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呸,不要臉
不等國君氣憤來直接揮手命人將她拉下去問斬,唐百衣接口繼續道,“大理素來篤信神諭國師。臣作為國師門徒,在大理說話也頗有分量。陛下說,若是明日國師被軟禁,國師門徒被公開問斬,再加上臣散布出去的消息。陛下您手中沾滿幾百號平民百姓的鮮血,您可要想要了,怎麽和大理百姓交代。同樣為人,您能弑殺平民,還能惺惺作態地用愛民如子還自稱?”
國君氣得胸腔要爆炸,唐百衣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
“陛下,臣不才,但皇宮外有臣的人,就算臣現在立馬被斬立決,消息還是會被放出宮去。陛下,您想要隱瞞是瞞不住的,何況,龍燭被陛下您親手砍斷的事,大理百姓還不知道吧?國運已經被陛下親手斬斷,您說覬覦您位置的人,會沒有別的想法?”
“大理不穩了,陛下,您自身難保,還請自惜羽毛。”
唐百衣說完後,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同眾人一般垂下頭,聽候聖旨。
然而,被懟了一大口的國君,氣到胸口意難平,卻一句話都沒辦法辯駁。
唐百衣說得沒有錯,朝堂內不安穩,右翼勢力不斷增強,權勢力量已經不均衡。但是,這也不是她一個民女可以堂而皇之威脅他皇位的理由!
她,憑什麽那麽有底氣!
國君盛怒難平,卻沒處發泄,隻能胸口大喘息,意難平。
國君不知道的是,唐百衣沒有底氣,她想的隻是保住阿依記無辜的夥計們。甚至,她不知道該不該去尋找第三味藥材,若藥材都找到,那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君王的優勢,隻能任人宰割。
整個議事殿,寂靜一片。
所有人誠惶誠恐匍匐跪地,大氣也不敢出。
良久,終於,國君深吸一口氣,像是把怒火都吐出一般,悠悠憋出一句話來,“來人,把君寧卿帶去國師院。你見完後,就速速離開去尋藥。”
唐百衣道,“陛下,還請命人將阿依記的夥計們都安置在國師院,院落夠大,足以安置人。”
王座一側的公公,聽得驚恐地瞪圓了眼。
陛下已經鬆口讓她去見國師,她怎麽還蹬鼻子上臉,居然繼續為平民求起情來?她……不要命了?
國君身體一僵,一股剛被強製壓下的怒火又滾滾竄起。
唐百衣倏地仰起臉,堅定地重複了一遍,“陛下,還請命人將阿依記的夥計安置在國師院。”
一句話,擲地有聲。
震耳欲聾。
公公內心哀嚎一聲,這小丫頭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頻頻試探真龍的底線麽?她就不知道,陛下什麽時候被人逼到這地步過,居然還不識好歹,繼續索要更多?
國君氣得胡子都吹起,橫眉冷豎,渾身氣到發抖。
然而,唐百衣眼神堅定,目光晶亮,不肯退讓一步。
整個議事殿內,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終於,國君強忍住內心的怒火,將拳頭都攥出痕跡來,沉聲冷冷道,“準!”
一句“準”代表聖旨。
代表的是,在第三味藥材找到前,阿依記的夥計們,不會有事。
這是一道生門。
公公驚呆到眼珠差點落出眼眶。
陛下居然準了,居然準了?這麽囂張的條件陛下也能準?這朝堂局勢究竟緊張成什麽地步了啊!
阿依記眾匍匐跪地的夥計們,紛紛內心長舒一口氣,望向唐百衣的眼神盛滿了感激。
更有不少夥計喜極而泣,頻頻跪地磕頭。隻是他們跪得對象不是陛下,而是唐百衣。
王離看了看麵對強權堅定如鐵,從容不迫的唐百衣,心中落下一塊大石。
唐老板,還是那個唐老板。
隻是,更囂張了些。
想不到,謹慎如唐老板也有懟上位者臉的時候。
都是為了他們。
很快,眾人紛紛被帶路人帶出議事殿,走向皇宮一隅的國師院。
沒有人知道他們能在大理活多久,這取決於唐百衣的羽翼能夠護他們多久。
“王大哥。”紅紅兒小步貼近王離,小心翼翼地問道,“蹊蹺的很,咱們阿依記是被將軍府的人帶出來的,王大哥在貴人閣也是麽?”
將軍府,沐珩的人。
王離眼有深意地望了望戰戰兢兢的紅紅兒,點了點頭,猜測道,“沒錯。一路護送出境的人,也是將軍府的人。”
紅紅兒瞳孔倏地緊縮,難以置信地後退兩步,嚇到想要尖叫,“唐老板知道麽?她知道是殷大人做的麽?殷大人為什麽要這樣做?唐老板不是殷大人的夫人麽。”
王離淡淡看了看焦急到要喊人的紅紅兒,一把拉住她,“安分點。讓你那姓紫的朋友也安分點。這局,迷得很。”
紅紅兒一想到追她一路追到大理的紫雀,心中就泛起悲哀來。
紫雀她,就不能放手麽。
另一邊,唐百衣在國師院門口果然見到了君寧卿。
一個雙目無神的白衣男子,墨發微亂,麵露疲憊,眉眼依舊溫潤,笑意令人心疼。
“徒弟。”
“師父!”唐百衣一個箭步將看起來飄搖在風雨中的君寧卿扶起,死死咬住嘴唇,忍住不讓自己崩潰。
師父他,居然被陛下折磨成這樣?
雖然沒有明麵上的傷口,但師父向來是廣袖淩風的仙人,哪裏會像今天這般疲倦不振,身形瘦削,好像隨時會化成一道清風離開。
“師父,你都經曆了什麽啊。讓我看看。”唐百衣一把扯住麵前人的白色衣襟,想撕開看看裏麵到底有多少傷痕。是不是同上回一般,皮肉外翻,血肉潰爛到爬滿蛆蟲。
“徒弟。”君寧卿眼神一閃,不動聲色地避開麵前人的手,整了整衣襟。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堪稱靈動,“為師沒事。”
“沒事”這一句話,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理解。
但唐百衣一聽到“沒事”就立馬心中湧現酸楚。
師父說沒事,更是意味著有事!師父在硬抗!
“師父,你好好養傷,徒弟定然會給你討要一個說法。隻要師父不怪徒弟,那就算逆天會留下千古罵名的事,徒弟也能做得!”
師恩如山,救命恩情如山,自己本就不是一個好人,做惡事又能怎麽樣。
“徒弟。”君寧卿笑了笑,虛弱的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容如同破碎的人偶,越發虛無縹緲。
明明君寧卿什麽都沒說,唐百衣更是心中打定了主意,“師父,你在這等著,一個月內,徒弟定然把第三味藥材帶回來。師父您專心煉丹就行,您的一世清名,不會有染。徒弟一定護你周全。”
唐百衣將肩頭捶得砰砰響。
然而自己卻不知道,在國師院高牆的一隅,沐珩正淡淡瞥向這裏。
他望著故作虛弱的君寧卿,扯起冷笑。
“不要臉。”
沉啞的嗓音噴出一句惱怒的聲音,難得有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