “不可大意,有些東西不要輕易去碰。”安隱看了一眼我撫摸著衣服的手,提醒道。


  我合上了衣櫃的門,點了點頭。


  我又掃了一眼爸媽的臥室,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房間,屬於我的房間。裏麵的陳設和我離開時的幾乎一模一樣。整個房間都是淡淡的薄荷綠,家具、窗簾、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清清涼涼的薄荷綠。我甚至不知道自幼失明的我是如何愛上這個顏色的,隻是這種喜歡一直延續著,直到現在我依舊喜歡淡淡的薄荷綠。地上還散落著一些我沒有帶走的玩具,有積木有玩偶還有一個穿著晚禮服的芭比娃娃。記得當初姨媽接走我的時候,因為嫌麻煩隻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其餘的幾乎都留在了這裏,連同我童年的記憶一同鎖在了這間屋子裏。再往過走是一套小小的兒童專用桌椅,上麵還擺著小鴨子台燈,我並沒有打開燈,對我而言有光和沒有光是一樣的。這裏不需要光明。我打開衣櫃,裏麵都是整整齊齊的童裝,那麽小,如此可愛。在最下層,我竟看到了一些適合我青少年時期穿的衣服,還有成人之後穿的衣服。是媽媽在我兒時就準備好的嗎?為什麽……難道她早就預料到自己的死?那媽媽,你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我的命運?今天晚上,還有以後究竟會發生什麽呢?我害怕。


  我走進自己的小床。上麵還放著一隻泰迪熊,呆呆地看著我,我走上前,抱起它,這應該是我兒時最喜歡的玩具之一吧,但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我細細打量著屋子裏的一切,想象著年幼的自己在這個屋子裏歡快地玩耍。那時的我,還不是馴靈師,也沒有任何視力,但有爸媽陪著,有一個安穩的家。床頭擺著一個薄荷綠色的相框,我看著它,心突突地狂跳。


  不要碰它!像是一種自我保護程序,一個聲音在我的心裏呐喊。


  我想要挪開步子離開它,但竟著了魔一般地走上前想要拿起了它。兩種意誌在我的身體中撕扯扭打,幾乎要將我整個撕碎。


  “怎麽了?”安隱喊道。


  一晃神,我已經拿起了那個相框。當我看清那張照片時,我的手一抖,相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安隱急忙走上前,看著這個照片,也倒吸一口冷氣。


  “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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