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你有什麽資格生氣?
見她望過去,厲北潯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俯身下來:“來,我扶你起來,喝口水壓壓驚。”
時晴失神的雙眼漸漸清晰,眸瞳裏有了他的倒影。
對上了那雙依舊散發著難得柔情的黑眸,她整個人一顫,立刻別開了頭,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可那隻端了水杯的手特別執拗,又伸到了她的麵前,“先喝口水,然後我們談談,好嗎”
“沒什麽好談的。”
聲音,沙啞。
說好的平靜的,可一出口,她還是哽咽了。
心裏如同被戰火狠狠蹂躪過的廢墟,沒有一處完好,她覺得無法思考,無法呼吸,甚至於,無法再多看他一眼
隻要再看他一眼,那種恨意又會夾雜著很多她根本無法抗拒的心痛綿綿而來,將她撕碎
“孩子們也感受到了你的情緒變化,你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對不對”
思忖了半刻,厲北潯還是拿出了自己的兩個小法寶,輕聲勸她。
但這次,厲北潯失望了。
時晴一動未動,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所說的話。
厲北潯等了片刻,直接伸手,從後麵將她牢牢地抱住
感覺到了她的掙紮,他的手臂也越收越緊,不讓她的情緒再度失控,“別怕,是我,我還是我,我一點都沒有變,也不會再傷害你了”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鏗鏘有力,這是保證,更是一生的承諾
“你還是你”時晴根本聽不進去,“沒錯,你還是六年前那個強取豪奪的惡魔比如現在,也不肯放開我”
“我不放,小繡球也不會放,雲錦更不會放你覺得他們若是知道你就是他們的親生媽媽,該有多歡喜”他沉沉地開口,不容她再抗拒
這一天一夜被她拒之門外,他過得萬分煎熬
雲錦,雲繡
時晴眼圈一酸,再度地紅了
低頭,看到了他還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她忽然碰了碰他。
厲北潯終於得到了這一點點的回應,還來不及欣喜,時晴猛然地抬起他的手臂,張口,狠狠一口咬了過去
尖銳的痛楚刺破皮肉,立刻有血腥味彌漫出來
她用盡了全力在狠狠地撕咬他
她恨他六年前的強取豪奪
恨那些把她關在那棟別墅裏,隻把她當成一個移動子宮、生育機器的所有人
血,順著他的手臂流了下來,滴在純白的床單上,染紅了一片
可是她依舊沒有鬆口
這是她的恨,也是他的活該
咬了很久很久,直到用盡了全力,時晴才鬆開了他
手臂上,兩排整整齊齊的深深血洞,還在汩汩地冒著鮮血
厲北潯卻看都沒看自己的傷口,一動不動,仿佛咬的手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
根本就感覺不到皮肉上的痛了。
因為她接下來的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進了他的心髒
“以後不許告訴孩子們,我就是他們的媽媽”
她受不了兩個孩子失望的眼光,夢裏的情形,她一刻也不想經曆
沒有一絲感情的話語,讓厲北潯渾身一僵。
她這是還要打算離開不打算再和他們有任何牽扯的意思嗎
“為什麽”
他艱澀地問。
哪怕以前年少的時候在國沒仇人追殺,身中數彈,躲在肮髒不堪的臭水溝那一刻,他也覺得沒有現在這般艱難
時晴別過臉,不想回答,隻是眼圈不爭氣地紅了。
兩個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如果可以她怎麽可能不想認
每次看到他們可愛的小臉,聽著他們那些童言稚語,看到他們被別人嘲笑欺負,她都無比想要告訴他們,自己就是他們的媽媽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得不到她的回答,厲北潯反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強迫她麵對自己,語氣篤定:“你是他們的母親,一輩子都是不管你承不承認”
時晴抬著頭,煞白的小臉上都是慘然的笑:“那你要怎麽告訴他們告訴他們,他們的出生就是我的災難嗎你要讓他們怎麽麵對”
他們是大人,這些痛苦本來就由他們來承擔。
“承認你是他們的母親,就那麽難他們是你的恥辱,你的災難你就是這麽看兩個小孩的”
時晴笑中帶淚:“你有什麽資格生氣這些本來就是你和厲家的人造成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別的父母都是因為愛才結合,才生下他們的孩子,而我的孩子們,隻是你們厲家用來彼此製衡的工具”
