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醒沒醒神不知道,反正是有了脾氣,不像是以往那麽好糊弄。


  吳總管的話,靜秋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道:“吳總管你瞧瞧,這宮裏糊弄主子的能有幾個好下場。”


  吳總管也沒多問:“靜秋姑娘的是,糊弄主子的奴才罪該萬死。”


  到了樂岫的跟前,吳高二話不就跪下了,姿態比他身旁的太監還謙卑許多。


  太監見大總管的樣子,斷了的冷汗又流了起來,難道是他選錯了不成?他曾見過吳高,禦膳房裏一不二的人物,如今對樂岫竟然這副模樣。


  樂岫打量跪在底下的大太監,她雖然不知道這人的臉,但卻知道他這個人。


  聖慈太後在宮裏麵收服了一群人,吳高就在其中。在書裏麵吳高身為聖慈太後的親信,本來是十分想親近原主的,但是發現原主跟太後沒一點像的地方,窩窩囊囊就是扶不起的阿鬥,也就沒再費心,隻是暗地裏幫過原主幾次。


  後頭原主一直捧女主,陰差陽錯的還把吳高變成了女主的人脈。


  那麽一想原主這個炮灰真的慘,不止負責襯托女主,還要給女主送機會送人脈,人生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女主能過得更好。


  “靜秋給吳總管抬把椅子過來,吳總管又沒錯,本宮又不是分不清青紅皂白的人,怎麽能讓人一進瑤華宮就在這兒跪著不起。”


  “謝公主殿下賜坐,殿下寬宏大量不與老奴計較,但老奴治下不嚴,竟讓這些太監欺上瞞下,簡直罪該萬死,哪能擔得起殿下賜坐。”


  吳高不坐,樂岫也不勉強,隻是不許他再跪。


  隻聽吳高又道:“奴才們伺候不周罪該萬死,但殿下要保重身體,不可因為奴才們這些下賤東西氣壞了身子骨,得先用膳才成。”


  吳高麵色擔憂,保養得宜的麵容皺起了幾道紋路,看著十足為主子著想。


  樂岫掃過他身後那些提著描金紅木食盒的太監們,頷首:“吳總管費心,你不提醒,本宮差點忘了還未用飯的事。”


  伺候膳食的宮人魚貫而入,桌上擺上膳食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二十四道,連湯帶點心。


  雖然已經快到晌午,吳高乖覺,沒弄了午膳來搪塞樂岫,怕是聽到樂岫這邊發火,就趕工湊齊了瑤華宮的早膳。


  琺琅象牙筷夾上火腿送進嘴裏,不管是以前的樂岫,還是現在的樂岫吃相都很好,一餐飯下來沒發出過什麽聲響。


  品嚐完了古代皇宮裏的禦食,樂岫不掩飾神態裏的滿足與喜歡。


  殘羹冷炙她也能忍,不過忍了這次就會有下一次,不發火不鬧一次,她的待遇隻會越來越差,那她穿書還享受個什麽。


  “禦膳房膾不厭細本該獎才是,隻是前一次壞了心情,這會兒本宮實在不出什麽嘉獎的話。”


  用薄荷露漱了嘴,樂岫手放在鎏金琺琅盆裏淨水,一邊擦幹了手上的水漬,一邊慢悠悠地道。


  “禦膳房做膳是本分,做得好得主子一句誇,是福分是榮幸,做得不好萬死難辭其咎,老奴認罰。”


  吳高跪下認罪,至於他身旁的太監早就嚇得沒了神采,呆呆地跪著,知道這次難逃一劫。


  “吳總管治下不嚴但補救得宜,這次本宮就不在追究,隻是這事若是還有下次,可不就是無意,而是縱容下頭的人,把本宮這個親封的公主不當一回事。”

  樂岫的話不重,軟糯的嗓音一點殺意都沒有,但吳高身邊的太監卻是精神緊繃的太久,實在受不住嚇暈了過去。


  靜秋眼角一跳,經過這次那些有背景的奴才不知道,但是奴才們誰還敢怠慢公主,把公主當笑話看。


  “公主明月入懷,這會禦膳房辦事不利,一定是有人作祟,奴才一定嚴查給殿下一個交代。”


  樂岫頷首:“吳總管辦事,本宮相信。”


  聽到樂岫的柔和的笑聲,吳高驚訝地看了樂岫一眼,見樂岫看他的神態不複之前緊繃,唇瓣微揚,一時間吳高有種是不是聖慈太後成在樂岫麵前提起過他,過他是可信之人。


  想到已逝的聖慈太後,無論樂岫是怎麽想通,明白在宮裏該做個主子,憑著聖慈太後對他的恩情,他也得對樂岫盡忠。


  重重一跪,吳高:“奴才一定打起精神了辦差,不複殿下厚望。”


  吳高走後,宮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樂岫靠在貴妃軟榻上,她曉得她現在這個炮灰身份,想要別人不來招惹她,少不得殺雞儆猴,隻是不知道這次她殺雞,是能讓她立刻過上享受的公主日子,還是要再鬧騰一陣子。


  *

  “父皇?”


