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休夫書
唐百衣徑直回到沐家,迎麵遇上挺胸抬頭氣勢十足的張氏。
“喲喲喲,怎麽了,賤蹄子惹了麻煩還知道回來?告訴你!趕緊出去別踏進咱們沐家!你攤上大事了!趕緊滾出去!都不用咱們寫休書了!你就進大牢蹲著吧!”
唐百衣不理睬張氏,反手一把將張氏撥開。
張氏被推了個趔趄,厲聲嚷嚷,“喲喲喲!賤蹄子長脾氣了!真麵目露出來了吧!動手打人?打人啦!哎喲喂!下毒的小娼婦打人啦!”
“沐珩呢。”
房門被打開,沐珩抱著嬰孩,一襲白衣,長身而立。
張氏反應過來一般,欣喜道,“喲喲喲!賤蹄子是來和離的!兒子啊!這小娼婦等不了了!她自己倒是先跑回來要和離了!那敢情好啊!趕緊的!兒子!趕緊動筆!快動筆呀!”
沐珩沒有動。
張氏狐疑地抬頭,張大嘴“哎喲”一聲,“兒啊!你別犯糊塗!別在這時候犯渾啊!趕緊的!你阿娘都和裏正家談妥了,梁家閨女啊,要帶來兩大車嫁妝!梁家閨女真是人好啊,也是個明事理的,說是若你不舍得這娃,她還能幫你帶著一同把這野娃帶大!”
沐珩眉眼清冷,依舊不動聲色。
張氏可就急了,正要再勸,隻見唐百衣在臥房提筆書寫著什麽。
隨後,一張大紙塞進沐珩懷裏。
唐百衣仰起臉,首先看到的是沐珩懷中的嬰孩,歎了口氣,鬆下束發的發繩,給嬰孩綁紮在了手腕上,當作是個紀念。
這發繩是自己去鎮上買的,也是身上唯一嶄新的東西。
沐珩看著麵前人的舉動,眼睛一眯。
唐百衣直發披下,垂到腰際,劉海在微風中晃動,整個人在風中有些虛幻到不真實。
唐百衣抬起頭,笑道,“沐珩,咱倆各不相欠,再也不見。”
說完,唐百衣轉身離開。
風吹過秀發,長發擦過沐珩的手背,留下餘香。
沐珩看了看懷中的大紙,黑白分明的字跡。
休夫書。
嗬。
“嘶拉——”
被撕成粉碎的聲音!
修長的大手高舉一拋,紛紛揚揚的碎紙屑從空中飄落,那般的不真實,零落一地。
沐珩冷冷看著落地的紙屑勾起一個玩味的冷笑。
清口村裏,被一件消息炸開!
消息像是山火般,滾過整個村莊!
“什麽?沐家那媳婦不見了?”
“啥?鎮上也沒消息?”
“沐家那兒媳婦去哪兒了?咋回事?”
春去夏來,夏去秋來。
沐家的嬰孩已經會嗷嗷地喊爹娘,然而那能被喊娘的人,已經不見了。
“奇怪了!這鎮上,附近村都找過了,周口村也找過了,沐家媳婦真消失了?”
“許是被山匪劫走了。”
“估摸著畏罪逃走,做流民去了!要麽就流落到哪個地頭要飯呢!”
“怕不是,就她那浪騷樣,怕是被人賣去青樓,要不給哪家的老爺整成小的!”
“就她這命還做小的?做夢吧!怕是想多嘍!依俺看,她怕是死嘍!”
“肯定是死咧!甭找咧!肯定死咧!”
關於唐百衣的傳聞在清口村流傳了半年,半年後,仿佛從未有過這個人般,所有人都不再提及沐家媳婦。
村裏人形成個共識。
沐家那媳婦或許是流落他鄉死了,或許是死了……一定是死了!
春去秋來,冬去夏至,一年又一年……
清口村的樹梢上的積雪融又落,積了又化……轉眼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三個年頭!
三年!不短了!
三年!能發生許多事!
江南,香山鎮,深秋紅楓熱烈似火。
“賣糕點嘍!香香酥酥的蛋黃酥!香糯可口的桂花糕!”清脆的聲音在市集一家小鋪前亮起,不一會兒就聚集了許多人。
一個身穿紅襖子的垂髫小女孩正嫻熟地收錢,用油紙包上糕點,笑著將油紙包遞過去。
“大娘,您的糕點那好咧!”小女孩聲音脆生生的,聽著令人憐愛。
“紅紅兒,你家老板今兒不在呢?”
垂髫小女孩紅紅兒,笑得把兩個小辮來回晃,“大娘您打趣得很,咱老板可是大忙人兒,哪裏會天天來香山鎮這小鎮子哩。”
遠處一道車軲轆的摩擦伴著馬蹄聲噠噠,老婦人啐道,“紅紅兒,你呀,連你老板這幾天來香山鎮了都不知道?看你家掌櫃的不揍你!”
垂髫小女孩紅紅兒,哪裏還管大娘怎麽編排她,一聽到馬蹄聲立馬探長脖子,喜出望外地盯著大街的盡頭,笑彎了眼,“老板!老板回來了!”
紅紅兒的攤位非常大,一整條市集都掛著“阿依記”的牌匾名號,身後還有幾個和紅紅兒年齡相仿的丫頭來回忙乎。
“唐老板回來了!”一聲嘹亮的脆音響徹整條大街!
頓時,香山鎮不少婦孺不少過路人紛紛驚喜地轉過頭,一臉喜色地探長身子,一時間人群嘩然!
“阿依記的老板回來了!”
“阿依記在京城拿到了糕點招牌魁首!”
“咱們香山鎮火了!”
“誰不知道這幾年風頭無量的阿依記是從咱們香山鎮冒出來的?往後啊,咱們香山鎮可是出名了!”
“那可不!京城肯定有一幫子貴人要來咱們香山鎮遊玩品賞,到時候,咱們可得準備準備。聽說啊,京城不少貴婦喜歡來江南過冬,還喜歡住十二廊橋坊。咱們院子裝弄裝弄,到時候啊,大發一筆!”
青磚地,車軲轆一路碾來,高大駿馬晃了晃耳朵,精神抖擻地挺直了胸脯,乖順地停下。
“禦二爺也來了!禦二爺!您什麽時候和唐老板過門啊。”
“就是啊,天天看你們同去同歸,楠兒一口一個娘親喊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們鋪個酒席啊。”
“禦二爺,啥時候辦酒水,定要記得賞咱們鄉親一口喜酒喝!”
禦晗之勒住威風凜凜的高頭大馬,一個箭步從駿馬背上翻下,玄衣一拂,衣擺翩躚,恣意颯爽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看得讓周圍一眾少女傾心有佳。
多俊的富家爺啊,還是個鍾情多義的,隻可惜,他心中那個人是那般高高在上,她們高攀不得。
禦晗之一手捋起轎攆上掛著的一抹金珠簾,轎中走出一名女子。
垂髫小女孩紅紅兒,杏眼倏地瞪大,欣喜地咧開嘴,“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