工具
這兩個字如同子彈,瞬間打入他的心髒,讓心痛得幾乎要皸裂
可他,卻無法反駁
最開始他的確是這麽看待兩個孩子的。
那時候的他,剛從國回來,幾乎沒有任何背景和支持,要奪回父母在厲家被奪走的一切,替父母報仇,難上加難。
唯一的選擇,是讓老太太放心,為自己多爭取幾年的時光。
可當那兩個小家夥被抱到自己懷裏那一刻,他堅硬了二十多年的心,竟然變得不可思議地柔軟
他們對於他來說,遠遠不止是工具那麽簡單了
但,這改變不了他的初衷。
厲北潯的黑眸一寸寸地暗淡下去,捏著她肩膀的大掌,有些顫抖。
帶著目的去刻意得到的東西,終究會失去。
若是以後孩子們知道,他們隻是自己最初的“工具”,他們會有怎樣的失望
他不敢去深想
手,從她的肩頭滑脫而去。
他起身,走向門口。
步伐,沉重似鉛。
不到十米的距離,竟是走了足足有五分鍾
直到他已經快到門外,時晴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說得對,孩子們我不會讓他們知道。至於你,要留在這裏,要走都可以。你先休息。明天,等你冷靜下來,若是想帶走兩個寶貝,我們再談”
每一個字,都像是裹了最沉重的決心,最艱澀的忍耐,最痛苦的選擇
字字,灼心。
要放開她,談何容易
剜心之痛,也難以形容他現在感覺的萬分之一
門,被關上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
時晴愣愣地坐在床上,心被那漸漸消失的腳步聲越踩越沉,最後竟像是啪地一聲,碎了
眼淚,墜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一顆,兩顆,三顆
好多,好多顆
他終於肯放了她了,終於不再糾纏,而且,也可能會讓她和兩個孩子離開了
她明明可以鬆一口氣的。
可是心卻還是揪得那樣緊,又空蕩蕩地,發疼
第二天。
時晴睜開眼,已經過了十點。
以為她起床是最晚的,結果一下樓,居然看到兩個小不點也在餐廳。
小繡球揚著喝粥勺子:“阿姨早”
厲雲錦板著臉:“還早太陽都曬屁股了。”
時晴納悶,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順口問:“你們今天都不上學嗎”
今天又不是周末,兩孩子不應該在家的。
小繡球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知道噢,一大早高爺爺就告訴我們,不用早起上學。”
老高給時晴端來早餐,順口解釋:“少爺吩咐的,他說已經給老師請假,讓小少爺和小小姐在家。”
厲北潯
他不是最在乎孩子的教育
為什麽不讓他們上學
下意識地往厲北潯經常坐的位置看,百思不解。
小繡球古靈精怪,一下就抓住了時晴的小眼神:“阿姨,你在找爸爸嗎”
時晴:“”順手朝首位的方向伸了下,抽了一張紙擦嘴角:“沒有。”
垂下眼眸,拋開那些複雜的心情,開始專心吃飯。
反正兩個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要怎麽做,她也不能左右他。
熱粥入口,和平常一樣,黏滑潤扣,流到胃裏,溫熱一下掃走了饑餓,胃裏一片充實。
但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這樣,她的心裏,卻還是空到發疼
經曆了昨晚的爭吵,他們是肯定回不到從前了,早晚,她都會離開。
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結局。
整齊有序的腳步聲,打斷了時晴複雜的心緒。
抬頭一看,就見一群黑壓壓的保鏢衝進來,整齊地站在客廳裏。
少說也有五十人,有一部分時晴認識,是厲錦最得力的人。
保鏢進來後,齊刷刷站成了五排,整齊劃一,氣勢非凡。
然後就是穿著仆人裝的人,有花匠,廚師,保潔員
這些人時晴更熟悉,都是在錦繡園裏工作的。
他們低著頭,也是整齊劃一地站在客廳中央。
幸虧客廳夠大,不然還真站不下。
時晴看向老高:“發生什麽事了”
氣氛這麽緊張。
老高也是一臉茫然:“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小繡球有些害怕這樣的陣仗,跳下了椅子,躲到了時晴的身後。
厲勁走了進來,恭敬地打招呼:“時小姐好”
“小少爺”
“小小姐”
時晴:“發生什麽事了”
厲勁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回道:“這是厲爺吩咐的,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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