  九五之尊金龍椅,其上的戚淵看折子的手頓了頓,輕笑,“她倒是敢叫。”


  戚淵的笑意雖然隻是浮於表麵,但也不像是因為這稱呼生氣,嚴忠立在一旁,想著帝心難測,陛下看著對瑤華宮不在意,但又願意知曉瑤公主的事。


  嚴忠想想道:“公主殿下以為認了聖慈太後為幹祖母,就成了陛下的幹女兒。”


  幹親這回事明顯不是這麽一回事,哪有一門幹親,那人就能與幹親全家沾上關係,再者還是陛下這般的身份。


  陛下不開口,誰也當不了他的便宜女兒。


  哪怕樂岫被冊封為了公主。


  “可需要奴才去提醒瑤公主莫亂了稱呼?”嚴忠請示道。


  “不必,朕瞧瞧她要玩出什麽花招。”


  戚淵完便沒再提樂岫,嚴忠守在陛下身邊,瞧著主子冷峻的側臉,思維卻忍不住發散。


  旁人不清楚當年的事,他這個自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卻是知道一點,當年聖慈皇太後與先帝感情好過一陣,又不知道因為什麽產生了隔閡。


  聖慈皇太後在世時,並不喜歡陛下,甚至不願把還是皇子的陛下養在身邊。


  帝都大亂,聖慈皇太後便帶著親信獨自離開,之後陛下起兵奪取江山,這仗一打就是兩年,這兩年也沒聽過一點關於聖慈皇太後的音信。


  陛下登基後去找人,隻找到了一座墳,和險些被人強搶去做妾的樂岫。


  嚴忠想陛下對樂岫的感情複雜,或許是想從她身上看出點聖慈皇太後的影子,而樂岫到宮中後明顯讓他失望了。


  如今不知道改變的樂岫能不能讓主子看著高興些許?


  嚴忠心裏憂心著主子的喜樂,他不知樂岫也在憂心著她的金大腿。


  在瑤華宮又看了圈庫房,樂岫光憑庫房的東西都是戚淵賜的,都不得不想起戚淵。


  她穿的這本書是言情,的是個生母早逝差點從嫡變庶出女的女主,一步一步靠著自己的智慧才華成為一國之母。


  而她現在的便宜幹爹,叫父皇的男人,就是這本書的男主。


  不過這跟她沒什麽關係,女主是要當皇後也好,當老祖宗也好,除了她不會如書裏麵一樣襯托女主,變成個炮灰,其他她不會插手這本書的進程。


  她隻要吃好喝好,享受享受古代公主的待遇就夠了。


  不過這享受待遇,她不可能就一直躺著不動,就會有好東西如流水般送進瑤華宮,她得討好了她的便宜幹爹。


  這宮裏權利最大的就是他,他認可了她這個公主,她才能想如何享受,就如何享受。


  至於女主,等到他當皇後的時候,她早就嫁出去,繼續狐假虎威的過好日子。


  越那麽想,她就越覺得一定要把她的新任便宜爹給討好的明明白白,她的“父皇”就是她在這個世界愉快生活的金大腿。


  惦記著如何討好男主,樂岫瞧了瞧牆角擺的沙漏,換了一身窄袖的衣裙去了禦膳房。


  “殿下若是有什麽吩咐禦膳房的,差奴婢前去吩咐便是,為何要親自過去?”


  靜秋聽著主子要去禦膳房表情不解,按著她想的,下馬威也下了,吳高也道了會好好處置,這才幾個時辰,又何必要去一次禦膳房。


  樂岫瞧著身旁模樣嫻靜的靜秋,在書裏麵靜秋的戲份可比原主這個炮灰公主多一些。


  靜秋是皇帝那邊派來的人,如今靜秋的存在隻是把瑤華宮的事匯報給皇帝知曉,等到原主死了之後,靜秋陰差陽錯被皇上瞧上眼,成了後宮的妃嬪。


  不過那都是原主死後,女主當上皇後之後的事,離現在還遠得很。


  想到靜秋是曜帝的人,樂岫眨了眨眼,秋水般的眸子清澈幹淨:“我去禦膳房不是為了之前他們怠慢我的事。”


  對待旁人,樂岫自稱為本宮,但是對靜秋,樂岫仿佛又變回了曾經那個瑤公主,白玉似的臉頰隱約有些不好意思。


  “恕奴婢愚昧,不知殿下是為何要去禦膳房。”


  “氣寒冷,這氣最需要的便是滋補身體,我想做一些滋補的膳食,送去給父皇食用。”


  樂岫難為情地笑了笑,“我的手藝一定比不上禦膳房的禦廚,但我看著庫房,想著父皇對我的好,總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讓父皇開顏。”


  “父皇應該不會嫌棄我手藝吧?”


  樂岫纖細的手指繞在了一起,咬著唇瓣,仿佛靜秋一句不好,她就能受影響的逃走,放棄討好皇上的念頭。


  這模樣讓人無法回想她剛剛對禦膳房宮人的冷嘲。


  之前靜秋覺得樂岫像是變了一個人,但現在看來她還是往常那個樂岫,不過是她想變了,不想再做那泥捏似的公主。


  隻是她現在一口一個父皇,聽著讓人有種怪異感。


  陛下膝下無子,年歲比起樂岫大不到一輪……


  靜秋忍住怪異的表情:“殿下有心,聖上又怎麽會嫌棄。”


  “希望如此,畢竟我之前膽,我知曉父皇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想親近他,但總是做不好。”


  軟糯的聲音細細,並不像是給他人聽,倒像是自己喃喃自語抱怨自己。


  靜秋沒有接話,但瞧著公主微微蹙眉,水眸含霧的模樣,心想若是公主有意討好誰,光是這副模樣,就叫人生不起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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