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知己千杯少（1）
“你知道麽，剛進國展時，我就很崇拜她了。她做事邏輯清晰，條理分明，氣質幹練，就是我心目中職場女性的樣子，關鍵她還長得好。當時，很多人都跟我提起過她在國展的事跡和榮譽。有戰略客戶部內部的，也有在分行審批中心其他部門的人，說起陳琳，都是有名有號的人物。這樣一個年僅比我大三歲的人，很厲害是不是？所以，我是很崇拜她的。”
啤酒被林楓喝完了，簡凡又叫了兩瓶。
“可是，後來發現，你們並非真正的同道中人是麽？”
她點頭。
“其實也是最近幾個月有這個感觸。過去的兩年裏，陳琳與我並不算親近。這幾個月，因為工作關係，我們親近許多，她也慢慢開始信任我。然而，離得越近，卻越發看不明白。直到現在，我都迷糊，怎樣才算業務營銷所需的正常交際手段。”
關於陳琳的那些八卦之事，林楓並沒有詳盡地告訴過簡凡。一是她沒有親眼見證，不敢在人前妄言。二是自己對於陳琳複雜的情感，讓她不願意將揣測告知第三人。
然而，那通電話，所暗含的信息量太大，鬧得人隱忍不住。深深的失望和無奈，一直撞擊著她的腦袋裏。忙碌時，工作還能分掉大部分的心神，可一旦閑下來，這個問題就會自動跑出來困擾她。
她“走投無路”，實在需要傾訴。
而簡凡，無疑是最適合的人。
簡凡這次沒有攔著她，轉而倒了杯酒。
“謝謝。”
林楓茫然地接過，放在嘴角邊，眼珠子沒有任何波動，就著咽下一大口。
“其實工作這件事，和結婚差不多。”
“怎麽講。”
簡凡也喝了兩口。
“你看啊，公司就像你的婆家，大公司是豪門，吃穿用度都特有麵，但你的意誌不重要，它的規則才重要。小公司或許是個小康家庭，規矩可能不多，你的聲音或許還能被大家長們聽到，但是撐不起你要的麵。”
“再說上司這事。這就有點嫁老公，你要是和他溝通的好，價值觀相符，性情也匹配，那你倆相處起來，樂和的很。放在職場上，就是所向披靡，遇佛殺佛，遇魔封魔。可要不是的話，那就該哭了。他或許會挑剔你，或許會打壓你，或許壓根不放你在眼裏。”
簡凡說這話時，人很輕鬆，帶著少有的調皮。而這種調皮，林楓並不常在他身上見到。
隻見他又話鋒一轉，看似不正經，卻又不能讓人忽視他目光裏的專注。
而這道專注的目光，林楓知道，正好投射在此刻的自己身上。
“而有點不同。老公，你有的挑。上司，可能沒得挑。”
林楓對於這樣的篤定，是有點不屑的。
“那可說不好。現在不是都說90後職場新人的到來，已經顛覆了上下級的傳統關係麽。上司要看年輕下屬的臉色，搞得不好，第二天就能收到一封辭職信。”
簡凡不算高大，但越過一張複古小街道上的開合式小桌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的手，隨著他的笑聲，輕輕落在她的頭發上。哦，不，可能隻是頭發絲上。林楓莫名地，感覺坐在對麵的男人，是自己夢裏渴望的哥哥。
“那請問林楓同學，你怎麽就不敢呢？”
“我這幹得好好的，幹嘛辭職。”她癟癟嘴，再次表示不屑。
“雖然，今晚這麽好的氛圍，本不該說這些。但……”簡凡抿嘴笑，“但我還是得說句大實話。你應該想辭職，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吧？”
“沒有！”
她第一反應，即是反駁。
然後簡凡毫不打算遮掩地狂搖頭。
“真的？”
林楓僵直了脖子，但愣是說“沒有。”
“哦？”簡凡不信。
“沒有……”她依然堅持。
“確定麽？”簡凡再追問。
“恩……”
他又用他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頭。這次，可就不再是頭發絲了。
手掌落下時，她還心裏泛著虛。他的手掌寬大，正好能覆蓋住她的腦袋。手掌停留的時間不短，因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心轉來的溫度。
“辭不辭職，隻是一個選擇的結果。沒人說，辭職就是勇敢，或者魯莽的代名詞。得看選擇的過程和動機。是什麽讓你選擇了動辭職的念頭，這個很關鍵。”
簡凡覺得，今天他算是難得的有耐心了。作為一枚鋼鐵直男，他一向推崇少說多做，最忌諱的就是各種所謂的談心和雞湯。
然而，他以往最瞧不上的場景，正活生生地在她與他之間上演。
也許，這就是林楓對於他而言的特殊之處。
“咱們這樣像不像那次在蘇州。”
林楓正無聊地撥弄著手裏的筷子，思考著簡凡剛才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蘇州那次？”
“恩。當時你灌我喝酒，讓我吐了一大堆的真心話。”
這下不想起來也難了。當晚除了喝酒談心，她還和這男人同塌而眠呢。
她點點頭，表示想起了那晚。
“那個時候，我在之前的那段感情裏，被自己，也被楚玥軸住了。那種感覺，就像你身處於一片瘴氣之林，深知多待無益，然而任憑你使盡全力，也無法逃脫。”
“我並不太擅長處理感情，所以當我遇到楚玥的時候，她很勇敢，果斷，做事幹脆，理應會很圓滿。然而，我忽略了人的多麵性。”
新叫的兩瓶喜力，已經見了底。老板又送來兩瓶，他倆相視一笑，接納了。
淡白色的啤酒花，從淺口杯子的頂端升起，又落下，溢出杯口的少許，讓她粉嫩的舌尖捕捉。這樣的場景，讓他更為暈眩。
“我曾以為，女人都是這樣的。別看工作時，是怎麽幹脆。一談起感情來，就是唯我獨尊。說真的，我是真怕了。”
“然而，你遇到了我。看到了女人，其實也有分。”
簡凡大笑，舉起酒杯與她撞個滿懷。
“是。所以，謝謝你。”
對於林楓來說，最理想的生活伴侶，不是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而是，他偶爾是你的良師，偶爾是你的益友，偶爾還可以擔當你的知己。
而以上的任何一項，都和美貌才華毫無瓜葛。
她從不像簡凡那樣，淌過一條感情的溪，便害怕踏入下一條河。遇到簡凡，結識簡凡，再到如今的坦誠相待，一切都那麽的流暢順遂。
他有才有貌，卻又恰好具備良師益友知己的潛力，這樣的人，便隻能是特別的存在了。
“我也謝謝你。”林楓大方地舉起手中的啤酒。“謝謝你讓我看清對事業的渴望，希望有一天，我能勇敢地作出該有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