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暗流湧動各懷心思
唐百衣走在前頭,後麵跟著年輕官員程公子。
曲水流觴,處處風景惹眼。
想不到,在深冬也有如此傲人幽美的蘭草可供欣賞。
不愧是講究到極致的太康書院!就連對禮的新秀也選的相貌絕豔,令人眼前一亮!
流觴小徑前,端坐十幾名年輕文士,各個傲骨渾然天成,舉手投足間盡是與生俱來的矜貴氣。
“禮部唐宗肆到!程太史到!”
頓時一眾目光齊齊對著自己射來。
唐百衣瞥見趕來的老者不由分說地坐在高台上的鼓邊,閉目錘擊起來。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一下接一下,果斷節奏感十足。
“這是做什麽。”唐百衣跟著眾人斂起衣擺端坐在曲水邊,看著清澈清水中漂浮的流觴,器皿繁紋刻得極為精美。
程公子附耳小聲道,“擊鼓傳觴,鼓停後撈觴作答。”
唐百衣環顧四周,心中暗道,這不就是現代般的行酒令麽?
自己不知禮部派來多少名新秀,橫豎在座的人裏,自己除了程太史誰都不認識。
很快,擊鼓聲越來越快,老者重重冷哼一聲,閉目搖頭晃腦好一通錘擊。
唐百衣心中默念,別晃到我這,別晃到我這……別啊……
“咚!”
鼓停!
曲水中的流觴好巧不巧,不偏不倚,落在唐百衣麵前。
唐百衣,“?”臭老頭,你故意的?公報私仇?自己不就懟了您老一句麽,還惦記上了。
幾十道視線齊刷刷地射來。
頓時唐百衣隻覺得自己像是被課堂老師點名到的頑劣學生。
觴中有辯題,是一簇極小的卷軸。
“唐宗肆,久聞大名,久仰久仰。”老者別有深意地勾起幹癟的嘴角,緩緩睜開眼,老神在在的像是兩人初見一般。
唐百衣頂著一眾好奇探究的視線,艱難地吞了吞喉。
這卷軸,還用得著打開麽?自己雖然識了幾個繁體字,但遠遠達不到可以和一眾儒雅學者口燦蓮花辯論的地步。這不是……擺明了將自己現場宰殺麽?原本自己隻想躲在一個清淨的角落安安靜靜做一個美文士而已。
老者沙啞地嗬嗬笑起來,痰音極重,鼻音嗡嗡,“唐宗肆不會是……不願對題吧。”
一眾人探究的目光整齊看來,令自己如針芒在背。
突然,清朗大氣的笑聲傳來。
年輕官員程公子倏地起身,指著沿著曲水慢慢轉來的流觴,笑道,“夫子莫怪,唐大人是瞧著這觴轉到下官麵前,才遲疑。這道對題由下官作答。”
“此題解為,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
程太史自信流暢地答完,抬起眉眼笑得合乎禮儀,頓時贏得一眾新秀文士的好感和掌聲。
“不愧是程大人的嫡子,後生可畏。”
老者摸著胡須,不耐地看了看僥幸逃過一劫的唐百衣,冷哼一聲,繼續擊鼓。
唐百衣定睛,用力瞪大眼,盯著那鼓槌。自己就不信,這老頭兒閉著眼,還能每次都將觴擊停在自己麵前?
“咚咚咚咚!”
鼓聲停!
流觴,再度轉了個悠悠的小圈,晃到自己麵前。
唐百衣,“?”
不少文人雅士紛紛蹙眉,狐疑地將視線在唐百衣和上位長者之間轉悠。
老者撫摸著胡須,笑得一臉慈祥,頗有長者威儀,“有道是,不巧不成書!請!”
唐百衣咽了咽喉,準備豁出去,隨便亂扯一通就是,胡寫總比不交卷的強。至於禮部的顏麵……顧不上了,宗伯也沒說對禮是這形式啊,實打實地考驗肚子墨水。
倏地。
一隻白皙好看的大手橫截裏探出,生生截下自己準備夠的流觴卷軸。
“唐大人。”程公子笑得滴水不漏,“唐大人真是謙虛了,夫子說的巧合是指下官,唐大人莫和下官爭著揚名的好機會啊。”
說話間,流觴悠悠轉了半圈,果真換到程太史麵前。
高台上老者臉都黑了。
周圍一眾雅士紛紛竊竊私語,有人懷疑程太史好大喜功,有人懷疑唐百衣就是個徒有虛名的混子。
清朗幹淨的嗓音,“此題解為,非也,萬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製天下而征諸侯者,以其威勢也。”
眾人紛紛叫好聲一片!各種讚譽撲麵而來。
高台上老者啞著嗓子重咳一聲,眯眼追問,“威勢有能乎?”
唐百衣整個表情就和地鐵老頭看手機一樣,眉頭眼睛皺在一起,艱難地露出苦澀的笑。這什麽問題?自己怎麽每個字都聽得懂,但連起來就是不明白一句話的意思?
程公子恭恭敬敬抱拳,謙和有禮地穩妥應答,“法不阿貴,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公憂中國之患,苦夷狄之亂,欲以存亡繼絕,崇天子之位,廣文武之業。”
周圍人安靜一片。
就連高台老者撫摸胡須的滄桑老手都頓住,震驚的呆在當場。
良久,不知誰撫掌高呼,“好!”
一眾人才紛紛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嘩然。
“不愧是程太史!太厲害了!”
“聞程太史一番話,勝讀十年書!”
終於,高台老者動容,也情不自禁地稱讚起來,“禮部有太史如程文遠,當得住大任。”
唐百衣快哭了。
如果耳朵能動,那麽自己的耳朵一定是耷拉垂下的。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這種神仙打架級別的文鬥……自己,完全,聽不懂!
很快,高台老者冷哼一聲,指名道姓伸出手指,嚴厲地亮明態度,“唐宗肆,程太史兩次為唐宗肆擋下流觴,莫不會是因為禮部隻有程太史一人,可堪重任?唐宗肆,你來說說,何謂君臣,何為治國之道。”
直接點名!
無處可逃!
“何謂君臣,何為治國之道。”這敏感的問題一出,讓周圍所有人屏息凝神,豎起耳朵。
唐百衣整個身體僵住。
這特麽,指名道姓啊!自己今天果然不應該來對禮,簡直就是出門不看黃曆的後果。
程太史有點著急地抱拳站起,恭敬道,“夫子,我等下官妄論君臣之道,不合禮數,更不合君臣之禮啊。”
他句句替自己周旋,替自己擋下所有唇槍舌劍,雖然他心中也著急,額頭生生沁出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